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爹爹安好
“怎样？有什么发现？”
沈妈妈回到庆辉堂，褚氏正靠在椅子上抹香膏，翠儿用象牙梳替她通头。
“翠儿去熏被。”
翠儿将象牙梳递给沈妈妈，沈妈妈站在褚氏身后，轻柔地梳理她的头发。
“九姑娘倒是饿着肚子老实地跪足了半个时辰，还将前几日听过的金刚经念叨着。”
“念经？嗤。我就觉得吧，太过伶俐，不像以前的小九儿。不足五岁的孩子，还没启蒙，哪里那么多的道理，噼里啪啦一通数落？”
“奴婢看她怯怯地，时辰到了，奴婢没叫，也不曾私自起身，窗户半开也没敢叫冷。”
“难道，是我多疑了？或者，有人教？七房都是怪人，老七家的疯了一般，吓得小七一直哭闹，小八饭都吃不下。”
“奴婢寻思，七少夫人准是气急了，为母则强嘛，九姑娘可是差点没命啊。九姑娘虽没启蒙，可是，有七少夫人教导，又有六姑娘和孙少爷指点，伶俐些也是有的。也是没人关注着，突然闹这一场才吓人。”
褚氏点点头，长长叹息，庶房大多被撵到外地做官，倒不碍眼，七房却被侯爷留在身边，撵都撵不走，烦人。
“奴婢多嘴，今日夫人不该与侯爷对上。”
“嗤，”褚氏不以为然，“这么多年，在他眼中我就是个骄纵的，突然事事沉稳算计，他就该狠心对付我了。为了我的嫡亲儿孙，得一直骄纵啊。倒是委屈了宝祺，让你送去的东西，她可喜欢？”
沈妈妈笑了：“当然喜欢，大姑娘最是懂事，还一直向奴婢道辛苦呢。对了，七姑娘她们抄经一事……”
褚氏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必须去。蠢笨的东西，若坏了宁家的名声，就不是抄经能过去的。七房暂时别管，叮嘱人每日让小七他们呆足一个时辰，不学乖，别怪我心狠。”
“是。”
连下了三日雪，天色渐渐放晴。
天冷，侯夫人免了各房的晨昏定省，七房倒是难得自在。
每日晨起，宁宝昕便去娘亲屋里用早膳，然后与姐姐一起习字、学女红，说悄悄话。
她的女红自然是不用学的，可若想送阿摩正经的绣品，偷偷摸摸总是不成，把本事亮在明处，才不会被非议。
王氏身为七房当家主母，孩子被罚自然是清楚的。可孩子孝顺，不想她担忧，把委屈咽进肚里，她也只能领这个情。可每每想起，总是心痛难抑。
这几日想着法子做好吃的，以弥补一二。
退让，真的是庶房的生存之道吗？
娘仨刚坐下准备用午膳，一个身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溪谙。”
王氏惊喜抬头，刚想起身，那个伟岸的身影紧走几步摁住她的肩膀：“小心身子。”
王氏坚强，可看见自己能倚靠的臂膀回来，仍然掉了泪：“尤妈妈，加菜。”
进来的正是七房当家宁世昀，他蹲下身来，与宁宝昕平视，静静地，都不说话。
宁宝昕鼻子酸酸的，曾告诉自己只哭那一次，可再见想念多年的亲爹，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宝儿，你受苦了。”
宁世昀张开手臂，宁宝昕却一动不动，他苦苦一笑，“宝儿，把爹爹忘记了吗？”
“爹……”
宁宝昕再也忍不住，哽咽着扑进宁世昀怀里，小椅子“啪嗒”一声翻到在地，却无人在意。
“爹，宝儿好想您，您怎么才回来啊？宝儿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宁世昀抱着小女儿娇娇嫩嫩的仿佛还带着奶香的小身子，几滴热泪滚落，迅速消失在女儿桃红小袄上。
接应的人早就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他，他的心如一把火在烧，管他什么庶出嫡出，他无所求，只恨不得带了妻女立即离开，图个清静自在。
他的大手拍抚着宝昕：“爹爹回来了，回来看我的宝儿，给宝儿买好吃的，买好玩的。”
宁宝昕满足地用小胖手紧紧抱着爹爹，淡淡的汗味钻进鼻子，宝昕觉得很好闻。
这是活生生的爹爹，不再是满身鲜血毫无生机的爹爹，不再是每年香烛缭绕中那个冷冰冰的牌位。
这是会保护他们、会宠他们爱他们的爹爹，纵是身为庶房软弱卑微些，却不曾自暴自弃的爹爹。
宝昕感慨万千，却不能真的当自己是五岁孩童。
她放开爹爹，“女儿给爹爹见礼，爹爹安好。爹爹且去洗漱，宝儿等爹爹一起用膳。”
“哦，好，乖女儿礼数周全，我都快不认识了。”
宁世昀打着哈哈，觉得出门没多久啊，怎么小女儿突然就懂事了？
起身揉了一把宝玥的头发，然后进了内室洗漱，王氏赶紧跟了进去。
宁世昀一边洗漱，一边听王氏细细讲了当日的情形，也知道他的宝儿不仅受了罪，还受了罚，却没有一句怨言。
他怔怔地放下锦帕，搂住王氏：“女儿懂事了，我真不习惯，还没有好好地疼宠她呢。父亲居然愿意出手管内院之事，算是难得吧？！”
“侯爷有侯爷的考量，若总是不管任侯夫人一手遮天，那还得了？小七小八这么小就敢害人性命，再大些，不得造反？”
“嘘！造反是能乱说的？！他们不把我们当亲人，我们，今后顾好自己就好。知道是谁送宝儿回来的吗？”
“侯夫人以为宝儿是自己回来的，只有我们知道有人救了她。可宝儿只说是什么阿摩哥哥，其他的情况她没说我也不想追问。”
“阿摩？姓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童妈妈悄悄回禀，说阿摩来探望过，送了不少好吃的，嗯，有护卫。”
“多大年纪？”
“也就，十来岁吧。”
“有护卫，想来家世不错，不问也好，免得落个攀附之名。问问宝儿，想怎么谢谢人家，恩人年纪再小，恩情不小。”
“是，我明白的。”
一家子开开心心地用了午膳，各自歇息。
宝昕与宝玥挤在一处午歇，西偏院没有火炕，供给的碳也有限，而且烟重，除非特别冷，都不太爱用。
两姐妹抱了汤婆子盖一床被，嘀嘀咕咕地瞎叨叨。
宝玥没说上几句就迷糊过去，宝昕有些兴奋，突然觉得报仇真的不重要，只要爹娘兄弟姐妹在一处，比什么都好。
“九姑娘，睡了吗？”
耳边传来巧静的轻声呼唤，宝昕睁开眼：“怎么了？”
“有人送了东西来，姑娘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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