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梦四
干笑两声，“新君继位，仙纲不稳，帝君该处理政务，化外亦有药君，帝君大可放心的。”
“好。”他轻声说。
图瑶大大松了口气，想着，也不枉她装病一场。
他抚了抚图瑶的手，不知在想什么，眉眼间有浓郁的惆然。不过，他转眼便告辞离去了，临走叮嘱她好生休息，委实是个细心体贴的好人。
翌日，寇司在墙角画圈，面个壁思个过，小惩大戒。
图瑶在院子里磕瓜子，发呆，石桌上满满当当的瓜子壳。很是悠闲惬意。
这时小童一路火急火燎的奔来，“师叔，东华帝君来了。”
没等图瑶理好歪歪斜斜的发型，以及拉正衣衫的太过于随性，韩驰便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身后跟着抱了一大堆公文的司命仙官。
“九重天遭劫了？”图瑶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将公文带到化外重极宫，莫不是九重天遭了魔界攻占？不可能是玉帝收出租费吧，那样玉帝也忒昏庸了。
韩驰淡定指挥仙官将公文放好，从善如流的坐在她面前，自顾倒茶。
“新府尚在修葺，且你生有顽疾，本君不放心。”
图瑶剪刀眼刮在寇司脸上，你全家都生有顽疾！
寇司缩了缩脖子，自觉罪孽深重，继续面壁。
寇司虽然办事二了些，但却是个忠心耿耿的跟班。
此番面壁思过后，他懂事了许多。
譬如，“师叔，北天星君新舔了小龙孙，您去看看吗？”
这般说来，是有缘由的，图瑶以往是不出化外重极的，如今却不得不出去，为的是避开东华帝君。
图瑶点头去捣蒜，“要去的，要去的，你速去酒窖准备两坛上好的两千年桃花酿。”
一旁埋头处理公文的韩驰失笑，星眸看了看招弟，说：“阿瑶你送礼极有章法。”
图瑶坦然受之，不过为了化外重极宫师叔的气度，她还是虚心道：“哪里哪里，师傅教得好罢了。”
寇司刚离开的脚一抖，师叔，神君啥时候教过你如何送礼？六合八荒数你送礼最一视同仁，全送酒。
忒省钱了！
韩驰又说：“上阳神君不愧是我辈学习之楷模，有见地，不若阿瑶你替我想一想该给北天星君送什么礼？”
图瑶心颤了颤，“帝君座下仙官众多，自然有人为帝君安排，本仙不便插手，本仙有事，帝君请便。”
如此不圆滑之话，图瑶深深然为自己感到骄傲，又，如此明了的拒绝和逐客，是个人都会拂袖而去，更别提堂堂帝君了。
语罢，她静等韩驰甩袖离离开。
一柱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了……
人，岿然不动在批公文。
不多会，仙官来报：“帝君，礼物已准备好，您何时去北天？”
图瑶猛抬头去看他，他要亲自去北天？
此时，听韩驰道：“图瑶，你顽疾未愈，就跟着我吧，一路上有个照应。”
……
图瑶退一步，然后再退一步，脸上的笑容僵硬，连连摆手，“本仙突然想起来有事未办，就不去北天了。”
恰这时，寇司回来，听了这话，立刻道：“师叔，您不去啦？弟子方才让童子去北天通知北天星君接驾，您不去了是不是不妥啊。”
……
图瑶怒！但为了化外重极的气度，六合八荒满天神佛师叔的威仪，忍了，皮笑肉不笑的说：“去！”
韩驰笑得轻快，牵着图瑶出门了。
这日，北天仙宫注定要蓬荜生辉，出门次数寥寥无几的化外重极师叔居然亲临北天，天大的荣耀啊，可以供后世子孙瞻仰自豪数万万年。
且，新任东华帝君亦是亲临，此乃无上荣光啊。
然而，这两人还一同前来，真真是给寂寞了千千万万年的神仙们有八卦的题材。
神仙甲说：“我就说化外重极的师叔与新君有一腿嘛，不然师叔为何要对付一只名不见经传的狐妖？还是为了帝君。”
神仙乙深表同意，“听说帝君还住进了化外，与师叔日夜相守，可为是恩爱异常啊。”
“师叔的身份，帝君来配，配得上，配得上。”
“可不是嘛，以师叔崇高的身份，当天后都绰绰有余，奈何玉帝成亲太早，如今帝君娶师叔，天作之合啊。”
……
图瑶不知自己在众位神仙中已然成了传奇，跟着韩驰一起，浑身不自在，且，所有神仙的眼神怎么不对？
图瑶被安排在最最尊贵的檀木雕花大椅上坐定，右列。
韩驰也被安排在最最尊贵的檀木雕花大椅上坐定，左列。
两人摇摇相对。
