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公门 二
晌午时分，锦丰酒楼内宾客满堂，笑语喧哗。
这酒楼是开封府数一数二的大客栈，生意兴隆，宾来客往，直把伙计们忙得团团转，饶是在凉爽的秋日里，也汗湿了一层里衫。
“是这里了！”叶诺牵着马匹，俏生生地立在灯笼底下，仰着头望着招牌上的字……从蜀中到京城，在路上走了那么多天，总算是到了，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
“姑娘，快请进，当心灯穗子招下灰来迷了眼！”小二满脸笑容地迎出来。
她笑吟吟地将缰绳交到小二手中，吩咐道：“这匹马的后腿受了伤，麻烦你找个大夫来给它看看。”
“受伤了？”小二探头望去，就见枣红马的后腿下部用白色丝绢包着，隐隐能看到有血色透出。
“当心点，它的脾气不大好。”叶诺下意识地揉揉肩膀处的青肿。
“您放心，一定给您照顾得妥妥当当。您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将马匹交给客栈的马夫，往里让去。
叶诺除下鹿皮手套往里走：“住店，要间上房。对了，你替我打听打听，有没有一位来自蜀中的李诩住在这里？”
“李诩……蜀中……”店小二愣住，表情怪异，忽然压低了嗓音，“是不是四方脸，留着八字胡的？”
叶诺喜道：“对啊！就是他！你见过他？”
店小二无语，默默低头擦桌子。
“喂！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叶诺催促道。
“嘘！”店小二连忙叫她噤声，然后才低低对她道，“这个人，我劝姑娘还是不要打听了。”
“怎么了？”叶诺莫明其妙，“你快说，这个人我非得找到不可！”
“您和他有过节？”店小二小心翼翼地问。
“嗯……算是吧。”她含含糊糊地点点头。
“那你放心吧，我听说昨夜里这人就被逮起来了，现在八成正在开封府大牢里呢。”
叶诺吓了一跳：“不会吧？他怎么会被逮住？犯了什么事？”
小二摇摇头：“犯什么事我不大清楚，不过听说那人武功高得很，是展大人出手这才制住了他。”
“展大人？”
“就是开封府的展昭大人啊，御前四品带刀护卫，那身功夫……”店小二挑起大拇指，啧啧称赞，却没留意身边客人的脸色。
“……不就是只臭猫么！”叶诺低声嘀咕，快步返回客栈内。
客栈里的饭菜味道虽好，却不甚合她的胃口，叶诺草草扒了几口饭，便回房休息。可她只在房中坐了片刻，终是不放心，还是决定到开封府探探风声。
此刻正是午后，开封府的大门口两名衙役发着秋乏，呵欠一个接一个地打，又不敢太明显，嘴微微张了小口子，呼出的气倒有多半是从鼻子里冒出来的。叶诺远远地站着看了半晌，还是决定绕到角门去。
角门只有一个衙役守着，看上去倒还挺和气。
“这位大哥！请问昨日抓进来的李诩可是关在这里头？”
衙役抬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才道：“你……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师兄。”
“姑娘姓甚？”衙役抬眼，忽望见她身后的人，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展大人。”叶诺回头，只见身后一人，蓝布长袍，儒雅俊秀，手中青锋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光华流转，正是巨阙。
展昭！在开封府手持巨阙的自然不会再有别人。
“这位姑娘有何事？”展昭见叶诺风尘仆仆的打扮，不似京城中人。
“她说李诩是她师兄。”
展昭闻言，眉峰微颦：“你是李诩的师妹？”
“是你抓了我师兄？”叶诺挑眉望他，“不知我师兄所犯何罪，能否探望？”
“令师兄……”展昭略一沉吟，“姑娘请随我来。”说罢又朝衙役微微颔首，示意无妨，便领着叶诺进到开封府内。
一路曲曲折折，绕过好几处院落，展昭才带着叶诺到达包拯的外书房。他让叶诺暂在外面等候，遂撩袍入内。
叶诺展目望去，此处比方才经过的几重庭院更加清雅，不远处一株桂花树，上面花儿初开，细细小小的淡黄花瓣舒展开来，香气四溢，给这沉静肃穆的开封府添了几分柔软的雅致……
不一会儿，展昭掀帘，唤她入内。
除了展昭之外，屋内已有二人。一人坐于桌后，面色微黑，不怒而威，显是包拯；另一人在旁，却是位白面师爷，想来应是公孙策了。
“姑娘请坐。”
叶诺自拣旁边的椅子坐下，有礼道：“包大人，在下初到京城，便听闻师兄为展大人所擒。不知我师兄究竟所犯何事？”
“本月初三，姑苏织造白宝震白大人被人一剑穿心，另外还有一名官役，也一起死于官驿，姑娘可知此事？”
叶诺自是一惊，摇摇头：“……我不知道。”说完又飞快地补上一句，“不是我干的！”
包拯仍正色道：“从令师兄李诩包袱中搜出银票两千，另有白大人的随身玉佩。”
“你是说我师兄杀了他？”叶诺皱眉，急道，“我师兄不会杀人的！”
“罪证确凿。”
叶诺不以为然地摇头道：“什么叫罪证确凿，难道你们有亲眼看见我师兄杀人？东西也许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包拯默然不语，微微有些失望。他本奉旨彻查江南贪没，查到姑苏织造府时，发现疑点重重，可事情刚有了些眉目，偏偏这白宝震便不明不白地死了。若说是凑巧，他实在难以信服。
他原就疑心李诩是被人栽赃嫁祸，本希望他的师妹也许有什么凭证可供参详，但看面前这姑娘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包大人素有青天之誉，想来不会冤杀好人。”叶诺站起身来，直视着包拯道，“我师兄不会杀人，还请您放了我师兄才好。”
包拯缓缓摇头，沉声道：“姑娘要知，若无证据，本府难以放人。”
叶诺咬咬嘴唇，显是不满，却又无法可施，思量半晌道：“包大人，可否让我到案发所在看看？还有，我想见见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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