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仙才做对手上 1
第六篇御天鉴·玄门卷(卷六)
十四、百年仙才做对手
“掌教真人让我一刀将虚空劈落!只这一句话,便将我定住了一个时辰,死活也参悟不透。”
大伙也尽皆愣住了。余观吾喃喃道:“一刀劈落虚空,这怎使得?掌教真人的话,当真是玄之又玄!”
宁观一道:“后来我拿这话去问师父,他也沉了沉,才说,‘你在,虚空在!你若不在,虚空何在?’”
堂内一时悄寂下来,连余观吾都在凝眉沉思,暗中咂摸师父话中真意。
郭观定忽道:“师兄,那掌教真人的这道题,你后来悟出了没有?”
“苦悟了两年,仍是似解非解。”宁观一笑了笑,悠悠道,“有一****炼气有得,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说着便慢慢摸出腰间的刀来。
李泠知道大师兄宁观一练刀,却总在夜深人静之际苦练,便是和丹剑派的道士元恭动手,宁观一也只是空手,这时他凝神细看,见那把刀样式朴拙,古意盎然。
刀才出鞘,堂内便有一股森然的刀气。斋堂当中放着一张条案,众人原本围坐在案头吃饭,这时全直起腰,屏气敛声地望着他。
宁观一若有所思地低笑道:“一刀劈落虚空,或许是这个样子!”那刀霍然劈出,这一刀平平挥出,绝无任何花哨。
一股澎湃的刀气席卷而出,案头两侧青瓷油灯的灯焰霎时全被刀风压灭,众人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只见得那两盏青瓷莲花灯的丝丝红芯。
众人均是一震:这两盏油灯相距数尺,大师兄这平平无奇的一刀,居然能将之同时震熄,刀气却也不俗。但这与刀劈虚空,又有何干系?正自疑惑,只见那两点红芯骤然放大,灯芯上的火苗又蹿了上来,堂内霎时明亮如初。
堂内之人全是一愣,随即均觉佩服无比,竟都忘了喝彩。要知宁观一一刀将堂内两侧的灯光熄灭,已属难得了,更难的是他这刀气有发有收,先将火焰上的那火苗子压到极微,但刀气收敛后,灯光又可回复光明,劲气拿捏,妙至毫巅。
一片寂静之中,只闻宁观一一字字地道:“明与暗,收与发,刀劈虚空,无人无我,便是这个道理。”
想到适才灯火的一暗一明,众人心头也一片大亮。郭观定不由深深一叹:“刀劈虚空,短短四字,却蕴含无尽深意。大师兄,你这一刀,实已近乎刀劈虚空的真意了。不知你悟出的这一刀,掌教真人以为如何?”
宁观一摇头道:“惭愧!这些年来,我苦参掌教真人赐予的‘刀劈虚空’这四字真意,自觉刀法大有进境。但我至今不敢去问掌教真人,我这一刀到底对与不对。”
李泠想到当日傅掌教温和的问话,忍不住道:“为何不敢去啊,掌教真人很是和蔼啊?”
余观吾笑嘻嘻地道:“是啊,连小师弟都说掌教真人很是和善,大师兄还有何不敢的,害怕掌教如师父打小师弟一般,用竹板抽你吗?”
李泠终日挨逸龙子的板子,已是游心观的常事,众师兄闻言便笑了起来。李泠的脸便在笑声中变得通红一片。
“我害怕他那双眼睛。”宁观一摇了摇头,叹道,“掌教真人的眼睛能洞悉一切,他问我这话的时候,我抬头望见他的眼,忽然间觉得自己直如尘埃一般渺小。我不敢再去问他了。若是他摇头否了我这一刀,只怕我这辈子便再也不得摸刀了。”
“眼睛?”李泠忽然想起自己初次望见傅乾阳那幽深双眸时的古怪情形,万千光点跳跃闪耀,不由心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游心观众徒的武功修为均不及宁观一,听他说得甚是深奥,都是茫然不解。众人沉了沉,二师兄郭观定才叹道:“呵呵,说来说去,这四象会武本来也是令狐掌门和东极紫苑怄气的机会,咱们伏龙派和紫箓派一样,都是去凑趣的。”
鲁观尘撇着嘴道:“令狐掌门的剑法,那是极好的,但他为何偏爱与掌教真人作对呢?”
