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隐晦
傅沉烟见两人在说话，就没进去，在门口行了个礼，笑道，“过来看看母亲，这就回去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大夫人淡淡说话。
傅沉烟知道她心情不好，宝贝女儿回门这么个大好事被赵氏哭喊一通，又有二夫人和曾氏起哄架秧，撺掇女儿和自己过不去，当真是糟透了，所以傅沉烟才会特意过来看她，怕她又把自己气出个好歹，可也没料想到，她不但还坐得稳稳的，而且会开口挽留。
傅沉烟心里诧异，还是听话的进去了，且大胆打量她，“母亲气色不太好，想是累着了，这几日便好生歇着，切莫思虑。”
大夫人不言语，不过她原本就不是个话多慈和的人，肯安静听着，已经难得。
周妈妈怕傅沉烟受了冷遇寒心，赶紧堆着笑脸回答，“是呀，四奶奶说得正是，我刚才也这么说的，大夫人还不乐意呢，看来还是得四奶奶说，大夫人才肯听。”
这么明显的撮合，傅沉烟笑得向周妈妈表达了谢意，大夫人则瞪了一眼，但没否认。
“四奶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今天带来了好些礼物，其中不少都是表明了给您和将军的，都在西次间放着呢，一会，我让人送去朴景园。”周妈妈知道大夫人这是难为情了，赶紧岔开话题。
傅沉烟就笑，“既然是二妹妹的一番心意，我便代将军收下了，我看二妹妹今天神采飞扬，想来婚后很是如意，这样，母亲也可略舒心些。”
周妈妈接过话往下说，“可不是嘛，我瞧着比以前在府里做姑娘时还漂亮了几分，往后要是能常回来看看大夫人，就更好了。”
两人说了些话，大夫人只是听着，一个字也没理会，倒也没先呱噪。
周妈妈知趣，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赶紧回避，“四奶奶先坐，我去库里收拾收拾。”顺道还带上门，让两人说话。
傅沉烟知道大夫人把自己留下来，必定是有话要说，如今不同往常，她笃定大夫人已经不动声色的向自己打开了心门，索性主动开口。
“母亲是在为二妹妹担忧吗？做母亲的为儿女考虑，总比旁人想得更深远些。”
大夫人看着她，意思是让她说下去。
傅沉烟略做迟疑，当真就接着往下说了，“新婚燕尔，自然样样都是好的，二妹妹心思纯真，凡事都往好处想，高高兴兴的也是正常，不过母亲想要的却不只是今日的欢喜，而是长长久久的欢喜，又总觉得宫中险恶，人情淡薄，怕二妹妹应付不了，很快就会捉襟见肘。”
“你很聪明。”大夫人终于开口，像是……在夸她。
傅沉烟认真想了想，确定这四个字是真的没有恶意，起码不全是讽刺，笑了笑，算是接受了。
“都是女人，于情于理，都有相通之处。”
大夫人倏的眯起眼，眼角挑出一道凉意。
傅沉烟苦笑，对方太敏感太多疑，几乎自己每说一个字，都会延伸到很多，比如现在，她能肯定，大夫人是从“相通”二字上起了疑，认为这是拿贺闻蓁和自己的婚姻生活做比较，觉得两人过得都不太好，从而对自己又生出冷漠和讥诮。
“姑娘家从小在自己母亲怀里腻着，不论贫富，都是受尽宠爱的，直到嫁了人，到新的家庭生活，才是离了母亲的呵护，初为人妇，满心里都是对幸福的期待和善意的想象，这时候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后来者，只有对新婚的喜悦和羞涩。”傅沉烟娓娓道来，“母亲，二妹妹便是如此。”
大夫人静听不语。
傅沉烟又道，“等再过些时日，二妹妹才会意识到自己需要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才能在一大群不容小觑的人群中生活。”她看向大夫人，目光温柔而坚定，“母亲忧虑的，也是如此。”
大夫人垂眸，看来傅沉烟是说对了，但很快，她又盯着傅沉烟，淡淡的问，“你自己呢？”
傅沉烟就知道，她一定会有这句问话，很久以来，自己就无数次想要找机会好好和她聊一聊，聊自己对她、这个家的真实想法，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她微微一笑，认真的回答，“我比二妹妹幸运。”
曾经，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不如贺闻蓁好福气，因为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得到大夫人的认同，而贺闻蓁任意撒娇和折腾，都被宠在手心，但这种郁闷只有那么一瞬间，很快就挥去了。
大夫人是贺闻蓁的母亲，母亲疼爱女儿是人之常情，譬如自己在傅家时，罗氏何曾又比大夫人差了？
而如今看来，贺闻蓁虽然贵为太子妃，她的生活还未必有自己这般自在。
自己，还是幸运的。
大夫人深看她一眼，冷笑，“闻蓁却和我说，你运气欠佳。”
傅沉烟一愣，继而失笑，“这正是我的幸运。二妹妹这话只能和自己母亲说，她万不能与皇后说这些，但我此刻却能与自己婆母坦诚聊天。”
大夫人也是一怔，默默无语。
傅沉烟知道今天说得够多了，大夫人能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聊这么久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关系要慢慢拉近，话要慢慢说，过犹不及。
“母亲，我就不打扰您了，您还是小憩一会吧，养养精神。”她站了起来。
大夫人似乎仍在沉思，看也没看她，直到傅沉烟走出两步，她才回过神来，轻声问，“赵氏的事，你早就知道？”
“……”傅沉烟有些傻眼，她没想到大夫人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而且，称呼是“赵氏”，斟酌了一番，才回答，“听说了些传言，并无证据。”
“什么传言？”
“听说赵大奶奶死的时候，大嫂正好在赵府，恐怕有些牵连。”
傅沉烟说得不详不尽的，完全是出于避祸心态，大夫人对自己还不是完全相信，要是自己多说两句，她又该追问下去了。
还好，大夫人没了兴趣，“嗯，没有证据，就不必放在心上。”
傅沉烟立即明白，这是隐晦的警告自己别往外说，乖觉的答应，“母亲放心，儿媳明白。”又行了个礼，轻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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