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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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罪与罚

  蒋婵觉得贺彦明有句话说对了,“坠入地狱的终为恶鬼,你陪着他只有一种下场,就是一辈子沉沦不得脱身。”

    那晚,中餐馆里,她该义无反顾离开的。

    对一位彻头彻尾的恶棍,她当时究竟在留恋他什么?

    现在,什么都失去了。

    

    距农家小院中的施暴已过去一天。她在疼痛和极度的害怕中晕厥,醒来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她茫然地望过去,半天才认出来是郑元弘的卧室。

    郑元弘在前面隔开的办公室中,正与李总等人有说有笑,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犯下的罪恶。

    

    李总粗哑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带着施恩般的意味,“小郑,你距上平台也不差几份。事业将成,该考虑个人事情了。这姑娘长得还行,你如果愿意就留下她当个生活秘书。不过,可要好好教导,别让她再胡乱捅娄子。”

    郑元弘声音中带着恭维与小心,“是我的失误,我没有教好她。请李总放心,昨晚的事绝对不会有下次。”

    “那就好。时间不早了,你们歇着吧。明天我们和范总彭总一同到下面转一转。”

    郑元弘又忙答应,送领导离开。

    

    听着他的脚步声转过来,蒋婵忙闭上眼睛作未醒状。脚步声停在门边,半晌才又慢慢挪移过来,他在床边坐了,伸手轻擦她面颊上的泪。

    蒋婵心中涌起一股怨恨,想要报复,装作下意识般抓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呓语道,“轩晨……”

    郑元弘的手僵了一僵。

    计谋得逞。她品尝到了报复的快感,闭着眼睛又道,“我喜欢你。”

    郑元弘愈发僵硬。

    她将那只手按在脸上,如挽留如恳求,“轩晨,不要离开我。”

    郑元弘僵了半天,没有动弹一下。

    

    她想要报复他,他越痛苦她就越开心。她要将被他强占时所受过的痛苦与屈辱全数奉还。

    他应该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她,所以见到她哭时会痛苦得拧起眉头,会吻她满脸的泪说,“小婵,一会儿就没事了。”

    蒋婵已打定主意,要利用他这一丁点儿的喜欢为自己讨个公道。

    

    佯作初醒般慢慢睁开眼,然后甩掉他的手向后退,她每退一下,他眼中的痛苦便增添一分。她品尝着他的痛苦,甚至忍不住要舔一舔唇回味,怨恨地看着他的眼睛道,“郑元弘,你就是个骗子,是个恶棍,是个强——奸——犯。”

    郑元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底希冀的一丝光轰然碎裂,脸色变得惨白。

    

    她欣赏着他面部神情的变化,微倾身,勾唇,恶劣地笑,“我要告诉翠翠,让她知道一直爱慕的元弘哥是个什么禽兽不如的货色。”

    她转了一圈眼珠,狡黠般道,“我就这么对她说,翠翠,你的眼光可真是不错,你视为终身依靠的元弘哥哥当着众人的面强——奸——了我。你说翠翠到时会有什么反应?”

    郑元弘痛苦得面孔扭曲了,伸手想要捂她的嘴,“别说。”

    

    她身子一偏躲开了,又嘻嘻笑着道,“我听翠翠说,你们两家有口头约定,说等翠翠大学毕业了,如果你们两人没意见就为你们订婚。我还要对她说,翠翠呀,其实在这之前你元弘哥就抱过我亲过我,说我聪明要我陪他,嫌弃你笨不解风情。”

    郑元弘双目充了血,如在牢笼中极力挣扎却挣不脱的受伤的野兽,“蒋婵,求你。”

    

    她心中充满报复的快感,甚至连身体上残余的痛都忘却了,笑吟吟道,“郑总,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求人,总要下跪才算有诚意。”

    郑元弘抬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被这目光看得心虚,但仍强撑着与他对视,“当然,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不乐意也悉听尊便。”

    郑元弘向前弯下身,哀恳道,“蒋婵……”

    她挥手打了一下,仿佛挥开什么脏东西一般,“不要叫我的名字,听起来恶心!”

    郑元弘僵在那里。

    

    “笃笃笃”,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翠翠的声音从外面轻轻传来,带着忐忑、担忧和关心,“元弘哥,你在吗?听说蒋婵被大领导惩罚了,在你这里休息。我想见一见她。”

    郑元弘没有应声。

    

    翠翠声音中带了哭腔,“元弘哥,蒋婵是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很担心她。你能不能让我见一见?”

    郑元弘慢慢抬眼看向床上的她,目光几乎变成哀求。

    蒋婵却眨了眨眼,以最大的恶意吐出字眼,“郑总,敢做不敢认吗?”

    郑元弘唇紧抿,英俊的面容布了层死灰似的白。半晌,如慢动作一般跪在了地上,低下头颅,“我求你。”

    

    房门打开,翠翠走了进来。穿过办公室到后面的卧室,她还没进门,一见到床上闭眼躺着的蒋婵就忍不住哭了,“怎么回事呀?怎么变成这样了?”

