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大哭
傅沉烟心中担忧，想过去看一看，但想到身边也有一个同样不知是情绪不稳还是心如古井的人，不敢走开，只好叹了口气，让她再跑一趟。
梅巧道，“周妈妈说了，将军平安回来就是好事，四奶奶先别管大夫人了，千万看好将军。”
傅沉烟想着也是这么个道理，又问杏花和薛砚之的情况，自从从宫中回来，还没见到两人的影子。
“四奶奶，杏花在九榆堂呢，紫茉抓药煎药，里里外外的一个人忙不过来。”梅巧顿了顿，压了压声音，“薛砚之……他盯着二奶奶呢。”
傅沉烟咯噔一下，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曾氏的消息越来越灵通了，这么快就跑过来搅场。
“怎么回事？说一说。”
“奴婢不在现场，具体怎样不知道呢，就是刚才听杏花大概说了句，说四奶奶刚走一刻钟，二奶奶就过去了，非要见大夫人，说是问一问两个事。”
傅沉烟心口一紧，问，“哪两个事？”
“第一个是账目的事，说大夫人克扣二房的银钱，非要立即理论。”梅巧愤愤道，“杏花说大夫人睡着觉都不行，径直往里冲，说是就在床边等候醒来，要问个说话，当然她没进去，有薛砚之在，二奶奶进不去。”
傅沉烟点点头，这正是自己当时让薛砚之过来的原因，又问，“人现在哪里？”
“杏花不得闲，匆匆说了几句就帮着紫茉去厨房了，奴婢没来得及问这些，要不奴婢再去问问。”
“等她回来再说吧，也不急在一时。”傅沉烟没同意，“还有哪个事？”
梅巧的声音再往下压，轻如蚊音，“还有就是大奶奶的去向。”
傅沉烟拧眉，“去向？不是都说了嘛，回娘家探望她母亲的病去了。”心里直打鼓，难道消息泄露了？
“但是她不信呀。”梅巧摊手，“二奶奶说，听闻外头有传言，大奶奶死了。”
傅沉烟差点弹身而起，颤声问，“她胡说什么！谁又在外头胡言乱语？”
梅巧摇头，“不知道呢，二奶奶死活不肯说。”
“怕是不能说吧。”傅沉烟冷笑，想起自己也曾遭受过流言蜚语的伤害，而且那些几乎无耻至极的流言都是最后查证都是曾氏母女所为。
梅巧深以为然的点头，又说，“四奶奶，先前傍晚时……”忽然脚步声传来，是贺景梧沐浴完毕进来了，她愣了下，被傅沉烟使眼色制止。
梅巧立即会意，把嘴边的话压下，轻步退出。
这一晚上，夫妻俩难得安静，傅沉烟帮贺景梧擦干头发，见时辰不早，两人就更衣歇息。
成亲一年半来，夫妻俩很少有这么相对无言的时候，贺景梧沉默如子夜的大海，表面平静，浑重深远、色彩浓郁，乌黑幽暗不知深浅、不知宽远，仿佛世间万物都在这里沉寂，而事实上所有人都感觉到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压抑着惊涛骇浪、憾山覆水的激动。
傅沉烟自知这种事没法劝，便安安静静的蜷在他怀里，温柔
而又小心翼翼的抱着他，试图这么不着痕迹的传递给他小小的温暖与安宁。
“沉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傅沉烟觉得天马上就要亮了，贺景梧突然开口说话，声音轻、淡，疲倦、虚无。
傅沉烟心里打了个突，她早就知道，总有一天贺景梧会这么问她，也想了很多种自以为柔和慰贴的应对话，但真的到了回答的时候，就觉得那些话毫无意义，还不如一个简单的“是的。”
略作沉默，她就这么说的，但还是紧张的抖了一下，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贺景梧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的抚摸她的头发和肩膀，却没有多余的亲昵安慰，依旧合着眼，面无表情，语气也平静得像一个累得昏昏欲睡的人在读一段与己无关的枯燥无趣的故事，听在傅沉烟耳中则心惊肉跳。
“应该已经知道很久了吧……我记得，有一次母亲进宫晕倒，而你赶过去送药；还有闻蓁成亲那天，府里数百人，只有你时刻关注母亲的反应；每次母亲晕倒，你都是及时出现，每次母亲醒来后，周妈妈都会老找你……”
傅沉烟张口想解释大夫人进宫晕倒的事，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惊天秘密，纯粹只是担心大夫人过于激动会给贺家带来灾祸，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确实就在那次窥见真相，不过此时此情，没法向贺景梧说清了。
“有一次，我听到你和周妈妈说话，说母亲的心事不是因为闻蓁嫁人，而是因为我，我当时就有种感觉，感觉自己无意中抓住了一只沉在深渊中的大网，我想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不过，你不让，我就劝自己先放一放，别着急……”
傅沉烟的心疼起来，刀子扎进心窝，他每说一句话，刀子就往里推进一寸，再慢慢拧一圈，疼得直抽气，可他还在继续。
“从我记事起，我就很彷徨，很困惑，也很……委屈，因为无论我多么努力，都给不到母亲一个笑容，慢慢的我也习惯了她的冷漠和嫌弃，宁愿从军也不愿回家。“
傅沉烟抱住他，手抚摸在他背上，很自然的就触摸到那些或新或旧的伤疤，眼泪扑扑落下，浸湿两人衣裳。
贺景梧低头吻他额头。
“后来，等我再大一些，开始独立带兵，母亲就不断地向我灌输君王昏庸的思想，越来越……”他声音越说越低，越来越颤栗，“甚至，她让我……弑君谋反，不从则不孝。”
傅沉烟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她从贺景梧怀里探出头，往上攀住他的颈，主动去吻他。
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要再回忆了。
我都知道了。
贺景梧果然不再说了，紧紧相拥。
一夜过去，两人竟再不提起昨天之事，傅沉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询问他进宫后发生的事情，那是他彻骨之痛，能不触摸就不触摸，能知道结果就可以了。
结果是什么呢？傅沉烟一直在等宫里的旨意，是好是坏，今天总该有个说话。
傅沉烟歪头望枕边，枕边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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