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听昀第一次发病
他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奶奶被冤入狱病重而死的事情在脑中变得忽重忽轻,模糊了起来。
听着外面渐渐变大的雨声,他闭上眼睛抱住了自己。和着哗啦雨声,他听见自己抽泣了起来。委屈、焦躁和悔恨填满了他幼小的心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而哭了。
半夜时分,仲世及忽然从浅睡中惊醒。可能是一直在担忧季听昀的情况,他压根没有睡踏实。他披了件衣服,打开屋门。发现走廊上有一个小小的黑影走过。他一愣,唤了一声:“是听昀吗?”声音混在飒飒的雨声中,听不真切。
那身影转过来,仲世及借着自己屋里的微光,看清那不是听昀,而是七渊。
“师父?”七渊一边揉了揉眼睛,一手扯了扯短裤,说,“师父也夜起去尿尿吗?”
仲世及恍惚了下,说:“不,为师……睡不着,我去看看听昀。”
“听昀师兄……听昀师兄怎么了?我今天见到他发现他很不开心的样子,也不跟我们一起玩儿。”七渊跺了跺脚,像是憋不住尿了,说了句“师父我先去尿了!”就跑去了厕所。
仲世及抬头看了看,屋檐外依然是淙淙的雨幕。仲世及从廊道里走到了后院,顶着雨水来到季听昀门前。
他打开门闩推了推,并打不开。季听昀第一次把屋门上锁了。
但是锁上的门对于仲世及来说也只是动动手指的程度,他用灵力往门缝中勾了勾,门便开了。踩着一个个潮湿的脚印,仲世及看到了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季听昀。
仲世及忧心地唤了句:“听昀。”
季听昀没有回应。
仲世及在床边轻轻坐下,一只手温柔地拉开被沿,抚上听昀的后背。他本想以此轻柔的宽慰季听昀,手掌间却感受到了不正常的温度。
听昀的身体,怎会如此冰凉?
他一下子着急起来,将季听昀的身体转正了过来……
七渊上完了小号,准备出来再找失眠的师父说话。但他发现师父的屋里只有灯亮着,门敞着,人没了。他猜想师父是去了听昀师兄的屋,便一时兴起,也跑去了后院。
当他顶着一头水站在听昀屋门口的时候,一道龟裂的闪电正巧在天空中乍现。万物都在此刻被阴郁的蓝紫色光照亮了几秒。于是七渊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师父仲世及一手扶着垂头坐起的季听昀,一手手掌则贴着季听昀的后背输入着汩汩流溢的灵力。师父的脸色凝重复杂,是七渊从未在师父脸上见过的极其忧愁着急的神情。
而听昀师兄则像个完全没有意识的人偶,仅因身躯小,全凭靠在师父支起他的一只手上。听昀师兄似乎,没有了意识。
“师父……听昀师兄怎么了……”七渊一边呆滞地往近了走,声音却不住地微弱打颤。
仲世及手掌用力一推,起身将听昀缓缓放躺下。又着另一只手捏开了季听昀的嘴巴,右手则在季听昀的胸口传输着灵力。
简单回了一句:“他的灵力在体内聚集回缩,夺取了身体的能量封锁了呼吸。”
七渊一听,吓得差点没叫出来。封锁了呼吸是……停止呼吸的意思吗?那听昀师兄……
他虽年长一两岁,却也还是个懵懂年幼的孩子。在他的认知里,人无时无刻都需要呼气吸气这样一个动作,要是没有了,那就是死了。他也一直觉得,自己的外公就是因为没有了呼吸而死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师父说了句:“渊,去把灯打开。”他才跑去打开了屋内独有的一列日光灯,发出微弱冷清的光。
仲世及的灵力温和浑厚,很快就在季听昀的体内起了效果,疏导开了他纠结在一起的灵力。季听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回色。
但这也只是因为幸亏及早发现了,只少呼吸了半个时辰。灵力者最开始修行都会从炼身灵术开始。而炼身灵术则使他们能够最多憋气一个时辰。这是一个既定的灵力常识。
仲世及不敢相信,若是自己来晚了或者没来……季听昀的生命是不是已经逝去了。
终于把徒弟抢救回来,仲世及一下子瘫坐在床侧。
“师父,师兄他怎么样了?”七渊站近了些,看看昏睡的师兄,又看看失神的师父。
“稳定下来了。”仲世及沉声道,“但他的情绪波动太过剧烈,能直接影响到他体内的灵力循环我也是没预料到……他简直就是,在自我扼杀。”
“自我扼杀?”七渊不是很明白。
仲世及说:“他的奶奶去世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他的意志沉陷到一定程度开始自我保护。但这种保护……我想,只是在消除这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七渊不知道这一夜,他这年纪尚小的师兄,身体里竟发生了如此艰辛的争斗。他想,要是练与今日在学堂,或许他能给予师兄陪伴和安慰,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情况也会完全不一样了。可惜,练与今天不在。
他转念一想,我也是听昀师兄的师弟,我也可以去照顾听昀师兄啊。他立刻提出道:“师父,我来看着师兄。我就守在这儿,他要是再想自我扼杀,我就去找你!”
仲世及一怔,明白了七渊的心意,伸出手摸了摸乖徒的头笑了。
但是这夜才过了一半。睡在练与床上的七渊没想到的是,自己困到迷糊睡着了,而听昀师兄则醒了。
季听昀微微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片死寂,后来渐渐的,雷雨的声音才传入耳中。
但他感知到的世界是那么虚无,好像一切都没什么意义。这雨为什么落,这鞋为什么要穿,衣服又何必披上。他不知道他此时的心境正经历一场劫难苦斗,赢了是无价值的活着,输了是抛忘一切的死去。
他走到后院的玄安树下,抬头驻立看着离他最近的那一截粗壮树枝。他本来觉得一切都很慢,都没什么意思,此时却忽然有了个想法。
用灵力扭曲一条白绫吧,呵呵不那应该算是一条透明绫吧。想着,他的双手已经操动起来,一条聚着雨滴和聚化的空气的白绫便在手中落入。
他注视着手中几乎看不见的绫绳,发丝的雨水不断地滴在绳上,没入绳中,使绳子渐渐变得更粗。
他一手将绳子甩上那条最近的树枝,忽然觉得在做的这件事情还挺有熟悉感。啊,是以前母亲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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