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风波
是他引姜景入局,同样也是他将姜景的把柄交还姜沅。
“我原本就看好你。”谢湛淡淡说道。
经此一试更能断定姜沅是值得托付之人。这是他未说出口的话。
姜沅一时五味杂陈,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一方面她气恼谢湛的不近人情,全程将她蒙在鼓里戏耍,仅仅是为了试她一试。另一方面,这世的谢湛本就与她无所交际,即便他布了局,不择手段达到他的目的,也无错之有。
“谢公子煞费苦心考察良久,为的是什么?”姜沅冷淡地问道。
谢湛却不为她故意为之的疏远态度而动容,仍是慢条斯理,一派温雅从容:“我方才说过了。”
“若是我不愿意呢?”
谢湛四两拨千斤:“四姑娘不是任性之人,愿意不愿意自有考量。”
他的态度是始终是这样,因着洞察一切,所以从容不破。
姜沅只得败下阵来。即便她现在恼羞成怒,也不得不承认,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她抓住,或许就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姜沅闭着眼深呼吸,末了,才睁开眼来,眸中已是一派清明:“你很了解姜家现在的处境。”
谢湛也不谦虚:“自然。”
“依你看,如何才能改变?”
姜家看似荣华富贵占尽,实则进退两难,里外不讨好。
谢湛道:“以退为进。”
姜沅默默思量着这四个字。
“四姑娘心性通透,我便直言。姜家现在是穷途末路。你阿耶或许已洞察到危机,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得不说,谢湛对于这些事是有着先天的敏锐觉察。姜沅静下心来,认真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宫中的错综复杂,你年岁尚小,或是不知。这些事我即便说来,你仍是一知半解。你仅需记着,树大招风,退后一步或可保命。”
姜沅也以为然:“你这么帮姜家,于你有什么好处。”
“四姑娘不必知道。”谢湛笑道,“我帮姜家脱险,定然不是分毫不取的。不过我也说过你我不会是敌人,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担保不能损及你家人性命。四姑娘以为如何?”
对方把握着全局,她所能看到的却只是一角。这种被困在迷雾中的感受相当不好。姜沅叹口气:“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相当程度上,谢湛最欣赏姜沅性格中坦率这一点。有什么话明明白白说出来即是,与他完全相反。
“将这份信交给姜大人。”谢湛从小几上抽出一信封,推至姜沅面前。
他选她作为中间人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她借由谢冰卿与谢湛来往,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若是姜景姜允,则显眼太多。
如此一想,姜沅倒有些原谅谢湛将她设计局中这件事了。
姜沅收好了信笺。已是日头正上时。姜沅就此告退。待她走到门前,身后谢湛忽的开口:“四姑娘。“
姜沅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谁知谢湛却道:“莫忘了荷包。”
姜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是自然。”说毕离开。
姜沅按原路回到庄子去。
谢湛也有些倦了,翻看了一会儿书册,正准备休息,川贝忽然来禀报,任家的二公子来访。
谢湛还没应声,那任策倒是先一步就不请自入了:“你这画庐当真是个神仙地界。”
谢湛神情淡淡,不见多少笑意:“你来做什么。”
“寻了一残局,想同你一道看看。”
“放着吧。”谢湛道。
任策啧啧:“怎的如此冷淡。你与那姜家的小娘子谈得如何。”
“姜家四姑娘本就是聪慧之人,何须多费口舌。”
谢湛这般清冷的个性,难得这样维护一个人。
任策明白那姜家女娘或许对谢湛来说不一般。他调侃道:“姜家不过一块鸡肋,乘着宫中那位娘娘的树荫好活两年罢了,要来也没大用,你何须费尽周折。怕为大局是假,为某人是真。”
谢湛并不理会任策的戏谑。
另一边姜沅一回到庄中院落,书烟就扑过来打量她:“姑娘可安好?”
姜沅对她紧张兮兮的态度一头雾水:“无碍。为何这样问?”
“方才沈家的小姐来探望姑娘,我以为姑娘又受了什么伤。”书烟是被上一次的遭遇吓到了。
姜沅蹙起眉头,介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说沈家的姑娘?”
“是沈大姑娘。”
“只她一人来?”
“只她一人。”
事有蹊跷。姜沅不认为沈天静会无缘无故待她这般热情。
莫不是她察觉出什么?
