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几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敢先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小兵，居然是他们的主上。
再想想刚刚在她面前大放的那番厥词，简直后悔的想一头撞死。
“诶，你们别都跪着了，快起来……”
她说着，上前要将几人拉起来。
手刚一接触到前头小士卒身上的盔甲，士兵甲浑身一哆嗦，立即站起身来，将身子挺的笔直：
“不……不敢劳烦主上……小人……自己能站……”
其他人见状，也都鲤鱼打挺一般腾身而起，昂首挺胸，紧绷着嘴。
九荔收回手，尴尬的笑笑，转过身去：“那个什么……老屠……没什么事儿本宫就先回了……”
她说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
当晚，营帐内。
九荔还未换下小士兵的那身盔甲，只将头盔摘了，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坐在桌案后面的椅子里，一手拿着点心，一手端着茶壶。
一面吃着，一面不忘了腹诽——都怪这屠将军，害的她连晚饭都没能扒上几口，这会儿正饿的要命。
梦姑无奈的在一旁替她拍背，生怕她噎着。
将盘中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她将光溜溜的盘子塞到梦姑手中：“再给我……再给我拿两盘酥饼去。”
“大姐头，别吃太多了，当心撑着胃。”
梦姑见她这副样子，不禁有些担心道。
“还不都怪那屠将军。”她斜眼，哼声道：“饭都没吃饱，就赶着把我扯回来，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絮叨了一路，一会儿说什么什么夜深了不安全，一会儿又说天气凉不宜在外面久待……”
梦姑被她说怕了，忙不迭应下：“好好好，小祖宗，梦姑这就去给你拿。”
说着就向营帐外走去。
“等等。”
九荔叫住她：“顺便再去楚晏萧睡着的营帐里看看，若是冷了，就叫人将火盆生旺些，顺便再加两床被子。”
“好，梦姑这就去办。”
一边应着，一边抬手挑开门帘，却迎面撞上了正要进来的屠将军。
两人眼神对上，梦姑有些慌乱的垂下头，脸上飞起两片绯红。
屠将军也慌了神，眼神胡乱的左右乱瞥，不知改进还是该退。
就这样僵了半天。
还是梦姑首先反应过来，冲他微微屈膝行礼，低着脸，走了出去。
屠将军失神一阵，轻咳了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大步踏进营帐中。
……
“屠将军？”九荔抬首，看到眼前的人，有些惊异：“你怎么来了？”
“主上。”屠将军颔首，脸上带着歉意：“这时候本不该来打扰主上，可是臣的确有要事要奏明。”
“要事？”
九荔虽然平时吊儿郎当，可看屠将军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是知道收敛起性子，忙问道：“什么要事？”
屠将军径直走到桌案前，与她相对而立，从腰间抽出一卷画轴，放在桌上，缓缓展开。
“主上，您请看。”
九荔低头看去——淡淡泛黄的锦帛之上，上绘着许多圆与三角形的图案，穿插着一些山川河流的标识。
而这些标志由红黑两色的线条联接起来，根据下面的注记看来，这是一张描绘地宫到栾渊国都城之间路线的地图。
“这……”
九荔不懂屠将军的用意。
行进的路线，她一向不曾过问，屠将军怎么偏偏拿一幅地图来给她看？
“这张地图，是冷护法从前绘制的，臣虽不是自小就在地宫中长大，但也没有走出过诏月国，所以并不熟悉这之间的地形地势。”屠将军解释道。
“为了确保行军的安全，臣在出发之前，就曾研究过多次。只是……今日再拿来看时，却发现一个极大的疏漏。”
说这话时，脸上满是懊悔的神色。
“疏漏？”九荔疑惑。
“暗族的士卒们虽常年生活在地宫中，但个个训练有序，翻山越岭倒也是不怕的，只是……”
屠将军说着，伸出右手，将手指放在地图的一点上：“您看这里，是一片山谷。”
“山谷？”
她当是什么妖魔鬼怪，原来只是一道山谷。
这屠将军，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九荔坐回椅子上，双手捧起茶壶向杯中倒茶，抬眼看向屠将军，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山谷而已，这山谷里有猛兽？有埋伏？还是闹鬼？要是路实在不好走，大不了绕路就是。”
“不。”
屠将军摇摇头：“若是一般的山谷，多费些脚程和力气，也就罢了。只是……这谷中种满了剧毒的花草，亦有使人产生幻觉的异木，就连漫天飞舞的红蝶都是剧毒之物，沾染不得半分……”
山谷，剧毒的花草，漫天飞舞的红蝶……
九荔握着壶柄的手僵了一下，茶水溅在桌案上。
屠将军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沉吟道：“绕路也是行不通的，这道山谷极大，又正处于青昭城的东南方向，位置隐蔽，若是另寻他路，要多走七八日不说，更会容易暴露行踪……”
杯中的茶水溢出来，她却毫无知觉，仍旧保持着倒茶的姿势。
半响，她喃喃道：“屠将军所说的山谷……谷中可有一座闲病山庄？”
“主上知道？！”
屠将军有些惊异：“正是那里，传闻这闲病山庄是天下第一毒医的居所，谷中那些毒性极烈的花草也都是他令人栽种，以防旁人进入。只是他人现在却已销声匿迹，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江湖人都知道毒医喜怒无常，又行踪不定，踪迹难寻也是自然。”
“我……知道他。”
又何止是知道。
一颦一笑，一怒一嗔，一存一毫，全数刻在她的心上，分秒不曾忘记。
这世上事情，还真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巧合组成的呢。
苦笑一下，手中一松。
茶壶应声跌落在地上，摔成一片片碎瓷。
屠将军这才发现她神色不对，慌忙道：“主上……”
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她苦笑：“屠将军，这件事……你不必再担心……我自有办法……”
他虽已不在，但闲病山庄中的侍女与仆役大都认得她。
“主上……”
“你出去吧。”挥开屠将军欲要扶她的手，她低声道。
“可……”屠将军犹豫。
“出去！”她断喝，只是声音中已经拖了浓浓的哭腔。
屠将军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将地图收回身上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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