余观吾呵呵一笑,压低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听说咱自在玄门内有一条极隐秘的规矩,唤作‘四象轮执’。”
正待滔滔不绝,宁观一已横了他一眼,低喝道:“观吾,休得胡言。卧榻不言,斋堂不语,大家老实吃饭!”
余观吾在大师兄跟前倒不敢造次,吐了下舌头,道:“大师兄不让说,那就罢了。嘿嘿,这等机秘紧要之事,原也不该跟你们说的。”
他借大师兄的名头卖了关子,一众师兄弟只能狠狠瞪视他,也不敢追问,斋堂内只是一片“嘻嘻噜噜”的吞咽声。
李泠上午练得太狠,午后便只在丹房内大睡。
忽听得一道尖声大叫:“小师弟,小师弟,大事不好了,师尊有请!”
李泠睡得懵懵懂懂的,忽听得“师尊”二字,登时一个激灵,腾地坐起身来,却见奔进屋来的正是九师兄余观吾。
李泠做贼心虚,惊道:“九师兄,老瘦……师父好端端地找我做什么?”
余观吾啧啧连声:“师父的心思谁知道啊,这就去吧,我看他老人家挺着急的。”
李泠见宁观一已不在屋内,忙低声问:“九师兄,小弟去遁龙渊玩耍那件事,你没有向师尊告状吧?”
“哪里,你的带路人可是我啊。”余观吾赌咒发誓地道,“放心吧,在不能让自己脱身之前,师兄我决计不会告密的……”
李泠放下心来,大步出屋,一路穿庭过院,来到观内后院逸龙子所居的方丈室。
逸龙子正在屋内背着手绕室徘徊,听得李泠叫了声师尊,却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老瘦猴定是没做好梦,叫老子过来,只怕又要拿我撒气!李泠心内暗叹,忽见宁观一也在屋内恭敬肃立,忙向大师兄以目相询。宁观一却只向他苦笑了一声,望着李泠的目光却是似喜似忧。
李泠心中纳闷,只得低着头站在一旁,眼前只见到逸龙子的两只脚,急躁地走来走去,晃得他愈发心惊。
“李泠!”那双脚忽然顿住了,逸龙子的声音一字字地响起,“七月初七的四象会武,你想不想去?”
什么,难道老瘦猴又在耍我?李泠抬起了头,便望见了逸龙子那张紧锁眉头的瘦脸。他鼓足了勇气,道:“弟子想啊……可是,弟子武艺低微……”
李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听逸龙子一字一顿道:“你不去也不成了!”
“你不去也不成了。”逸龙子说话时还在咬牙切齿,“哼哼,适才掌教真人传讯过来,亲点了你的大名,说若是机缘得当,最好让你也去赴会。当真古怪,掌教真人日理万机,怎会记得你这小子,一大早便派贴身侍者郑重其事地送来了玄门法帖!”
掌教真人这老神仙,刚刚指点了我一门心法,却又点名让我赴会!李泠又惊又喜,但一颗心欢欢喜喜地扑腾了几下之后,又沮丧起来,低声道:“可是弟子……我的功夫太差劲了。若在四象会武上大败亏输,会大丢咱伏龙派的脸面。”
“丢就丢吧,终究也是个输。”逸龙子忽然叹了口气,脸上又浮现那副懒散随意之色,“只别输得太惨了便成。”他顿了顿,又问,“听宁观一说,你修炼上清水火桩法毫无所得,掌法便只会腾龙掌和潜龙散手?”