其实也很好理解,前世沈天静险些嫁给谢湛为妻,而这一世就姜沅看来,她对谢湛是有很深的情谊。姜沅与她一般大,又是陌生女郎,冷不丁来谢家做客,怎能让她不多心。
这也能解释为何沈氏姐妹对她态度如此冷淡了。她们是在提防着她。
明晰这前因后果,姜沅只觉得有些好笑。她受陈氏影响,一向认为女子对待感情应当自立,与传统观念中的“以君为天”大大相悖。留不住的不必强留,或是命中不该有,或是对方不值得。陈氏嫁给姜斯后也是持这一观点,从来不会与其他主母一样,对于风吹草动过分敏感,也不屑于刻意去打压那些意图不轨的女子。幸而姜斯是个顾家爱妻之人,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与陈氏成婚后,不禁多年未纳一妾,就连以往的通房丫头也逐步给了庄子打发出去。
是以前世王衍那般待姜沅,姜沅当断则断,不会乞求留他半分。
沈家姐妹这样防着姜沅,反倒愈发让姜沅看不上她们。
姜沅问书烟:“你如何回应的?”
书烟道:“我说姑娘睡下了。她倒是想进来瞧瞧,被我拦下,打发走了。”
姜沅道:“若她们再来问,照旧说我需安静休养不便叨扰即可。”
书烟应下。
晚膳时,谢冰卿派人来请姜沅。姜沅也不好抹她面子。她换了月白披帛,嫩黄折菊襦裙,头饰也颇为素净,不欲与那两姐妹出风头。
倒并非是怕了,她只不过觉得没意思,不必计较这些。
到了席间,沈氏二姐妹都过分着意姜沅的一举一动。沈天静待她比往常热切一些:“今早姜姑娘头痛先一步回去,我去探望,偏不凑巧,你已经睡下了。”
“多谢沈姑娘的好意了。”姜沅回答得一板一眼。
沈天静还想说什么,倒是谢冰卿打断了她:“阿沅妹妹好些了?”
“好多了。”
话题就此打住。
用过晚膳,几位姑娘到园子里纳凉。
不知为何,沈无风对姜沅的态度也突然热忱不少,有几次甚至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一口一句“阿沅姐姐”叫得要多甜有多甜。
反观沈天静,相比于晚膳时则精神怏怏不济,在一旁不怎么搭话。
姜沅毕竟多活一世,不会想当然以为沈无风是真的突然喜欢上了她。沈无风热情待她,她的态度反而与之前一样,不卑不亢,既不亲近,也不疏离。
沈无风若有似无多次贬低沈天静,沈天静偶有反驳,大部分却是懒得回应她。
姜沅在一旁看出些门道来。
至时辰晚了,谢冰卿送姜沅会她院子中去时,才对她道:“你不在时,无风与天静闹了别扭。”
与姜沅所想无差。她笑了笑,没作答。
“无风年纪还小,做事考虑欠妥,幸好天静不与她计较。到底是姐妹。”谢冰卿如是说。
姜沅仍是未语。谢冰卿与那二姐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们待她一向是诚心诚意的,所以谢冰卿并不能完全洞察其中是非。
无风年纪小做事不周到是事实,天静不与她计较却并非碍于姐妹情,或许只是不屑。那二位的感情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应当是糟透了。
这些话姜沅心知肚明即可,当然不会说出来。
看了会儿书,正要就寝,忽然有人来敲门。
照旧是书烟出去查看,是一位陌生的小厮。书烟警觉起来,问道:“何事?”
那小厮说道:“少爷邀四姑娘前去一聚,说是有事商量。”
书烟恼了,对谢湛的印象一下子变差起来:“深更半夜,莫不是嫌我们姑娘名声太好?”
小厮赔笑:“四姑娘在吗?”
姜沅见书烟去的太久,也出来了。那小厮眼尖,看到姜沅忙过去请安:“四姑娘。”
姜沅免了他理,问他何事。那小厮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姜沅蹙起眉头,有些狐疑。谢湛那般谨慎的人,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她起了疑心:“当真是谢公子请你来的?”
小厮眼睛骨碌碌转着,很是伶俐的一人:“当然,姑娘信我即可。”
谢府也不如表面那般平静,这是姜沅自上次那事得来的结论。她不欲托大,回绝了小厮,只道太晚了,又与谢公子不相熟,有什么事明朝再议。
那小厮还想说什么,书烟寻了院中的人来,毫不留情地将他打发走。
到了深夜,前院忽然传来动静。姜沅这个院子也受到波及。她醒来时书烟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姜沅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闻是前院住着的沈家姑娘落水了。”书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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