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无措
傅沉烟现在是打定主意不问他，也就只淡淡瞅他一眼，让梅巧把汤给张妈妈喝，旁的一字不说，回屋看书去了。
“沉烟。”贺景梧知道妻子不悦，追进屋去。
傅沉烟平静的问一句，“将军有事？”自顾自的捡了本书，就就桌前坐下，慢慢翻起来。
椅子不是长榻，贺景梧挤不过去，只好把另一张椅子拉过来挨着坐下，看着她欲言又止。
傅沉烟从书中抬了抬眼，诧异的问，“原来将军也想看这本书？那你先看，我换一本？”主动把书递过去。
贺景梧哑然。
“沉烟——”贺景梧看着伸到眼前的书，心里苦涩，没有接书，却握住了那只拿书的手，“沉烟，我不是拿你当外人……”
傅沉烟严肃认真的点点头，随即清清冷冷一笑，“我知道。”
贺景梧愣了愣。
“一开始，我以为你还在生气我拒绝动用你的库房，后来才明白，不是这样。”
贺景梧又愣，明明听着确实如此，但再一琢磨，总觉得话中还有话，他沉声问，“我……是哪样？”
“你不会生气，因为你心知肚明，你心里还有个库，我根本打不开，所以实在不好意思生我的气。”
“……”
贺景梧盯着她，刹那间脸黑得锅底似的，目光亦是乌沉沉的看不到半点亮光，像漫长得无尽头的夜，一点点抽离对黎明的希望与幻想。
傅沉烟抽手，没抽出来，也不吭声，低头看自己的手。
被钳住的手正是前几天被大夫人挠伤的那只，伤口已经结痂，痂也已半留半剥，露出几道粉红的新肉，被他紧紧抓住，血脉不通，越发突兀、刺眼。
贺景梧也看见了，赶紧松了松，仍没放开，脸色渐渐缓和。
“沉烟，我是为你好。”他轻声道。
傅沉烟点头，“嗯，所以我也不生气。”
贺景梧眼皮跳了下，瞳中骤然窜出一道火光，他往回一拉，猛地就把傅沉烟拽进怀里，怒道，“谁让你不生气的？”
“……”
“不，我不是说让你生气，我是生气，你为何这么冷静！”
“……”
“谁跟你说，我不好意思生你的气？我一直在生气！”
“……”
“不，我是说，你怎么会这么猜疑我！”
“……”
“我的意思是……”
贺景梧看起来已经气急败坏，以至于语无伦次，又急又吼了一通，最后沮丧的闭了嘴，当年营帐论战、调兵遣将时何等条理清晰、逻辑慎密，此刻却句话都说不利索了。
说不利索就不说了！
贺景梧心里愤愤把自己骂一顿，然后低头封住她的唇。
傅沉烟瞪眼，“……”
不知过了多久，贺景梧才慢慢松开，看着傅沉烟满面红霞，以及那张被蹂躏得水润丰盈、红肿起来的唇，有些懊恼、有些心疼，还有些不愿承
认的得意和解恨。
他吸了口气，缓和情绪，这才柔声道，“沉烟，我不想让你知道某些……醃脏的事情，并无他意。”
傅沉烟仍是点头不语，贺景梧对她好，她从不怀疑，可很多时候，男人自以为付出的好未必就是女人想要的，他们习惯了从自己的角度给予。
比如这个事，其实傅沉烟心里已经通过自己的判断层层推导，猜的**不离十了，贺景梧却紧紧捂住处处回避，用意本不坏，但对傅沉烟来说，这是一种不能与他融为一体的悲伤。
她想，不想让我知道醃脏吗？我知道的醃脏还少吗？既然已经生活在这个家里，哪一件事又回避得开？
傅沉烟真切感觉到贺景梧对此事的反应过于激烈了，本来与他们俩毫无关系的一件事，可处理起来，他们俩这一对“外人”反而影响很大。
“将军，你隐瞒我，另有心思。”
贺景梧讶然。
傅沉烟轻声道，“将军，你心乱了，你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镜子。”她注视他的眼睛，毫不意外看到那双黑瞳中爆开的火光。
贺景梧仓促收拾神态，甚至有些被看透的手足无措。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杏花的声音，“将军，大夫人找您。”
贺景梧压下无数解释，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出去了。
杏花鬼机灵，在外面早就听到动静，等贺景梧一走，立即钻进屋，凑到傅沉烟面前，“四奶奶，将军欺负您了？”
“没有。”
傅沉烟瞪她一眼，哭笑不得，接着又郁闷起来，贺景梧怎么会欺负自己？可是，他明明不欺负自己，却能让自己觉得无比委屈又没法理直气壮的指责，她敢断定，如果自己向杏花或者其他任何人倾诉，说贺景梧为了不让她接触恶心事而刻意隐瞒某些事，恐怕所有人都会坚定的站到贺景梧一边，反而觉得自己矫情、身在福中不知福。
最后，傅沉烟想，大概自己确实矫情了些。
她吁了口气，去孩子屋里坐了坐，承凤还在睡，承麒刚刚睁眼，也不哭闹，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发现母亲在身边，一个利索的翻身就扑了过来。
傅沉烟伸手将承麒抱起，轻笑，“这身手是越发灵活了。”
江乳娘在旁边笑，“四奶奶不知呢，昨晚上入睡前，我要给麒哥儿换衣，麒哥儿不乐意，满床滚，只是躲着不让我抱，才叫有意思呢。”
傅沉烟失笑，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骂，“多大的小家伙，就知道躲了，回头让你父亲给你换衣，看你敢不敢躲。”
大家就笑。
傅沉烟说完，自己也愣住，不知怎得，自己竟然时常会不经意的拿贺景梧来教训承麒，像是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个小崽子太淘气，只有贺景梧能镇得住。
偏生这小崽子还真听得懂话，每次傅沉烟说完，他都会撇着嘴蔫一蔫，小模样儿越发的叫人好笑又疼爱。
这时承凤也睁开眼睛，看到母亲正抱着弟弟逗笑，并不激动的挥胳膊蹬腿，平平的躺在原地，委屈又渴望的哼了哼。
杜乳娘赶紧抱起，逗道，“凤哥儿是否梦到母亲来看你了，所以才醒的啊？”
承凤眨眼，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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