李泠的脸又通红起来,点头道:“是,弟子无能。”此言一出,心内忽觉一阵黯然,唉,他姥爷的,老子自入了这自在玄门,说得最多的话,便是‘弟子无能’这四个字。
逸龙子冷哼了一声,又在地上闷闷地转起来。望着那双急躁的脚,李泠便觉浑身都羞臊得发热。
“宁观一,”逸龙子忽道,“你来说说,掌教真人为何要派人传这法旨,亲点李泠参会?”宁观一沉吟道:“此事委实有些蹊跷,据弟子所知,这些年来掌教真人还从未亲下玄旨,点明一介寻常弟子参会的。小师弟入门数月,武功未及入门,不如咱们以实情禀报,先推脱了吧!”
“不成!”逸龙子冷笑道,“你还没瞧出来么,咱自在玄门近日来玄机重重。无极派执掌东极紫苑已经二十多载,按‘四象轮执’的规矩,无极派早该让贤啦……”
李泠的心咚地一跳,忽然想到了昨日余观吾在斋堂上卖的关子,暗道:原来这才是四象轮执!难道按照玄门规矩,竟是四象轮流掌管自在玄门么?
这件事显然干系重大,宁观一黯然叹了口气,竟不敢答话。
逸龙子又郁郁地道:“只是无极派树大根深,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显然是要长久统领玄门。近日来,令狐大胡子便连着跟傅掌教闹别扭,已有暗中逼宫之嫌。傅掌教在这当口发下这法旨命李泠参会,显然是一次试探!”
“试探?”宁观一蹙紧眉头,沉吟道,“掌教真人是想看看,他的话咱伏龙派还听不听,到底听几分。”
“你明白就好!”逸龙子阴沉沉地道,“这风雨飘摇的当口,咱只得遵命,千难万难,也得让李泠去参会!”
怎么内里还有这么多玄机?李泠的心怦怦乱跳,眼前倏地闪过令狐易胜赌剑时的桀骜神色,不由叹道,没想到,老子竟成了一大关键,这棋子虽小,却能左右整个玄门的平衡。
他心内胡思乱想,竟得意起来,怕给师父看到神色,忙低下头去,忽见逸龙子那双晃来晃去的脚终于顿住了。
“罢了!”逸龙子咬牙道,“事到如今,也只得碰碰运气了,我这便传给你咱伏龙派的不传之密,大璇玑术。”
“大璇玑术?”李泠双目一亮,喜道,“我见义父施展过这门神功,这功夫厉害得紧。”
“放屁!”逸龙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义父那老混账怎么会使大璇玑术?他若学全了那大璇玑术,当日还会被几个罗织门的阁主追得如丧家之犬?”
李泠暗恨自己糊涂,居然在老瘦猴师父跟前提起他的死对头师弟,忙装作恍然大悟之状,道:“噢,原来义父没学全这大璇玑术,怪不得他武功差了师父许多。好在这等绝学,师尊定是学全了。”
他小心翼翼地拍了逸龙子的马屁,本以为师父会“猴颜大悦”,哪知逸龙子暴跳如雷,恨恨地道:“放屁!这大璇玑术……我也未曾学全!”
李泠满面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逸龙子却长叹一声:“璇玑,泛指北斗,北斗绕北极旋转,观其四向而分四季。故而咱伏龙派这门同样深蕴以圆化力妙法的绝技便以璇玑为名,共有七般变化,正合北斗七星之数。可惜自从当年遭遇水神庙大劫之后,本门高手凋零殆尽,只剩下我和你义父,大璇玑术便残缺不全了。这大璇玑术,共有璇玑七诀,我会得多些,学了五诀。你义父又懒又笨,只学会了前两诀。嘿嘿,这门绝学若是齐全,咱伏龙派又岂会……”
说到这里,逸龙子似乎觉得跟这少不更事的小徒儿说这些话纯属白费精神,口边的话便化作了长长一叹,又挥了挥手,道:“这大璇玑术精深无比,哪怕你只会一些皮毛,上四象会武去唬唬那些晚辈弟子,还是成的。”
宁观一接着告诉李泠,伏龙派内有幸习得大璇玑术的只有四人,除了他,还有二师兄郭观定、四师兄方观清和七师兄周观极。这四人资质超群,精研这门绝学多年,各有心得,武功也远超旁人。本次四象会武,除了他宁观一年纪稍大之外,伏龙派原定由郭观定等三人参会,另外再从余人中择一武功精强者,凑足四人之数,但因李泠这一赴会,旁人便没了这机会。
听了大师兄这番解说,李泠先前的庆幸烟消云散,惶恐之感却如浓云般压来,眼前闪过傅掌教温煦的目光,忽然间心中一动:极端重压,原来这就是掌教真人给我的极端重压!是了,掌教亲点我去四象会武,老子已成了破釜沉舟的楚霸王。这一回是有进无退了,若不练出个模样来,便会被七曜天峰大大小小的道士们耻笑。莫非,这才是掌教真人亲点我参会的真意,并非什么试探伏龙派,老瘦猴师父纯粹是小人之心,掌教真人哪似他那般小肚鸡肠?
