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别离
秋时做了六菜两汤，个个都是明贞爱吃的。【】她还去挖了埋着的最后五坛酒，然后将酒桌设在了院中，三人便屏退了其他下人，围桌落座。
虽说三人相处几年，像今日这般潇洒，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这酒喝到最后，三人微醺，可仍留了意识在。
白战一口酒下肚，抬眼看着天边挂着的半残的月，难得的伤春悲秋一次，“可惜了，若是月中，还能赏赏月。”
“虽不是圆月，也可以赏啊。”秋时看着弯若刀刃的月亮，忽然就想起前世儿时老人说的话，说什么用手指着半残的月亮，月亮老人夜里会来割耳朵。
想着想着，秋时噗呲笑出声，特意举杯对月，“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明贞知道秋时来自未来，又知道秋时没什么作诗水平，便知道她此时吟的诗是他人所作，也就没什么惊讶可言。
而白战，向来对这些酸腐的诗文没什么兴趣，听也只能听个热闹，只管拍手叫好。
到后后来秋时又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明贞听着眸光黯然，见秋时虽是笑着，可眉眼间却总有化不开的愁雾，他忽然觉得，今日必然发生了什么事，而秋时选择了瞒着自己。
这一瞬间，明贞并不是生秋时的气，他明白，若是秋时选择隐瞒，那必定有她的理由，他尊重她。他只是担心，担心秋时选择一个人扛，他希望的，是秋时相信自己，让自己同她一起并肩而立。
“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么？”明贞理了理秋时鬓角些微凌乱的发，“是在梅林边上，你和你弟弟怀南怯生生地站在九姑身后，你像一匹受惊了的小狼，浑身都充满了戒备，而你弟弟，却像只受惊了的小猫。”
“到现在我都没明白，向来谨慎的他为什么会送你到我身边，能安置你的地方分明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这里。”明贞轻笑，眉眼间是回忆往事的坦然笑意，“那时我想，他大概是派你来考验我的吧，因此我就厌了你，命下人们给你脸色看。”
“可你是狼，岂又能被旁人随意欺负了去。”明贞回忆起那时秋时的作为，不再像以前那般只觉得这个女孩子聪明胆子大，更多的是心疼秋时，便难免埋怨自己当时不懂事，同当时的明钺没多大区别。
可心疼的同时，他又有些庆幸，庆幸明烈送她到身边来，又庆幸自己去折磨她，否则将她丢弃一旁不闻不问，势必就错过了他。
这大概就是缘分的奇妙之处吧。
“那你可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如何？”秋时给自己和明贞各自斟满酒，笑道，“当时初见，你便要我杀了怀南自保。我就想，这个小公子若不是蛇蝎心肠就是小肚鸡肠，一个是坏心眼，一个是容不下将军送回来的人。”
“再后来，你救了我几次，我很感激你，哪怕我知道我在梅园受的欺负都拜你所赐，毕竟在这个时代，能救下人的主子不多。”秋时从没有记恨过明贞，就算记恨，她也只会记恨这个时代。
“那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公子是和印象么？”白战也凑了上来，笑嘻嘻道，“那时候公子才五岁，可一张脸却冷得吓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明贞难得的没有瞪白战，却不是因为默认了白战的说辞。
想当年，白战初来将军府，见到明贞第一眼，他便好奇地凑了上去，捏住明贞粉嫩的脸颊，好奇问明烈，“这个可爱的小娃娃就是大公子？”
就因为这事，明贞对白战冷眼冷脸了好几个月，也难怪白战印象中的孩童明贞是生人勿进的冰块脸了。
忆起往事，三人难免怅然，不知不觉又是一坛酒下肚。
秋时看看高挂的月亮，知道和明烈约定的时间将至，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小瓷瓶，却始终没有勇气拿出来。
那迷香是楚回风给的，说是只要揭开瓶塞给人闻上一闻，那人便能沉睡上三天三夜不醒。他们的计划便是要明贞闻下这迷香，待得他苏醒过来，他早已离开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阿时。”明贞看着正转着空酒杯发呆的秋时，“我知道你心中有事，但我希望你能告知我。”
借着月光，明贞的脸半明半暗，秋时仔细地看，仔细地看，深怕自己没能深深记住。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悲观，患得患失，实在恼人。
秋时心一狠，取出腰间的瓷瓶，揭开瓶塞，凑近明贞，“公子，这是在舒月居发现的香，你闻闻看，是不是很熟悉？”
明贞不疑有他，便用手扇了扇瓷瓶的瓶口，让香味飘散到鼻尖，再缓慢地吸进去。这是闻香常用的手段，由此吸入的香不浓不淡，品香正好。
可也就是这么小小的一口，明贞便闻出了异样，脸色大变，“这是凝香散，秋时你……”
明贞话还未说完，便觉得头一阵晕眩，身上的力气逐渐被抽离，他死死拽着桌沿，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秋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明白她为何要哭，天知道他看见她的眼泪，心里有多不安。
到底错漏了什么？
“阿时，告诉我，为什么？”凝香散的药力太强，明贞不过吸入了一点，便要支撑不住。
秋时脸上爬满了泪，却又勉强自己笑着，“我会去找你的。”
“你……我……”明贞双眼已经迷蒙，视野里的秋时逐渐变成了两个，三个，无数个，最终还是不敌药力，彻底昏睡在轮椅中。
一旁趴在桌上假寐的白战坐直了身，看见昏睡过去的明贞，面色严肃，丝毫没有醉酒的姿态，“避免公子半路醒转，得再让他吸一些迷香。”
秋时将迷香凑近明贞鼻尖，手却微微颤抖，她轻声呢喃，“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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