第487章 茫然
傅沉烟摆摆手,准备不再过问,贺景昭又嗫喏的开口了,“也没说什么,只想让祖父高兴罢了。”
傅沉烟淡淡一笑,这么囫囵一句话,显然是敷衍。
这也怪不得贺景昭,庶子身份本就尴尬,加上前头两个嫡兄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缩在后面更是怯懦自卑,不知如何自处,奋起直追?追捕追得上另说,这举动就有“抗衡”之嫌,自甘堕落?就更让人瞧不起了。
少年心思本该明朗简单,却不得不小心谨慎,处处逢源,齐姨娘又是个隐忍、好胜之人,看似不言不语、柔顺听话,其实心里算盘拨得啪啪响,每时每刻都在为儿子谋划,教他趋吉避祸、亲疏有道。
因为大夫人不喜,傅沉烟就成了那个“该疏远”的人,唯恐被迁怒,引火烧身,直到傅沉烟怀上双胞胎,府里气氛微妙,齐姨娘才开始允许儿子走动,但有些话,仍是不能透漏。
“五弟喜欢这松子糕,便多吃些。”
傅沉烟果然转移话题,反正他来找自己询问“瑞兆”,而自己也明确告知他该去找谁,剩下的……他肯坦诚,自己就继续说,他仍戒备,自己也点到为止。
庶出的孩子天生敏感,傅沉烟一开口,贺景昭就知道她看破了自己的戒心,颇为尴尬,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犹豫片刻,说道,“四嫂,祖父是武将,自是希望后辈能接过自己手中的长枪,继续从武吧?”
傅沉烟微笑,“五弟这么想,是因为大哥和将军都是武将?”
“是……”贺景昭不好意思的点头,“我听说,不仅是大哥和四哥习武,其实二哥和三哥小时候也习武的,祖父都亲自教导,只是后来,只有大哥和四哥坚持下来了,四嫂,人人都知道,祖父偏疼大哥和四哥……”说到最后,他声如蚊呐,继而又忙着解释,“四嫂,我不是嫉妒大哥和四哥,我只是也希望自己能和他们一样,做些成就,也让祖父高兴高兴。”
傅沉烟点头,她早就知道,贺景昭每次去见老太爷都一腔热血,慷慨陈词,表示长大后也愿意和大哥、四哥一样保家卫国,但老太爷都是呵呵直笑,夸他有志气,夸完就夸完,没别的表示。
“你的四个兄长都是祖父亲自教导武术,到你这,却不教了,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贺景昭低头,久久不语。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偏心!我是庶出!”可是下一刻他又想到二哥也是庶出,但祖父教导时一样严厉又用心,便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傅沉烟又道,“五弟,你想一想,祖父在教导将军他们时,尚未卸甲归田,军务忙碌,仍然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教导,等你生下来,祖父已经两袖清风,不问政事,岂不是有更多的时间?”
是啊,明明有了更充足的时间,却不肯教了。
“祖父是嫌我愚笨,朽木不可雕?”贺景昭沮丧的耷下脑袋。
傅沉烟笑,“这就是胡说了,贺家的五少爷自幼聪慧过人,又兼谦谦有礼,谁不知道?愚笨二字,从何说起?”
贺景昭红着脸笑,说,“四嫂别臊我。”心里是欢喜的。
傅沉烟看着他,轻声道,“五弟,以后再去看望祖父,别再说想习武从军了。”
“那我说什么?!”贺景昭大惊。
“就说,你想明白了,还是从文的好。”
“为……何?”贺景昭不解,同时皱眉,对这话表示怀疑。
傅沉烟叹了口气,敦敦解释,“五弟,祖父老了,除了希望孩子们能继续他的事业威震天下,还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稳稳妥妥,习武从军,无论是驻兵戍边,还是沙场征伐,终归是刀口舔血,与死神较量,祖父疼你,不想灭你志气,却也不愿再送你出征。”
贺景昭怔怔望她,半晌没说出话。
傅沉烟知道他此刻内心大为震动,不等他细细消化,又道,“家中有大哥和将军两人继承祖父之志就够了,你看二哥和三哥……再往上看,父亲和叔父,如果祖父当真铁了心要让贺家祖祖辈辈修武,这么多人又怎么会好好的做着文臣?”
贺景昭抖了抖嘴唇,仍是一语不发,只是眼神茫然又心慌,不知何去何从。
“祖父当年从军时,我朝四境未平,外敌嚣张,祖父不得已,只能血战报国,现在不同了,天下太平,外夷臣服,后辈将士们也都成长起来,朝中不乏武将,贺家已经有了两个,何必还要人人从武?”
贺景昭呆愣了许久,才不知所措的道,“姨娘一直……”赶紧又打住,改口道,“我一直只想着若能与大哥、四哥一样出色,祖父就……”这个家,总还是祖父在做主,要是能自己能成为贺家这辈的第三个名将,祖父高兴了,地位就自然涨高了。
“五弟若是从文,一样出色……唔,会更出色。”傅沉烟微笑,心说,大哥和将军是从学走路时就开始学马步和骑射,你都十七了,还仅仅是练习些强身健体的花架子,想在太平盛世与两位成名已久的兄长并肩,相当困难,还不如从文,从另一方面崛起呢。
贺景昭不傻,以前只是齐姨娘日日在耳边念叨,观念扎了根,压根没想别的,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提醒他,现在傅沉烟一语点破真相,顿时豁然开朗。
“多谢四嫂提醒。”贺景昭笑起来时眉飞色舞,神采奕奕,“那,母亲那……”
“在母亲面前就不必表态了,还不如用行动证明。”
“行动?四嫂是让我考功名?今年的秋闱?”
傅沉烟笑,“可以试试,反正你还小,有的是大好的年月,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多向母亲请教学问。”
贺景昭迟疑,“母亲……恐怕不得闲,我去请教,岂不是打扰?”
他把话说得婉转,其实是怕大夫人厌烦他,或不予理睬,或勃然大怒。
“循序渐进,无妨的。”傅沉烟道,“你想想,大哥不在身边,将军虽然在京,何时又肯抱着诗书钻研?连二妹妹疏于功课,母亲才华不输男子,愣是无子女肖似,心中必定嗟叹无奈,你若肯求学,母亲总是欢喜的。”
贺景昭听罢,大喜,欢天喜地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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