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假仙下凡
宁家七房在宁家的地位，处于半隐形状态。
因为没分家，各家之间的来往自有定例，七房身为庶房向来守规矩，不私下走礼，逢年节也从未收过谁家的礼。
究竟谁这么没眼力劲，给七房最没有话语权的小不点送东西？
宁宝昕能想到的，除了阿摩，再无其他。
呃……猛然看见宁宝祺的贴心大丫头玉书，宁宝昕惊了一下，后退几步轻声责怪巧静，“你怎么没说是宁宝祺的丫头来送东西呢？”
巧静无辜，抓了抓脸，遮住嘴，“姑娘，您没问，奴婢以为您知道呢。大姑娘送东西来，很奇怪吗？”
哼哼，不是奇怪，是别有用心。
小胖妞宁宝昕端了架子走进去，玉书正与童妈妈说话，看她进来，不敢怠慢，福身行礼。
“九姑娘安。”
“安呐，玉书免礼。”
她坐到椅子上，接过童妈妈递来的果茶，抿了一口，“玉书坐。你来……有什么事吗？”
想起以前，因是大姐姐跟前得脸的大丫头，她又太小，总是亲热地叫声玉书姐姐，现在么……给她那么大脸她也不稀罕，何必！
玉书低垂着眼，柔声回话：“回九姑娘，大姑娘嘱奴婢送来一匣子珠花首饰，都是江南的时新玩意儿，送九姑娘、六姑娘戴着玩。还有一盒点心，小巧可口，姑娘没事当个零嘴。大姑娘说了，得空她想过来坐坐，说说话，姐妹间亲香亲香，不能因小事淡了情分。”
宝昕忽闪着眼，啊，啊，那么清高的人居然舍得下凡理俗事了么？愿意搭理在她眼中不过垫脚石一般的庶房姐妹了？
“谢谢大姐姐，让大姐姐破费了。这么多首饰，我选两样好了。”
“大姑娘说了，若退回去，那就是姑娘怪她了，她一定亲自上门赔罪。”
“这样啊……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告诉大姐姐，我很喜欢。”
“那奴婢就不耽误九姑娘歇息，先回去了。”
“我送玉书姐姐。”巧静乖巧地站出来，跟在玉书身后。
玉书福身，笑容不多不少，恭敬地退了出去。
宁宝昕咬着嘴唇，手指在匣子上轻敲，片刻之后才回头看童妈妈，有些迟疑，“童妈妈，我是不是该打赏？”
童妈妈无所谓，“九姑娘小孩子，赏什么赏，不必在意，但凭心意。”
“嗯，真的很烦他们，还赏？嗤！你猜，大姐姐哪天会光临我们这西偏院？”
“今日送了东西，怎么也得过几日吧。”童妈妈也拿不准。
“我想，她可不愿意花费大把的时间在我们庶房身上，今日此举，是不得不做。估计一会儿就得来，早来早了。”
“这么急？那奴婢让厨下做些桂花糕、枣糕，面上总得过得去。”
“嗯，多做几样吧。童妈妈，我记得娘有两样家族传下来的点心方子，让厨下做出来，装好，一会儿做回礼。”
“姑娘想得周到。”童妈妈很是欣慰，自去厨下安排。点心费功夫，时间有些赶。
宝昕推开窗户，两眼不由盯着远处的围墙发愣，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围墙，阿摩他们是怎么跃上去的？
太不可思议了。
西偏院无景可观，大冷天，莫说一点绿，一点萎黄都没有。
不对，若是顺着围墙走，也许能找到几株枯败的野草趴伏在地，那一定是被阿摩踩坏的。
她有些冷，却不想动，任巧静拿了灰鼠子的皮袄裹住她，抱着汤婆子吹着风，一点一点打算着。
今生，她要爹娘和兄弟姐妹，都好好活着。
平常人家最平常的愿望，在他们家，却要好好努力和谋算，可笑！
庶房也是活生生的人，有活下去的权利。
还有忠心的丫头们，新的一世得让她们有幸福的归宿。
