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强笑
傅沉烟不解，贺大奶奶的丧事是个大事，难道自己可以什么都可以不闻不问？再一深思，迟疑的问，“将军是不是早就知道？”
“嗯。”贺景梧实言相告，“我去送赵氏父子，赵大人问，大嫂还能否在贺家立足？我说，大哥和离书已至，不过还没拿出来。赵大人就道，那她也活不久了。我未接话。”
傅沉烟想了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说实话，贺景安没有休妻，贺家也没有将她踢出去或是家刑，已经罕见的仁慈，但和离书肯定要签，她在贺府是绝对呆不下去的，赵家也没人了，她离开贺府就无处可依，很容易就生无可恋。
找大人说得没错，她的确活不久。
可是，从名门闺秀到侯府大奶奶，再落到投缳自尽的下场，这一切，怨得了谁？
“母亲会怎么处理？”
贺景梧沉声道，“赵家刚出事，继而大嫂就传出死讯，必定引人生疑，而且，无论如何，人是死在贺家，且和离书尚未生效，这事也需要与她父母报丧。”
“秘不发丧？”傅沉烟点点头，又担忧起来，“现在正是盛夏，恐怕瞒不了两天，且，人多口杂。”
贺景梧表示认同，“不错，放在家里自是不妥，所以，会立即送去寺庙，隐蔽安置，拙心园的下人……母亲会安顿好的。”
傅沉烟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寺庙虽说是佛门清静之地，但世人又都心知肚明，有几个寺庙当真完完全全跳出三界之外？尤其是京城的寺庙，与各达官贵人都有着隐晦莫辨的关系，存放“物件”也不足为奇，别看香火如织，但那些吃斋念佛的出家人有的是办法处理妥当。
对外的说辞，不过一句“身体不适”打发即可。
至于那些下人，傅沉烟晃了晃神，不敢深思，是死是活，都在大夫人一念之间。
贺景梧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补了句，“母亲虽然淡薄清冷，但从不伤人性命。”
傅沉烟一震，怔怔地望向贺景梧，倒不是质疑这话的真假，认定大夫人不会放过那几个知情的下人，而是……这种话怎么能从贺景梧口里说出来呢？他不知道，这个“从不伤人性命”的大夫人唯一切齿想要伤的就是他！要他谋逆，要他弑君，要他为她当年遭受的羞辱和背叛报仇雪耻、手刃生父，他这么做了，哪里还会有命？事后知晓真相，又怎么面对这一切？
“沉烟，你……怎么哭了？”贺景梧错愕不解，手忙脚乱的用衣袖给她擦泪，对她突然落泪一头雾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事，有些困了。”傅沉烟低头，自己飞快抹去眼角泪水，人在屋里坐着，什么“被风吹进了灰尘”这种话就不必说了，一时间便只有困倦这一个理由了。
贺景梧拉住她，微沉着脸，“你和我说实话，怎么了？”
傅沉烟情绪激动，又无话可说，被他拉住走不开，只好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胸口一言不发。
贺景梧搂住她，好耐心的等了又等，等不到她开口，急得上火，又怕吓着她，竭力稳住声音，“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没有。”傅沉烟缓了缓情绪，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
贺景梧显然不信这个解释，却也知道妻子嘴紧，她不肯说的话，自己逼也逼不出来，目光炯炯盯着她，片刻后，眸中光芒散尽，转为寂夜沉沉、风过水面，看不到粼粼波光，却可感受微微荡漾。
恰在此时，紫茉来传话，说大夫人让贺景梧过去。
贺景梧有话已到舌尖，却被打断，现在人在门口，想说的话没法再说，他轻轻吐了口气，像是把无限情绪压入腹中，转身大步离开。
傅沉烟知道大夫人找他肯定是说赵氏身后事，按说，这种事本不该贺景梧一个男人来管，但偏偏赵氏红杏出墙一事是贺景梧先察觉的，又是他修书告知兄长，后来和离书也是寄到他的提督府，所以接下来的发展都是贺景梧在处理，反倒大夫人这个做婆母和当家主母的落了闲。
其实，傅沉烟对大夫人找贺景梧商量这一点乐见其成，心里期盼着通过这件事能促进母子关系，让大夫人多注意到这个次子陪在自己身边的好处，平时默默无闻、任劳任怨，一旦有事，又能挑起重任。
她若能体会到儿子的好，就舍不得让儿子去送死了吧？
杏花过来问，“四奶奶，奴婢要跟过去瞧瞧么？”
傅沉烟想了想，还是摇头了，又一想，站起来，“走，看看哥儿醒了没，去老太爷那坐坐。”
赵氏之死必定要瞒着老太爷，最起码，能瞒一天算一天，实在瞒不住，也要斟酌斟酌如何解释死的原因，别让老人家激动伤身。
不巧得很，两个小家伙竟然都睡着，而且头挨着头、手拉着头，要多亲热有多亲热，傅沉烟轻手轻脚过去看，不知怎的就想到贺景梧和贺景安，不知道这一对兄弟幼时怎么相处？大夫人疼爱长子，却痛恨次子，当两个孩子在一起玩耍，同吃同睡，她会怎么区分对待？
心念一动，她佯作随意的笑问旁边正在叠小衣服小裤子的薛妈妈，薛妈妈抬眼看看傅沉烟，笑答，“哪里在一起呢？哥俩是分开的，各有各的院子，各有各的乳娘，见面都少，后来年纪稍大些了，老太爷就都带过去，一起学武，这才相处得多了。”
傅沉烟怔怔，鼻子又是一酸，强作笑脸，“怎么小小年纪就与大夫人分开了？”
“大少爷年长将军五岁多，他小时候还是大夫人带在身边的，后来生将军时难产……好像时失血过多，身体就一直不大好，所以将军生下来就让乳娘抱到这朴景园来了，大老爷心疼大夫人，怕孩子打扰了大夫人养病，也为了一视同仁，让乳娘带着大少爷也住进拙心园去了。”
“原来如此。”
傅沉烟心里揪着似的疼，大夫人当初分娩时或许确实失血过多，但她狠心把刚生下来的孩子送走，绝对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根本不想看见他，一看见他，就想起孩子的生父，想起那个不能见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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