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卖身为奴
“也怕，但更怕死。”秋时实话实说。
“不怕遭报应么！”那士兵的胳膊已经在同伴的帮助下接了回来，他盯着秋时恨声问道。
秋时看向他，眸光竟是透着森冷，“他们若有不满要报复，来找我便是，我等着！”
明烈眉梢一挑。
“还有我！”月怀棋已经爬了起来站在秋时身侧，担忧地看着她，“老师……”
“没事。”秋时将月怀棋往身后护了护，倔强地看向明烈，“他们为国捐躯，我很敬重也很感激。可是他们已经死了，死后不论是赤身裸体还是锦衣玉带，都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我们没有这些棉衣，就过不了这个冬，这对他们而言，不是在感恩戴德，而是在浪费他们的牺牲。”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士兵当真是听不得秋时这冠冕堂皇的说辞。
“明德，这不是小子，是丫头。”明烈笑道。
“啊？”那叫做明德的士兵瞪大了眼，实在无法相信这个瘦巴巴的短发孩子居然是个女孩儿。
“看起来你也不过十一二岁，比他大不了多少。你却是他的老师，说说看，你都教他什么？”明烈问。
“识字算术。”
“有多少学生。”
“十几个。”
“倒是有趣。”明烈饶有兴趣，“明德，你跟我去看看，其余人留在这里等着后面的人一起安葬殉国的将士。”
他们这十几人，因着骑了马来得快，后面还跟着一两百个拿着铁锹步行而来的士兵。
在黎国，别说十来岁的女先生，就连成年的女先生都不曾有过。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小女娃子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
回去的路上，秋时被明德打了一拳的左脸肿了。
那一拳实在太狠。秋时牙齿松了两三颗，牙龈出血严重，一连吐了几口都没吐尽。尤其是左脸，肿胀得不成样子，不仅挤压到了左眼影响了视力，还挤压到了嘴唇，说话都不利索了。最主要的还是痛，脸上的疼痛扯到了神经，连着左边脑袋都在疼。
秋时疼得难受，不得已在路边找了几株能消炎止痛的草药。她抖落了根上的泥土，随即将草药整棵塞进嘴里，嚼碎了再敷在脸上。
草药苦涩难闻，秋时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你还会医术？”明烈倒是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丫头。
“不会，只是识得一些草药而已。”
这识别草药，还是月枫眠教她的。那时候月枫眠采摘了草药回来，总是教孩子们如何识别，并一一告诉他们每一种草药都有什么功效。
跟在最后的明德，一脸的纠结。他手里正拽着一瓶药膏，专治跌打损伤的。
到底他还是冲上了前，将药膏递了过去：“给！”
秋时瞥了明德一眼，“不用。”
这个男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左右，正是鲁莽冲动的时候，可这也不是能得到原谅的理由。
明德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竟是当场怔住了，又是惊讶又是气愤地盯着秋时远去的背影。
明烈笑着拍了拍明德的肩，“你去打探一下附近的情况。”
“是，将军。”明德狠狠地将药膏塞回衣服里。
不知好歹。
回到家，秋时脸上的伤已经消肿了不少，可看上去还是骇人异常。孩子们见着，都红了眼眶，又是询问疼不疼，又是端水给她清洗伤口。
“不碍事，是老师不小心摔的。”秋时反倒是安慰着他们，“今日的功课做好了么？”
“老师，都做好了，我们正打算去河边抬些水回来。”月怀南指了指院角的两个小破水桶。
“老师，这个叔叔是谁呀？他长得好凶啊。”月怀安躲在秋时身后，不安地悄声问秋时。
明烈本在打量院子，正感慨他们是如何活下来的，却听到月怀安的耳语，不由得侧头看了过来。
他本就常年征战沙场染了一身戾气，又因着高居将军之位多年，有了不怒而威的气势，这一看，顿时吓得月怀安脸色惨白，眼泪眼见着就要落下来了。
秋时连忙捧着月怀安的脸，笑道，“怀安不用怕，他就是送我们棉衣的大善人。”
明烈倒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他早已发现了，有好几个孩子身上正穿着士兵棉衣，想来今天已不是秋时第一次去战场，既然是战场上得来的，也算是他给的吧。
秋时让月怀南领着孩子们进屋习字，院子里顿时就只剩下她和明烈两个人。
“你教导得不错。”明烈会观人。
这十来个孩子虽然贫困瘦弱，但他们的眼神依旧灵动清明，没有悲苦抱怨，可见他们心灵是健康的。孩子们很听话，也很平和，比普通人家的孩童似乎要更懂事几分。显然，是受过教育的。
秋时眸光一暗。实际上，并非是她，而是月枫眠。
“多久了。做他们的老师多久了？”
“不足两月。在我之前，有另一位老师。”
“他人呢。”
“遇上了祖兵。”
明烈见秋时脸色黯然，便不再问，“我可以帮你们。”
“条件？”秋时对上明烈探究的目光，反问。
明烈摇头一笑，“我堂堂黎国镇国将军，要帮一群可怜孤儿，难道还需要谈条件？”
“难道不是么？”在秋时看来，明烈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但也绝非善类。如果他是，那么在一开始，就绝不会让手下上前刁难。
明烈眼中一抹精光闪过，“你这孩子倒是胆大心细，我几乎怀疑你的年龄了。不错，我的确是有条件的。”
秋时安静地等着。
“我可以把你的学生们寄养到普通人家，但是你，必须卖身为奴，为我所用。”
“我接受。”秋时没有丝毫犹豫。孩子们被收养，比跟着自己要好上太多太多，如此一来，也算是没有辜负月枫眠。
秋时的干脆让明烈失笑，“不错，够果断。”
“我也有条件。”秋时看了看正在屋内埋头习字的孩子们，“我要亲自送他们，如果我发现那户人家不是善类，我绝不同意。”
“没问题。”明烈也很爽快。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丫头了。
“什么时候动身？”
“随你。”
“越快越好。”秋时突然垂下头去，隐去了眉眼间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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