一念及此,对傅乾阳感激之余,心内更腾起一股不屈之念,事已至此,老子唯有拼命苦练,才不辜负掌教真人的苦心!
虽然李泠由掌教真人亲点,背后更有真真假假的许多堂奥,但既要赴会,武功便不能太差。逸龙子便给他定下了一个对手——伏龙派内的“百年仙才”余观吾。
在四象会武之前,李泠必须击败这位“百年仙才”,不然的话他便休想赴会。逸龙子统领的伏龙派虽不大在乎输赢,但若输得一塌糊涂,逸龙子那张老瘦脸也会没地方放。
留给李泠的时间只有三个月,这些日子来李泠唯有死心塌地地苦练。
次日清晨,宁观一便赶来传他逆龙刀法。因李泠至今未曾练过兵刃,那四象会武上说不准便会比试兵刃,逸龙子便特命宁观一先传他刀法,这是名副其实的临阵磨枪,只盼他到时候可以先应付一阵。
“小师弟,今日师兄传你逆龙刀法……”他说着将一把刀递给李泠,接着讲起逆龙刀法的精义,“剑法重神意,刀法重气势!你练刀之前,需要谨记气势二字!”
“气势?”李泠微微点头。
“咱伏龙派的武功,则讲究一个‘顺’字,所谓以柔克刚,以弱胜强。大璇玑术乃是本派武学大道之基,逆龙掌法和逆龙刀法便是大道之用,以弱制强之妙,则在一个逆字。相传龙王的喉下有尺长的龙鳞,那是万万不能触碰的。龙鳞不可逆,逆了之后,便会龙颜大怒,天下遭殃……”
李泠全心倾听多时,才若有所悟,点头道:“明白了,不管我的对手何等可怕,我也以柔克之,原来这才是逆龙二字的本意。”
“不错,逆龙刀法用的正是此意。”宁观一不疾不徐地道,“这也是以柔克刚功夫的极致!”
自此李泠便随宁观一苦练大璇玑术和刀法掌法,有时候逸龙子甚至会亲自赶来,指点他几句。苦练了月余之后,逸龙子便急匆匆地要李泠与余观吾对阵。
“小师弟,只怕要得罪了!”
在游心观后山一处和风拂面的佳处,余观吾春风满面地对李泠笑着。在他身旁站着面色沉冷的师尊逸龙子和满面谦恭的大师兄宁观一,余观吾的许多废话不得不咽下肚去。
李泠则静立在余观吾对面,这些日子他苦练大璇玑术的前两式,但对能否击败余观吾还是没有半分把握。
“余观吾,动起手来,你不得丝毫留情。”逸龙子板着瘦脸,冷冰冰地道,“若给我看出你存了一成力道不出,那便赏你一百板子。”余观吾面色一苦,正待“谦逊”几句,逸龙子已挥手喝道,“别啰唆了,动手!”
“小心!”余观吾口中客气,心底却要在师父面前逞能,这一拳风声呼呼,迅猛刚硬。李泠从未见过九师兄施展如此凶猛的拳法,忙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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