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公门 三
“我很明白姑娘此刻的心情，但姑娘非我公门中人……何况，本府也已经派展护卫细细看过案发所在了。”
“展大人看过了……”叶诺轻笑一声，转头望向一旁抱剑而立的展昭，眉峰微挑，“展大人，你出入这间屋子一定不下上百次了吧？”
展昭微怔，颔首道：“不错。”
“那好，你可知这院中有几棵树，几种花？此时开花的又是哪些？”
众人皆是一愣，莫说展昭，便是包拯与公孙策每日出入此间数次，也不敢说对这些日常所见之物记得清楚明白。
展昭仔细想了想，才道：“有三棵树，一棵桂花树和两棵松树。花草有茝兰、美人蕉、紫藤萝……开花的好像是桂花和美人蕉。”
叶诺笑吟吟地点点头：“差不多，不过你少说了几项：还有金镫龙草、晚香玉，墙根底下还有两株绿荑，只是照顾得不好，怕是要枯了。开花的还有青芸藤，它的花小，又绕在松树上，想是你没瞧见。”
听她寥寥数语，众人皆在心里直道惭愧，没想到她只在外间呆了一会儿，便将景致尽收眼底。
“姑娘好记性，展某惭愧。”展昭望着她微笑道，此时才留意到这位姑娘虽然其貌不扬，眼睛却如点漆一般，明亮至极。
“展大人此言差矣，这并非是记性，不过是看你留不留心罢了。比如……”叶诺自信满满，眉梢眼角皆透着些许得色，“我还知道你刚从八贤王府中回来，未曾用过饭。你心中一直在想着这个案子，回来时又特地去案发所在的周围瞧过。我说得可对？”
“……”展昭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姑娘莫非一直跟在展某身后？”
她侧头笑道：“我跟着你做什么？再说我也是午时才到京城的。”
公孙策抚须笑道：“姑娘不妨说来听听，是如何看出展护卫行踪的？”公孙策向来自认才智过人，只是连他也想不明白这姑娘究竟是如何看出的，不禁十分好奇。
“说出来就一点也不稀奇了。展大人的衣衫上沾有极淡的龙涎香味，龙涎香千金难求，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只有王公贵胄才点得起。况且展大人并未骑马，说明所到之处并不远，就在京城之内。住在京城中的王公就只有八贤王，又听闻包大人素来与之亲厚，那么展大人自然多半是去了八贤王府中。”
“怎知他不是进宫呢？”公孙策故意问道。
“他没穿官服啊。”叶诺一脸的理所当然，“龙涎香最是娇贵，若沾染过其他香气，便不似这般清雅。展大人若已用过饭，被饭菜的味道一熏，我闻到的就不是现在这个香味了。”
展昭含笑，他确是去过八贤王府，只是没留意身上会残留有龙涎香：“姑娘又怎知我去过案发所在？”
“这也简单。习武之人若是心中有事，脚下便不免滞泄。展大人既有御猫的名号，轻功自然绝佳，鞋尖有泥不稀奇，可鞋跟处仍旧有几处泥点，说明你心事重重。而你衣角下摆微湿，隐约可见青苔。此时是大白日，在京城内行走又不与人动手，根本不必飞檐走壁，那么只有可能是在探查案发所在时不小心沾上的，多半是屋顶瓦上的青苔。”
包拯点头，又问道：“可姑娘怎知展护卫想的就是这个案子呢？”
“我原也不知道，”她望向他们，目光流转，光芒闪动，“是你们告诉我的。”
“我们？”
“我虽未来过开封，但我也知道堂堂的开封府衙岂是随便人说进就进得的。展大人在门口遇见我，不过才知道我是李诩师妹，便将我带进来，那时我便知道此案必定非同小可，因此你们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线索。进来后，包大人又说了姑苏织造大人遇害之事。朝廷三品大员遇刺身亡，自然是大事，也难怪展大人惦在心中。”
公孙策听完，与包拯相视一笑道：“听姑娘这么一说，好像真的一点也不稀奇了。”
“姑娘确是冰雪聪明。”包拯笑叹道。
听此赞赏，叶诺安然受之，仿佛天经地义，又朝包拯道：“我师兄之事，大人务必细细查明，万不可冤枉好人。我师兄天性桀骜不驯，但心地却是极好的，决不会伤及人命。”
包拯闻言不语，半晌才叹道：“此案确实疑点重重。”他抬头望向展昭，“展护卫，你带这位姑娘去见见李诩。”
“多谢大人！”叶诺朝包拯拱手施礼，方随展昭步出。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带叶诺往大牢的路上，展昭问道。
“我姓叶，单名一个诺字，承诺的诺。”
展昭微微一笑：“叶姑娘，我衣衫上的青苔并不是在屋顶沾染的，而是在八贤王府的花园中不留心沾上的。”
叶诺挠挠耳根，笑道：“这我倒没想到，你方才怎么没说？”
“瑕不掩瑜，姑娘说对九成已是不易。”
“对了，展大人！”叶诺担忧地问，“是你擒的我师兄，你没伤他吧？”
“没有。”
说话间，两人已转过拐角，又穿过一扇铁门，开封大牢便在眼前了。
虽然被称为大牢，但事实上这座牢房并不大，不过才四五个牢室而已，只暂时关押些未过堂的犯人，过了堂的都会被押送到大理寺。
展昭只是上前与狱卒寥寥数语，狱卒便爽快地开了门，让他们下去。
“五哥哥！”叶诺几乎一进门就看到了李诩。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牢室中那方日光照得到的地方，用手指细细地梳理头发。
“小七！”李诩见到叶诺自是欢喜，从地上跳起来，奇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不来，谁来救你啊！”叶诺嘻嘻地笑。
“你不会是来劫牢的吧？”李诩明明瞥见她身后的展昭，故意装作没看见。
叶诺晃晃脑袋，笑道：“劫牢不好，还是劫法场风光些！”
“哎哟！”隔着牢室的木头空隙，她的脑袋被李诩狠狠敲了一记。
“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何至于被擒来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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