地位，图瑶要崇高些，但职位分量韩驰又重些。
权衡了一番，北天星君端起酒杯先敬图瑶，“师叔光临鄙府，令寒舍蓬荜生辉，小神深感荣幸，这杯酒敬师叔，愿师叔圣寿无疆。”说罢自己干了杯中酒。
图瑶端着六合八荒满天神佛师叔的架子，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化外重极轻视下仙，度把握得委实恰当。
微笑着，刚端起酒杯，准备喝，一只修长的手便夺过酒杯，“你身体不好，不宜饮酒，这杯我替你。”
图瑶愣愣的，在众位神仙暧昧的目光下如如芒在背，半刻也呆不下去。
韩驰替她喝了酒，众位女仙纷纷叹气，说话虽然小声，但有些话还是落入她耳朵。
“唉，东华帝君如此人物，却被化外那丑女人捷足先登，以身份抢男人算什么本事。”
“你不服气什么，怪只怪你不是神君的弟子，有本事你去和她抢啊。”
诸如此类言语，无非就是说有个丑女人以身份霸占了众仙女的梦中情人。
她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丑女人是说她。
又反应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没有霸占众仙女的梦中情人啊？着实冤枉，但六合八荒满天神佛的师叔向众小仙解释，委实有失身份，化外重极的威仪还是需要摆的。
这般思来想去，宴席也撤了，她也就失去了解释的机会。
寇司哭着脸跟在图瑶和韩驰身后，他想说--帝君，您能不能别为难小神……面壁思过次数多了会疯。
图瑶一滴酒未沾到，倒是韩驰喝了不少，此时他酒劲上来，脸红扑扑的，煞是好看，他说：“你这里，还有没有我？”他拍打着胸脯，眼里有抹不开的氤氲。
他在说这话时，一双眼睛粘在图瑶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大约是有些煽情了，图瑶觉得自己若是定力差点，定是要被煽掉的。
但她极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俩的情分可以追溯个三生三世？
看他悲情的模样，图瑶觉得大有可能。
可，韩驰前世也不是什么神仙，前世的事不至于耿耿于怀那么些时间吧。哪个神仙没投胎转世历过劫，既是转世，爱上几个女子也是情理之中，耿耿于怀就不大像话了，更何况她不记得下过凡呐。
若他问“现在，你这里，可有我？”保不齐她会点头答有，还有这两个字就奇怪了。
思来想去，图瑶都觉得韩驰喝多了，说错话，她此刻心里是有他的。
先不说她身份地位在六合八荒举足轻重，就他那天上地下风华绝代无人能及的风姿，她也不可能视若无睹，虽然不至于非他不嫁。
诚然，她是看上他的颜了。
韩驰见她发呆，璀璨星眸渐渐暗淡，只余下深潭般漆黑一片，黑白分明。
他轻轻的，一遍一遍的，抚在她手，温柔，再温柔，小心，再小心。
图瑶只觉得一颗心都开始发烫，炙热的滚烫，不大明白这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悠悠的，一道飘飘缈缈的声音，破茧而出穿越岁月长河，明媚而又凄凄唉唉传到她脑海。
“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你不要胡闹，站好。”
“你是我最疼爱的妻。”
“我愿意做你的眼睛……”
这些大都是她梦魇时出现的零星片段，看不清说话的人，但她知道这人和她是极亲切的。
可，此时这些片段怎么在白天跑出来了。师傅说梦魇是一种病，难道她无药可救了吗？
“阿瑶，我叫韩驰。”他说。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图瑶听得云里雾里，忙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觉得东华帝君是被情所伤导致酒后胡说。
“六合八荒都知道你叫韩驰。”她如是回答。
突然，他笑了，笑着笑着就醉倒了，有些凄凉和萧索。
索性有寇司帮忙，扶着他一路回了化外。
他躺在床上，抓着图瑶的手，抓得死死的，还说胡话。
他说：“我就这么一个夫人，就这么一个夫人……”
