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担心
一个老太监眼神好，远远的认出傅沉烟，一路小跑过来，行了个礼，笑道，“这个时辰，四奶奶怎么进宫了？这是要去拜见太后她老人家么？”
这是素来陪在皇帝身边的王公公，忠诚又机灵，能说会道，是个人精，这宫里的人，但凡能活下来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这王公公服侍两代皇帝，战战兢兢未出过错，算得上是人精中的人精。
傅沉烟虽然年轻，却也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王公公是好心帮她，要不然，一个外臣妇人未尽传令，擅自到勤政殿来，不管抓到什么现行把柄，光是这嫌疑就够去掉一层皮了。
她深感好意，恭恭敬敬地回了个礼，谢道，“多谢公公提醒，这宫中太大，天色又晚，我稀里糊涂走错了，还望公公移步，为我指一条路，感激不尽。”
王公公点点头，当先走开一段距离，离勤政殿又远了些才停下，微微一笑，说道，“四奶奶与贺将军伉俪情深，宫里宫外早已成美谈，想必四奶奶是担心将军晚归挨饿才特意来接的吧？四奶奶放心，皇上极为爱重将军，也不舍得将军劳累受饿，每次与将军商议朝政时，皇上都会准备些将军爱吃的点心，不会饿着的。”
明明是胡扯的一番话，却让傅沉烟稍稍放了放心，她想这个老太监肯定不知贺景梧与皇帝之间不为人知的血缘秘密，也肯定不知两人正在谈论的是什么内容，故而才能说这些轻松话来安慰自己，不过，王公公心明眼亮，他就算猜不出真相，也能从皇帝的态度中看出贺景梧的安危程度。
他说贺景梧不会饿着，就是说，皇帝对他没有杀心，起码，不会龙颜大怒到问他的罪。
“多谢公公。”傅沉烟再次行礼，略一迟疑，又讪讪一笑，“真是让公公见笑了，将军出门，天晚未归，家中婆母也在挂念，所以，如果公公能……”她适时的捏了捏手帕，又是一拜，欲言又止。
王公公见多了这种求他通融、帮忙的事，他回头遥望静肃压抑的勤政殿一眼，知道里面现在乱着呢，皇上又下了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傅沉烟求的这事有些为难，略一沉吟，斟酌道，“四奶奶，您放心，老奴一定要见机进言，提醒皇上时辰不早了，御膳房那边也该来人请示晚膳了，所以不会再议太久。”
傅沉烟也明白，圆滑的王公公绝对不会拍胸脯保证什么，事实上以他的身份也保证不了什么，能说出这句话已经难得，但仍不肯轻易出宫。
“那就有劳公公了。”她退开两步，准备去撷芳园坐一坐，不见到贺景梧，绝不出宫。
王公公却又问，“四奶奶准备去哪里？”
傅沉烟想了想，实话说了，王公公沉吟，含笑指点，“老奴多嘴一句，太后娘娘平时这个时辰最是清闲，四奶奶不如去陪太后娘娘说说话儿。”
傅沉烟心口大震，王公公居然让她去找太后？理由呢？
“恐怕太后笑话，反而……”没想清楚之前，傅沉烟不敢轻易答应，苦笑着抛出困难，寻求王公公的解答。
王公公倒是
仁义，善事做到底，微微笑道，“四奶奶与贺将军这是夫妻情深，何况府上还有大夫人惦记，太后娘娘也是做母亲的，怎么会笑话呢？再说，太后娘娘素来疼爱贺将军。”
傅沉烟心口乱跳，恍惚看到希望，谢过王公公，遥望了眼夜色中的勤政殿，心一横就往慈宁宫方向去。
却在这时，只见勤政殿的大门猛地打开了，因为离得远，开门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但里面拂袖冲出来的一个人，无论离得再远、光线再暗，傅沉烟也能一眼认出，这是贺景梧。
不必再去慈宁宫了。
傅沉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候，她也顾不上王公公了，跌跌撞撞的向着贺景梧扑过去，对面的贺景梧迈着有些踉跄、错乱的大步下台阶，迎面走来，他也同样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愕然一瞬，闪电般冲过来，将妻子抱在怀里。
男人没说话，甚至看不清面孔，但周身燃烧着怒火、凝结着悲凉的冰块，忽冷忽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竟然奇异的融合一体。
“将军，我们回家。”傅沉烟缩在他怀里，什么也没问，柔声轻语。
贺景梧像是身体抖一下，没有动。
傅沉烟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不该在他面前提“回家”二字，以贺景梧此时的心态，恐怕对贺府那个家已经感觉失望、怨愤、尴尬，不会想回去吧。
庆幸的是，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喉咙里沉沉的发出一个“嗯”，揽着傅沉烟就走了。
他头也不回，因此没有看到不远处的王公公目送两人消失在夜色中，轻轻叹息，又微微含笑；也没有看到勤政殿的大门口伫立着一人，手扶门框，头发斑白、背已佝偻，却努力挺直脊柱，泪流满面。
进了贺府，傅沉烟才明白，贺景梧所认为的“家”与“定国公府”的御笔黑檀匾额无关，也与门口那一对威风凛凛的白玉狮子无关，他的家，就是朴景园。
傅沉烟想到这一层，不由得就落了泪，默默无言。
朴景园里静得诡异，虽然大家不知道真相，但都是聪明人，谁也没多话，连气都没大声喘。
准备已久的晚膳格外丰盛，每一样都是贺景梧爱吃的，其实贺景梧长年驻扎军营，对饮食并无要求，基本是能填饱肚子就行，这满满一桌子所谓他爱吃的，不过就是平时傅沉烟注意观察他多夹了几筷子而已。
从勤政殿到朴景园，说远不远，说近也绝不近，此时的贺景梧已经恢复了平静如止水，甚至还会一如既往的给傅沉烟夹菜，唯一看着不太正常的，就是话少。
吃完饭，放筷子，趁着贺景梧低头漱口擦嘴的工夫，傅沉烟给梅巧使个眼色，让她去九榆堂报个信，梅巧机灵，她本就担心杏花在那头受欺负，立即去了。
等贺景梧去沐浴时，梅巧得了空隙过来禀报，“奴婢没见着大夫人，周妈妈说已经醒了，但是不言不语的，连她也说不清究竟是情绪不稳呢，还是心如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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