“巧静，明日让巧香回来伺候。好好做事，将来放了你们的奴籍，嫁个好人家，生个大胖小子。”
巧静被姑娘猛不丁的话砸懵了，回过神来，小脸热烫，手里的绣花针扎在手上，也不太疼，“嘶，姑娘说什么话呢？羞死人了。”
“羞什么？记住，这是我的许诺，只需你们……忠心。”
巧静看着圆滚滚的姑娘，心里暖乎乎的，一双眼有些模糊：“奴婢明白。”
“哟，巧静怎么了？”
宁宝昕抬头，眼中冷光闪过。西偏院人少，守院门的是侯夫人的人，任谁都能自由来去。
宁宝祺带着玉书、玉琴径自走了进来，玉书打趣着：“巧静泪汪汪的，是不是想吃什么，你家姑娘不赏啊？”
宁宝昕嘟嘟嘴，招呼宁宝祺：“大姐姐是稀客，快请坐。”
算一算，这还是宁宝祺第一次来西偏院，宁宝昕觉得很讽刺。
“平日里排得满满的，学这样学那样，睡觉都绷着，能到妹妹这里看看，松快松快，我高兴的很。”
宝祺浅浅地笑着坐下来，握住宝昕胖乎乎的小手：“九妹妹，小七小八调皮，我会好好教训她们，你别生大姐姐的气，好吗？”
宁宝祺纤弱，眉眼精致，清冷高贵。年方十二，已有几分窈窕之态。
冬季有些气血不足，一双手冷冰冰的，指若削葱根，莹白娇嫩，抓住宝昕的小肉手，宝昕顿觉仿佛有冰冷的蛇蜿蜒而上，毛骨悚然。
“哪能怪大姐姐呢！七姐姐她们认了错，祖父也处罚了她们，此事别提了。还没谢过大姐姐的礼物呢。”
宁宝昕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冒失，这才压住甩开宁宝祺手的冲动。
宁宝祺放开手，摸了摸宝昕的头：“谢什么，自家姐妹。不是值钱玩意儿，胜在新巧。”
宁宝玥赶了过来，惟恐妹妹吃亏，“宝玥见过大姐姐。”
“六妹妹来了。”
相互见过礼，宝祺拉宝玥坐下，“也要跟六妹妹致歉，当日我失察，让九妹妹被顽皮的小七小八伤害，今后，再不会。”
“不怪姐姐。”
“六妹妹大度端庄，我也得好好学学呢。姐妹间有些小误会，解开就好，别记恨在心，将来，离开家，姐妹间才是臂助，谁也不敢欺负。”
宝玥脸薄，又懂了些事，听这话直白，先红了脸。
宝昕点头，“大姐姐说的是，我会求祖父，让七姐姐他们早些免了处罚。”
这该是宝祺的目的，若小七小八被罚的消息传出去，她也觉得丢脸。
“九妹妹年纪虽小，可最懂友爱姐妹。”
呵呵，做姐姐的不友爱小的，要小的去友爱大的？
宁宝祺侃侃而谈，仿佛姐妹间感情十分深厚一般。若是不熟悉的人，会很快被她的清贵雅致征服。
宁宝昕微笑着，她敢肯定，宁宝祺已经达到了目的，呆不了多久就会寻理由离开。
果然，玉琴提醒她：“大姑娘，教古琴的范师傅快到了，您向来尊师，可不能迟到。”
宁宝祺佯装恼怒，又假假地打了几个喷嚏，在丫头们再三劝解下，带着童妈妈赶出来的点心扬长而去。
宁宝昕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可算走了，“好歹，假仙下了凡尘，光临我们庶房，今晚，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宝玥敲了她一记，“谨言慎行。”
晚间，与爹娘一起用过晚膳，门一关，半开的窗户被打开，阿摩跳了进来。
“怎么这么冷？舍不得用碳？”
宁宝昕抱着汤婆子，“烟味重。我们是庶房，要暖和，另寻他处。”
“小冬瓜！等等。”
说罢，他又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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