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应中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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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应中 5

  

    这一句,显是将责任推给赵瀚了。“苍天”武者们在鼎山一役中,便与赵家军结了怨,再加上先前经过贺千秋一番剖析,顾良与武者们都对守城官之死颇感歉疚,眼下听李伯风这一说,多多少少认同了他的苦衷。只有云曦明白,李伯风和赵瀚分明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既扣押了武者们不让他们行动,之后又给了他们一个台阶,顺理成章地缓和了对立情绪。

    “实不相瞒,根据我方探子回报,北戎军将在几日后发动大规模的进攻,镇川城若失守,北方门户大开,我神州内陆危矣!各位英雄,在此生死存亡之际,恳请诸位鼎力相助,助我神州度过此劫!”

    说着,李伯风双手抱拳,竟是向在场武者深深一鞠躬,行了最郑重的揖礼。然后,他又将云霄古楼带来数万雷火弹的消息,告知了众人,并将雷火弹埋入关隘必经之处、等北戎大军踏上埋伏、引爆松阳山脉积雪一举歼敌的计划,一一向武者们说明了,只是隐去了关于内应的一番考量与应对之计。

    “好计!”听李伯风之言,欧阳先一拍大腿,赞道,“这一招可是利用了地势,借了天威啊!若真能一举将北戎兵打得元气大伤,那北域之危即可解了!”

    武者们议论纷纷,一听有此退敌之计,热血仗义的他们,对李伯风的恶感又减去了几分。就在众人探讨此计可行性的时候,忽听一个阴郁的声音,冷冷地插了一句:“松阳山脉高寒地险,非寻常兵士可以翻越的。同是习武之人,这等差事,为何太平盟的武者不去,却将之交给我们苍天武者?”

    面对姜恒的质问,李伯风解释道:“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太平盟武者身在千里之外,虽然冲霄剑阁、紫云门、瑞金门诸派已是加紧向镇川赶来,但毕竟还需要些时日,而北戎大军出兵在即,烦劳各位英雄,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英雄?哈!”姜恒冷笑道,“用得着的时候便是英雄,用不着便是阶下囚。什么英雄好汉,全是阿谀奉承,只不过是想我等代替你们的人翻山埋伏,为你们送死罢了。”

    他冷言冷语,正揭出苍天武者心中最为不忿之事。场面登时冷了下来,云曦默默地望着姜恒瘦削的面庞,深邃的黑眸看不穿,她与他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对,却分辨不出他之言究竟是愤愤不平,又或是出于别的意图考量。就在这时,先前一直未说话的贺千秋,忽然开口道:“姜公子,请你少安毋躁。的确,此事身为太平盟武者的云霄古楼弟子责无旁贷。只是门派弟子依天资与入门时日不同,武功修为也是参差不齐,并非每个门人都耐得住松阳山脉的高寒。而事态紧急,情急之下,才不得不求助于诸位。但请你放心,云霄古楼绝对没有推脱之意,此次行动,我与阿灼亦会带上数十名弟子,与各位同行。”

    听他这么一说,何人、欧阳先等人面色稍缓。而那顾良最是耐不住,当下捶了桌子,急道:“什么太平盟不平盟的,眼下那堆子烂账就莫翻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杀几个北戎狗!”

    见他义愤填膺,李伯风忙道“多谢”。顾良却将大刀一背,皱眉道:“姓李的,你听好了,我们答应出手,可不是愿意帮你们这些朝廷鹰犬,为的是关内千千万万的布衣百姓。等打跑了北戎狗,咱们该杀杀,该砍砍!”

    心系神州大地的武者们,将陈年旧怨暂时抛到一旁,听从李、贺二人之安排,背上了雷火弹,趁夜登上了松阳山脉。

    暴雪之中,若是常人,必定寸步难行,也唯有这些身怀绝技的武者,能够顶住风雪,一路前行。万仞山峦,直插云霄,在天地之间拉开分天劈地的巨大屏障。行在雪顶高山之上,天寒地冻已是不用赘述,越是往上走,呼吸就越是困难。不止是云霄古楼的门人,几名修为不过中游水准的苍天武者,虽有内功心法,也都调整了呼吸吐纳,但终究还是受不住,接二连三地有人晕厥在雪地上,又被自知不济的武者抬下山去。到了最后,硬撑着登上朝阳峰的,只有二十三人。

    立于山巅,狂暴的风雪在众人身侧肆意地冲刺,只要一张口,就是刺骨入髓的寒风灌入。无法说话的众人,只凭手势相互照应。包括贺千秋与阿灼在内,云霄古楼有十五名弟子登上了顶峰。而“苍天”武者仅剩八名,也在这极寒的劣境中,艰难地立定于巅峰狂雪之中。

    云曦的脸颊早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雪片凝在她的睫毛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她费力地抬起眼,只见月轮之下,一道黑影骤然飞过。那是秦少直养育多年的鹰王,翱翔于万丈高空,成为武者们在天际的耳目。见鹰王毫无示警,秦少直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山背处没有埋伏。看他动作,云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若众人能够顺利地翻越松阳山脉,一路安然,无惊无扰,那便表明内应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身侧的人们,都是与她几经生死的袍泽、好友,至于恒哥,更是与她几经生死、患难与共、堪比手足血亲的亲人。这些人,都是她深信不疑、愿为其豁出性命的同伴,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在他们之中会有通敌叛国的叛徒。

    眼下一切顺利,虽是身处极寒山巅,但云曦却觉得心中暖流涌动,甚至忍不住涌起了笑意,只可惜面容早已被冻僵,连牵扯嘴角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她望向贺千秋,想告诉他一切无恙,而后者也正在看她。两人视线相触,虽只是短短一瞬,但彼此却已是了然。

    口不能言,贺千秋抬起右臂,做了一个向下的动作,包括阿灼在内的十四名云霄古楼弟子,会意颔首。他们在厚厚的积雪中迈开步子,开始向山下进发——

    刹那间,一声凄绝惨呼,响彻云霄!

