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回忆杀
是夜。
这一晚似乎格外冷寂。
九荔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与梦姑的那番对话，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还是因为未能想到对付容意的办法，拿不到兵符，总之躺了两个时辰，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每次一闭上眼睛，扶修的脸都会浮现眼前，让她一阵阵窒息，像被人锁住喉咙。
又翻腾了一会，她干脆坐起身来跳下床，赤脚走到桌前，想了想，拿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下大半壶去。
喝完将茶壶一摔，用衣袖擦擦嘴角，深深吸了几口气，却还是无法冷静下来，总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闷的厉害。
又光着脚去拉开窗，整个人趴在窗沿上，想要得到一丝可以供自己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正当她觉得稍微好些的时候，眼前恍惚有什么东西飞过。
红色的……蝴蝶？
脑子“嗡”响了一下，心中略起惊雷。
瞪着眼睛，那只红蝶轻飘飘的落在她的手中。
她甚至能感受到手心传来轻柔的触感，软软的，痒痒的。
就这样僵在原地。
……是不是你……扶修……
她慌乱的蜷起手，试图将那只红蝶收拢在手心，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着，上牙锉着下牙，抖个不停。
隔了许久，鼓起勇气再次摊开手时——
空空如也，只有手心纵横交错的掌纹，凌乱的像是她的心事。
原来，原来……都是她的幻觉。
原都是她痴心妄想……这地宫深处，怎么会有红蝶啊……他不在了……他不在了啊……
眼泪一滴滴，落进她的掌心。
眨巴眨巴眼睛，深深喘了几口粗气，却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几乎要将她憋死。
回忆果然是能杀人的啊。
“不行，要出去透透气。”她心中暗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回身跑到床边，拿起一件薄薄的披风往身上随意一裹，冲出了卧房的门。
地宫终归是存在于地下的一座城，没有月光，也没有晚风。
外面也同房间里一样沉闷。
她心绪不宁的胡乱晃悠着，想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地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抬头一望，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练习轻功的那处潭水边。
“怎么会……走到这里……”她无奈道。
虽不知道是怎样的意识支配自己走到这里来的，但这里的确算得上是地宫中最安静舒适的地方了。
于是在水边寻了块光滑干净的石头，坐了上去。
水面上依旧蓝幽幽的，即使没有月光晚风，也不算太枯燥。
她知道，只有夜晚是属于自己的。
白天的唐九荔，不，应该说…泠月唐，是暗族的主上，诏月的女皇。
她长叹了一口气，足尖运气，顺势跃起，向潭水中央飞去，所到之处，皆带起一阵微微的风。
来回几圈便觉得索然无味，重新坐回，随手捡起一小块石头，扔向水面。
石子接触到水面的一瞬，“咻”地又弹起，连着跳了几次，最终沉入水中。
就同她自己一样，除去一开始的那点儿欢乐，剩下的时间都在一点点失去自我，失去希望，失去一切……
“唐九荔，你的命运，是否也像这石子一样……就算再能折腾，也逃不出落进水里的宿命？”
“不会。”
清冷的声线从背后传来，九荔一个趔趄，差点掉进潭水中，转身一看，冷月之正站在离她不远处。
“你……你偷听我说话？！”她恼怒。
“没有。”他矢口否认，走近两步，悬握着长剑的手也随着摇摆了两下：“只是路过，顺道听去了一两句。”
“你明明就有！”
“那你，在同谁讲话呢？”冷月之反问，并不管她叫“主上”，仍然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自然……自然是同自己……”
“这里又没有旁人，怎么能说是偷听呢？”
“你？！”九荔一怔，怎么早没发现冷月之这冰山扑克脸如此腹黑呢。
恹恹的回过身去，不再说话，她现在根本无心与他打嘴仗。
冷月之却也不管她这副样子，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
两个人互相沉默不言。
“你，找我有事吗？”九荔出声打破了沉寂。
“无事。”冷月之回道，想了想，又道：“只是觉得房中憋闷，出来走走罢了。”
“……”
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冷月之本来就话少，九荔这个话痨也没了话，气氛一度变得微妙，周遭安静的有些诡异。
“……屠将军已经将朝中臣子的势力和倾向划分妥当。”
这次是冷月之先开了口。
“嗯。”九荔哼出一个单音用以回应。
“容意那边安插了眼线和探子……”
“好。”她仍然不愿多说一个字。
“……”
怎么觉得两个人的性格脾气掉了个个儿？
“冷月之。”
她轻声开口，终于不再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豆子。
“嗯？”
“你说，人死了以后，还会不会有感情？他……还会不会记得我……？”九荔苦笑着问。
她从来都是不是个无神论者，她怕鬼，怕命，但在这异世，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事都见识过之后，现在她宁愿魂魄是存在的，是会一直跟随她左右的。
冷月之当然知道她说的就是扶修，侧过脸去看她疲惫又憔悴的模样，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又将眼睛落回前方，声音低沉，却十分笃定：“会。”
“真的？！！”她一把揪住冷月之的袖子，嚷嚷道：“那你见过吗？！”
冷月之被她猛的一扯，身子一晃。
九荔尴尬的撒开手，讪讪的收回，才想起来她现在的内力，力气再大一点儿估计能将他整个人拍飞。
冷月之心中思绪万千，面上仍是波澜不惊，阖了阖眼，哑声道：“他……会记得你的……”
她还沉浸在刚刚的尴尬之中，将头埋的低低的，语气酸涩：“……但愿他不要记得我。”
“为何？”冷月之疑惑。
“如果忘了我……他或许能更好过一些……不必被我连累，被我牵扯……忘了我……求求他忘了我……下一世也不要遇到我这个混蛋……”九荔认真的回道，仰起脸，紧紧的抠住手心，不让自己再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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