    蒋婵睁开眼,冲她轻轻笑了一下,“我还没哭,你就哭了。”

    翠翠哭着站在她床前,“听他们说你得罪了李总,蒋婵,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得罪那么大的领导?”

    蒋婵拉了拉她的手,“没事,李总也没怎么罚我。”

    

    翠翠哭得哽咽,“是不是我错了?我当初不该叫你过来。”

    蒋婵瞥了门外的人一眼,轻轻安慰,“别哭了,哭成花猫脸,郑总就不喜欢了。”

    郑元弘的脸色又白了。

    翠翠哭着道,“到时怎么一回事。我问主任他们,他们都不肯告诉我。”

    蒋婵唇角勾了勾,“你这样就傻了吧。你问郑总呀,郑总什么都知道。”

    

    她这么一提醒,翠翠记起了郑元弘,转过身,用泪光闪闪的大眼睛望着他,“元弘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元弘紧靠在门框处,艰难地露出一丝笑,“没什么事。”顿了顿,又道,“不是你该知道的,别多问。”

    翠翠本来还要问,听到这句话便低下了头。

    

    翠翠陪着又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不早怕房间主任催,便回去了。

    夜深沉,人将歇息。

    郑元弘把门轻轻带上,“你睡吧,我在外面。”

    房门关闭,隔断成两个不相干的空间。

    他在外面,她在里面。

    

    报复的快感慢慢消减,蒋婵又感受到身上的疼,心中又重新被屈辱占满。她脱力一般躺在那里,眼泪无声滑落。

    她在做什么,她又在报复什么?

    她知道的,这件事怪不得他,如果她听他的话在中餐馆时毅然离开,或者就此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但她要发泄,要把这股几乎将心口撑裂的恨与屈辱抛出去,让自己心里舒坦一些。

    抛给谁呢?

    只有郑元弘。

    毕竟,他的的确确强占了她不是?她能理直气壮地这么做。

    

    蒋婵躺了许久,抱着身子,蜷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她为自己难过,也为他难过。

    

    夜深了,人们早已入睡。

    郑元弘关了灯,坐在外间的办公椅中,坐在一片黑暗中,却怎么都睡不着,甚至连闭眼也不能。

    一闭眼就能看到浑身是血的曹旭,伸手向他,“元弘,你怎么没有来救我?”

    一闭眼就能看到满目怨恨的蒋婵,字字诛心地说,“郑元弘,你就是个骗子,是个恶棍,是个□□犯。”

    

    他就像陷入泥沼中,越挣扎却越难以自拔,在恶中不断沉沦,最终变成恶的一份子。

    像俄狄浦斯一样,拼尽一切努力要把预言避开,谁知却因此推动命运更快地走向预设的轨道。

    一开始是一个人的悲剧,然而他不服输,偏要跟命运对抗,于是变成了一群人的悲剧。

    理想虽美,却似镜花水月一碰就碎;现实压在背上,如同一座高山,纵使人撑过了今天,撑过了明天,然而总有一天会被压垮。

    

    恍然间仿佛又回到那一晚,他站在高高的悬崖边,只要向前一步就能结束所有的痛苦。他想到了死,他觉得快乐。

    这种心理是不正常的。

    他是真的有病。

    黑暗中,郑元弘拉开抽屉,摸索着找那盒药,谁知没摸到药,却摸到一把办公剪刀。他拿出来,轻轻一提,剪刀便张开了。

    锋利的刃闪出一抹银光。

    

    右手拿剪刀,在左腕一划。

    皮肉破开,血涌了出来。

    手腕疼起来,心上的疼却就此减轻,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像是干渴的人喝了一大口水。一口是不够的,是不能解渴的,于是他用力又划了一下。

    手腕更疼了,但心中却觉得快乐。

    

    卧室中。

    蒋婵哭了大半夜,越哭越清醒,辗转反侧睡不着,心里又隐隐升起一股怨。她这么委屈,这么痛苦,他就任她一个人哭,也不来哄一哄她?

    因为他,她男朋友没了,清白的身子也没了,他就一句负责的话都没有?

    越想越气越睡不着,她下了床,气愤愤地推开门,要找他讨个说法。

    

    外面没开灯,很黑。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腥味。

    她更生气了,揉一下鼻子,想,他做了这样的禽兽事竟然灯一关还能睡得着?等出去之后就告他侵犯,把他送到监狱蹲个十年八年。

    

    心口憋着一股气,她按亮灯,正要将他吼起来吵架。

    然而灯亮之后,眼前的一幕让她吓呆了。

    

    他坐在办公椅中,倚着靠背,右手捏着剪刀,左手搁在桌面上,手腕处鲜血直冒,办公桌上已积了一滩血。

    他阖着眼,唇角微扬,带着一丝释然的笑。

    

    蒋婵愣了一愣,才慌忙跳过去,捂他的手腕上的伤口,吼道,“郑元弘,你他妈有病!”

    他从半昏迷半沉睡间慢慢睁开眼,带着一点惺忪,冲她虚弱地笑了一下,“小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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