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以牙还牙
此山地势陡峭,走到离山脚还有两里的地方,踩上块长了青苔的石头,一滑便滚进一个被杂草遮住的沟渠里摔得四仰八叉。
“三小姐!”沈晔本能地想拉住我却没来得及,赶忙跳下沟渠扶起我。
“没事吧?”
我微微试着动了动身,摇摇头:“没伤到,就是磨破了些皮,不碍事的。”
“我拉你上去。”
沈晔手撑着沟塬,一给劲儿便跳了上去。他伸过手来,我看着他宽大的手掌,踟蹰着迟迟不握。
他等了半天,将手收回去,
“看来三小姐自己就可以上来,不用沈某帮忙。”
言语里带着一丝调笑,看来心情已好多了。
这沟渠已到了我的颈部,靠自己的手劲儿根本无法借力,更别说自己撑着跳上去。
但一方面顾忌着男女之防,另一方面,我自长这么大,在男子里除了我爹,便只与曹旬碰过手,我心也是向着他的,若是再握了别的男子的手,总觉得是自己不忠。
沈晔还在上面怡然自得地笑着等我,我想了很久,说:“方才看到往上几步路有几块大石头,烦请沈将军把那石头扔进来,我踩着便可以上去了。”
沈晔没说什么,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从沟渠之上跨过去,不一会便搬过来一块大石头。我退到一边,沈晔将石头慢慢扔下来,我踩着石头手一使力,总算爬了出来。
转身刚想道谢,却见沈晔突然又跳下了沟渠,抬着手比着自己的个子与沟渠的高度,又一跃上来蹲着看山下。然后哈哈大笑着站起来。
他这番行为着实很诡异,我表情僵硬地看他许久他也没理我,活像突然得了癫狂之症。
正在想着有什么草药是可以治癫狂之症的,便听到他说:“尔等蛮人如此狂妄,此次必将尔等赶出我卫国国土!”
我惊诧,问:“你找到办法了?”
他此刻头微微扬起,双手叉在腰间,像府里王婶的大儿子王翰做功课得了先生夸奖时那样自得其乐,不可一世似的。
他笑着微微瞥了我一眼,咳了咳说:“你是女子,与你说或许你不能太懂,不过你看,这沟渠的高度,虽对你来说太高,但对于如我这般身形的男子来说,是很好借力的。”说着还举起手在我的头上比了比,他的手掌从我头顶虚晃而过,刚好到他胸口的位子。
我努努嘴,问:“然后呢?”
“有这条天然的沟渠藏身,上面又有那么多石块。这山上树木葱茏,若找和我个子差不多高的将士。”
“若找和你差不多高的将士埋伏在这条沟渠里,再将北漠军引出,你们便可以往山下投石,并且这山上树木葱茏,却是围绕着这一片的,敌军人多,混乱之际亦很难四散开来,彼时便可在这周围设立多重埋伏,一举击溃敌军。”
我说完,也故意将头抬得老高,不屑地瞥了沈晔一眼。他“哈哈”大笑两声,说:“一点不错,原以为只有琉珏是位巾帼英雄,现在看来荆府三小姐对行军打仗也是有几分灵气的,一点就通。”
我继续仰着头说,“我不仅一点就通,我还可以帮你们。”
沈晔右眉一挑,饶有兴趣的问:“怎么帮?”
我站在郁郁葱葱地山林中,半眯着眼,盯着远处边城城墙闪烁的敌军烽火。
“他们不是用毒伤了我爹和那么多将士么?那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想用毒?”
“算不上毒,只是能使敌军无力作战罢了。我做不得伤人性命的事,最后一步还得你们来。”
“无妨,只要对作战有利,杀戮之事交给我们便好”
因为大致有了作战计划,我和沈晔又回到山中寻我需要的药草。毒药毒药,是毒也是药,权看如何运用。
回到军营已近申时。本以为爹爹还要再昏迷两日才能醒来,没想到刚进了军营,便有士兵来报:“荆将军已醒,正与琉珏将军在帐中议事。”
我听及此,急忙将肩上的药箱甩给沈晔即向营帐跑去了。
“爹!”用力拨开营帐的门帘,便看到父亲正坐在床上,琉珏侧坐在他旁边,正端着一碗茶水。
虽脸色依旧未显红润,却比来时见到那惨白的模样好多了。此次前来我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的,见到他失去意识躺在床上时,我只知要先给他吃药,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此时见他好好地坐在这,不知为何却忍不住地想哭了,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想着,幸好醒过来了,幸好醒来了。
我慢慢走到他床边,想说许多话,却因为哽咽而说不了更多,只看着他低低地喊了声:“爹爹。”
“恩。”父亲微点头闷闷地答了一声,将手从被褥里抽出,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记得儿时,父亲在外虽也威严肃穆,但对着我们姊妹三个的时候总是很和蔼的,用剑和木头削了许多小玩意儿给我们,也总将我们背在背上,抱在怀里。但随着年岁增长,这种嬉闹便渐渐没有了,只有将门父女该有的礼教和尊卑。
此时父亲拍着我的肩膀,儿时那被宠爱的回忆霎时涌上心头,鼻头猛地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沈晔请见荆将军。”
账外传来沈晔的声音。其实平日里他们三位将军议事,除了琉珏的营帐,父亲和沈晔是不用这样站在账外招呼的。沈晔定是考虑到我们父女此时情绪激动、心境不平,才站在账外通报,以免了我父女几人的尴尬。
父亲让我去接沈晔进来,并吩咐琉珏将他的军装拿过来。我急忙制止:“爹,你需要躺在床上静养!”
父亲随着我的手撑起身子,说:“我毒已经解了,与军人议事,要有军人的威严。”
琉珏自父亲让她去拿军装时便没有任何迟疑地去了,此时他们是军人,满心都是于国的威严,父女间的情谊皆可被放在一边。我心中还是个闺阁女子,没有这样的大义,所以琉珏可以当个好将军,我永远不行。
我咬着唇,去账外接沈晔,再随沈晔进来时,父亲已端坐在桌前。沈晔以军步走到父亲面前行了个军礼。
“沈晔有负将军所托,至今未将北漠逐出边城,还请将军处置。”
沈晔虽已承沈老将军席位,但此次战役,他和琉珏是分别以左右副将的身份随军的。所以对着父亲,还是以属下的身份行礼。
“现在军中的情况我已听荆琉珏将军说了,接着讨论一下战术吧。”
父亲说完便伸手示意沈晔坐下,琉珏取来地图在桌上铺开,父亲示意我出去,我还未开口,便听沈晔说:“荆三小姐此次或许也能帮上些忙,不如也留她在这儿吧。”
父亲未多说什么,只对着沈晔说:“现在你是怎么打算的?”
沈晔指着地图上今日所攀之山,开始详细阐述他的计划,父亲和琉珏一直安静地听着也不打断,直到沈晔说完,方根据之前所说的计划提出了质疑。
随后三人讨论出解决办法,沈晔也将我用毒的计划说了出来,父亲和琉珏听说我要用毒时皆是眉头一皱,大概觉得女子用毒总是阴险狠辣的,于他们希望我长成的模样不符,我再三发誓,此毒是毒也是药,我尽量不伤人性命后,他们才答允了让我参与。
看着他们这样严肃的军纪,我心下的笃定更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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