    秦少直骤然倒地,喷溅的鲜血染红了茫茫雪地。只见他竟是被齐膝斩去了双腿,疼得他直在雪地翻滚,哀号不绝。

    “地下!”

    何人惊呼,与此同时他扬起长竿,灌注十分气劲,直扫地面积雪。

    劲风袭来,将积雪扬起,飞散一片。就在这漫天雪沫之中,地下骤然蹿出数十个脑袋,提刀砍来!

    埋伏于地下的武者,共有五十人,都身着白色劲装,他们一言不发,手起刀落,对准二十三名武者,狂袭而来!面对如此巨变,还未反应过来的云霄古楼弟子,眨眼间便被砍翻了三个,敌人毫不留情,一刀致死之后,又将尸身拦腰斩断。登时,鲜血肆意喷薄流淌,将纯白的山巅密境,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在何人那一声呼喝后,无人胆敢再高呼一声。在这万丈山峦之巅,若是引起了雪崩,在场众人一个也别想活命。白衣刀者无声屠戮,飞溅的鲜血在他们的外衫上绘出点点红梅。而苍天与云霄古楼的武者,则发动了无声的反击。

    顾良举起宽刃长刀,对准敌手兜头劈下,一招“分天斩”,当真如分天劈海一样,狂暴的气劲在雪地上击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眼看就要击中对手,眼前的白衣刀者忽然袖口一扬,伴随森冷银光,一枚箭矢直插顾良眉心。顾良慌忙横起长刀,强劲的箭矢擦着他的刀背,虽是改变了走向,但仍是刺中了顾良的胳膊。这点小伤,狂刀客怎会放在眼里,他当下回身劈砍,飞旋的巨刃如绞肉机一样,斩得对方血肉模糊。

    蔡小蛇与欧阳先分站秦少直身侧,护住双腿被砍的友人,不让刀客近身。在此高寒之地,蔡小蛇背篓中的金环蛇早已耐不住寒冷,无法动弹分毫。他手执一柄蛇叉,便如打蛇七寸一般,出手又狠又准,每一招都直指对手咽喉!欧阳先则甩起一条长索,每每有刀客试图接近,便将人卷起丢出。刀客们见不得近身,立刻弃刀改弩,以强弩箭矢将他包围。明晃晃的箭矢如雨一般向他们袭来,纵然蔡小蛇与欧阳先百般回护,但在这劣势之下,他们仍是身重数箭,全身挂彩。

    另一侧,贺千秋手中的青锋长剑,在月下犹如银龙,横扫四方,所到之处必激起血花四溅。然而,就在他击向一名刀者,长剑即将触及对方心门的那一刻,忽然,一柄玄铁长戟,拦住了他的动作。

    那个面若寒霜的青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地锁定了贺千秋,冷冷丢下一句:“你的对手,是我。”

    贺千秋一言不发,只是神色黯然,不知该为姜恒的行为愤怒,还是该为云曦的信任长叹。

    姜恒挑起玄铁长戟,飞身跃出。一人一枪,几成一体,那月牙形的锋刃斩裂雪月,向贺千秋直击而去。贺千秋右掌一翻,飞纵的剑光划破虚空,青锋剑嗡鸣一声,竟旋转起来!

    两人对招,所使兵刃,一如墨蛟出海,一如银龙翔空,只听一声铿鸣,剑戟相击,澎湃的气劲荡起雪尘纷纷!

    这一击,两人皆是急退数步。姜恒剑眉一挑,他左掌持戟,单臂一抖,只见那玄铁长戟在他掌中猛地一震,他横起长戟,弓步沉身,孤掌重重抡起戟杆,灌注了十分内劲!墨色长戟如恶蛟出水,荡起狂雪,劈向贺千秋天灵!贺千秋向后滑出一步,右臂一扬,运起长剑,剑若惊鸿,向对手斜斜刺去。

    姜恒左臂一压,戟尖下沉,挑起回转,月牙锋刃正卡住贺千秋的剑尖,将之锁在锋刃里。贺千秋见状也不撤手,而是右臂一送,飞身向对手冲去。游龙般的剑光刺入锋刃内的空隙,剑尖直指姜恒胸膛。

    姜恒冷笑一声,他左臂猛力一震,以十成内劲震得贺千秋剑势一滞,同时他向前迈出数步,右腕下的利爪,直插贺千秋肚腹!

    贺千秋旋身腾空,险险避过这一爪的同时,聚力抽手,将长剑自锋刃中挑出之刻,瞬间变招,他提膝直刺,回身平崩,虚步点锋,刹那间已出数十招,灵动如水、啸烈如风,对上姜恒的长戟,剑戟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正当姜贺二人搏命之时,云曦余光瞥见二人动作,心急如焚。奈何面前数名刀客将她团团围住,招招狠逼阻她动作,却又不致重伤于她。她怎会不知这是因为姜恒的安排?可是一想到他竟真的通敌叛国,云曦只觉脑中乱成一团,只能苦苦支撑守势,不让刀客再杀伤身后已身受重创的阿灼。

    忽然,正与刀客缠斗的顾良,颓然倒地。数名刀客立刻上前,明晃晃的长刀锁住了他的颈项。紧接着,何人、蔡小蛇、欧阳先、阿灼等人也先后倒下,瘫在雪地上,就连兵刃也拿不住,手里兵器纷纷脱手。见此情景,云曦心下一寒:箭矢上必定涂了毒药,而这中毒的症状,正如多年前丹石镇上七魄堂的边兰芝用来对付姜恒的软筋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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