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安排好计划,我们三个退出了营帐,沈晔和琉珏去安排士兵,我便独自去伤兵营帐里为他们上药。
将基本的上药手法交给了另外几位健全的士兵,几人合力为伤兵上药包扎,完成时也已近子时了。
沈晔吩咐下属为我准备了营帐,我大致检查完所有伤兵的包扎后,筋疲力尽地回去休息。已两日奔波未睡,躺在床上本想好好清理一下前后的种种,眼皮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重,渐渐的脑袋一片混沌,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
冬去春来,荆府的梨花正开得灿烂。娘亲同另外两位夫人在荆府湖中亭里品茶,琉珏拿着父亲刻意为她削的木剑对着梨树一阵乱砍。
虽只是八岁左右的女娃娃,琉珏的力气却是不输给同龄的男儿的。一剑剑砍到梨树上,都会震得梨花如雪般簌簌落下,我和琉月拍着手边跳边叫着:“好美啊!好美啊!”
“老爷回来啦!”知婉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靥如花地站起身来。娘和大夫人也笑着站起身等着父亲走到亭中。
“你们在做什么呢?”
父亲看起来心情很好。
“冷了这么许久,今日天气甚好,梨花也开了,我就唤着两位妹妹带着这三姊妹出来晒晒太阳喝喝茶。”大夫人徐徐说着,亭中一派祥和。
我在树下看到父亲,蹲下身子捧了一大捧梨花瓣兜在围兜里,脚底生风地跑过去。
“爹爹!”
父亲此时背对着我,刚转过身,还没从我稚气而尖锐的一声叫喊中反应过来,我便把一大捧梨花瓣往他脸上撒过去。却因为个子太小,大部分都撒在了他身上。
“哈哈哈哈哈。”
亭里的三位夫人和守值的婢女看到这幕都开怀大笑,父亲架着我的咯吱窝把我抱起来,点了点我的鼻子,说:“好啊你个小捣蛋鬼,姊妹三个就属你最调皮。”
我不服气,努着嘴说:“琉珏日日都在耍剑,都没有个女孩子家的样子,你怎的不说她调皮!”
父亲“哈哈”大笑了两声,
“做我荆势汶的女儿,当然要和别家的姑娘不一样!你大姐天生对刀剑感兴趣,二姐天生对诗赋歌舞感兴趣,我都没什么可担心的。就你,整天除了贪玩爱看闲书,就对出鬼点子感兴趣。”
父亲说到此处故意颔着下巴做出生气的模样,夫人们听到父亲说着的这些又是一阵笑。
琉珏和琉玉此刻也跑了过来。对父亲行了礼后,琉玉没多说什么,只微微笑着静静站在知婉夫人旁边。
琉珏拿着木剑,稚气未脱地对父亲说:“爹爹,你上次答应珏儿要带我去军营里骑马射箭,什么时候带我去呀!”
父亲笑着说:“你还太小了,待你长大了就带你去。”
琉珏气得皱着眉大声道:“你明明说好,只要我能用木剑将梨花震落就带我去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知道吗!”
“珏儿!”大夫人出声制止:“不得对你爹爹无礼。”
琉珏嘟着嘴把头撇到一边。
“如意,别凶珏儿。”倒是父亲平淡地说了大夫人一句。“珏儿天生便对军事武功感兴趣,若她真有灵性,日后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也不一定。”
大夫人听到此处却是眉头一皱,
:“老爷,琉珏只是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若她真天生志在成为军人,保家卫国,又有治军的功夫和谋略,为何要阻拦她?我不强求,你也别强求。”
大夫人还想说什么,迟疑之后也只答了声:“是。”
此刻琉珏已是开心地笑了。
我疑惑地嘟着嘴,问:“那爹爹您是答应让琉珏姐姐去军营了吗?我也要去!”
爹爹听我如此一说,却是面露难色。旁边的娘亲,两位夫人听我这样说,也是微皱着眉。
父亲笑了笑,点了点我的鼻子,说:“月儿乖,爹爹答应你,等月儿长大了就带你去好不好。”
“好~”我将一双灵动的眼睛笑成月牙,没有看到父亲眼中叹息的微光。
又去三日,一家人刚在后院吃完饭,便有婢女来传:“将军,前厅有位客人来访,说是想到府上当门客。”
父亲把碗筷重重地放在桌上,
“这些个人,整日好吃懒做,只想着到官员府上说几句话就白吃白喝。我又不是文臣!要什么门客!”
大夫人婉言劝导:“总归你也是在朝为官的。如今朝堂上有几位官员一个门客都没有的呀,去见见也无大碍。”
“好,我去见见。”
父亲说完便起身去了。
几位夫人又相约去湖中亭探讨时下流行的刺绣花样,琉珏本是要带着我和琉月跟着去的,我却好奇那门客究竟是谁,偷偷溜去了前厅。
前厅里,一位身着素衣长着鼠眼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堂中央涛涛不绝。父亲坐在上堂听那门客说着,无甚反应。
当听到门客说:“古有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妲己惑主灭朝。古今女子美艳者不可绝尔。多少文臣为自身席位不敢言于朝堂之上,于是乎武将却必须得懂得利害轻重,不可只懂蛮干,不懂制法啊。”
我径直走上前,双手叉在腰上大声对着那人道:“那是因为幽王、纣王皆不是明君,没有褒姒妲己,他们也不会造出一代盛世!所以应该感谢褒姒妲己,早早地灭了那王朝,才能让新的明君出现,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琉月!”父亲大声地喝了我一声。
却见那门客气得手指发抖指着我,
“哪里来的这个奇丑无比的女娃娃,敢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他话说毕,便听到父亲冷冷地说:“这是本将军的小女儿。”
那人一听,立即呆滞在原地,良久方才想说些什么,结结巴巴地说:“荆……荆将军…….我…….”
父亲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先生雄才伟略,荆某很佩服,但荆某身为一国将军,只知道听皇命办事,如今的皇上亦不是幽王、纣王那般的君主,将军方才以幽纣作比,可比我小女更加大逆不道。”
听及此处,那门客脸色瞬间惨白,支支吾吾地还想说什么,父亲却没让他说下去,
“今日的这些本将军权当没发生过,你且去吧。”
门客跌跌撞撞地出了荆府。
我转身问父亲:“爹爹,我很丑吗?”
父亲看着我,面有难色,却蹲下身子笑着说:“月儿不丑,月儿是我最乖巧的女儿。”
我从来都相信爹爹身为军人,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笑着使劲点了点头。
一缕晨光照在我的脸上,烤的冷了一夜的脸热辣辣的。我惺忪地睁开眼,看着营帐的门帘正随风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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