这话，图瑶研究了半刻，得出结论。
大约是她将他唯一的女人送去十八层地狱，所以他悲情。
可，她就是很不情愿放出那个狐妖，不然让她六合八荒满天神佛统共的师叔，化外重极宫唯一亲传弟子的威仪往哪里搁？
想着，越发觉得对不起韩驰，都是因为她草率，所以才让他情伤如此。
这般一思考，大半夜就过去了，她哈欠连连，熬不住趴在床前沉沉睡去，一夜睡得极安心，梦魇也不出来扰她，难得安稳。
翌日，图瑶日上三竿了才醒来，睁开眼睛，一片雪白雪白在她面前晃悠。
“啊！！！禽兽！谁让你睡我床的！”
“阿瑶，这好像是我的床吧。”某男极淡定，慢悠悠的说。
化外乃混沌开天辟地以来自成的一片世外桃源，上阳入住以后设了结界，结界入口有个上阳觉得好听的名字。
崇阳门。
此时，崇阳门外……
一物飞出，东华府的仙官急忙接住，帝君的鞋。
而后，又飞来一物，仙官再次接住，帝君的外套……接得手忙脚乱。
韩驰衣冠楚楚，站在门外。之所以要说衣冠楚楚而不是衣衫不整，是因为图瑶觉得他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败类！居然……居然勾引她爬他的床！简直，简直……
“阿瑶，你听我解释……”
“我呸！以后化外与东华府不共戴天！”图瑶气得不轻。
越想越气，昨儿她还觉得对他不住，转眼就露出本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人不可貌相！
寇司依旧哭着脸送来清茶一杯，“师叔，您是不是……是不是该明察秋毫一下……”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弱弱的，半点底气没有。
“面壁思过五百年！”图瑶扔下一句自顾蒙头便睡，任凭韩驰在崇阳门外忏悔哀求利诱皆不理。
寇司左右为难，“师叔，其实帝君挺冤枉……”他苦口婆心。
图瑶猛的掀开被子，寇司以为她终于开窍了，一喜。
然，她却说：“给本仙轰出混沌！抄家伙！”
“……”寇司这次真的哭了。
门外韩驰说：“阿瑶，真的是你自己爬上来的。”这声音，这语气，委实很诚恳，委实很委屈，委实很坦荡。
“啊！还不给我轰！谁若留情面壁思过一千年！”
寇司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据说，这一天，六合八荒地动山摇一整天。
据说，这一天，满天神佛心慌慌一整天。
据说，这一天，三界天象不断瑞蔼千重，但很犀利，风起云涌。
众仙家纷纷奔走，相互传递着某件不为人知的秘密，据说玉帝已经下了封口令。
据说，翌日，本该闭关千千万万年的上阳神君突然出关，玉帝移驾化外重极与上阳神君会晤。
据说……
因，两大巨头的插手，六合八荒又多了一件不得不不了了之的秘辛。
坊间流传诸多版本。
版本一：“据说师叔对东华帝君一见倾心，二见死心，帝君原来是断袖，与寇司大仙两情相悦，师叔求爱不得贬了寇司，帝君反出化外……”
版本二：“据说帝君思慕师叔，但师叔与寇司日久生情，帝君伤心欲绝痛哭三天三夜，六合八荒为之悲鸣。”
版本三：“据说师叔贬了那狐狸精，帝君气不过索赔夫人，不遂，大打出手。”
版本四：“其实，帝君与师叔相亲相爱两情相悦不能自拔，突然有一天发现两人原来是亲兄妹……”
总之，百年内，化外重极宫的师叔销声匿迹，而东华帝君已然坐稳帝位，江湖表面上一片平静，然六合八荒暗潮涌动。
某处仙山，人声鼎沸，乃是地下赌场，一女扮男装的俏公子手里折扇合着，风度翩翩，她身旁一小童哭着脸。
“少爷，咱回去吧。”
少年敲了敲他额头，“去，给本少爷下注，下五百年修为。”
“下谁？”
“当然是师叔赢！”少年咬牙切齿。
小童心抖了抖，怨念四起，谁尼玛的那么没眼色！居然拿帝君和师叔的感情做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么多仙家，居然都赌师叔输！
下了注，小童问：“少爷，咱接下来去哪儿？”
“去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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