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仙才做对手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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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仙才做对手下 3

  

    他仰在地上自怨自艾,忽一侧头,只见淡淡余晖映照的西侧墙壁上现出一道人影。这人影有些清瘦,头部却乱发蓬松,古怪阴森。

    “是谁?”李泠惊呼一声,翻身而起,却见柴门外空荡荡的。他一惊回头,只见西墙上的怪影也消逝无踪了,顿时一凛:难道是我恍惚了?李泠四下张望,心神渐定,便又嘲弄起自己的无能胆怯来。

    他又看到了那双绑腿沙包,便走过去,默默地拾起来,缓缓绑在了腿上,再一步一步向外行去。

    双腿又变得沉重无比,但李泠心内的蛮拧之气发作:你很累很痛么,那就更痛更累些吧!

    渐渐地,那不甘之气如一团火般燃烧起来,李泠索性咬牙飞奔。耳畔风声呼呼,他一路狂奔上了一处小山。

    这小山在游心观后山的极远处,颇为荒僻,几乎已出了自在玄门的地界。因玄门的弟子极少来此,李泠每日间便以攀爬这小山为修炼轻功之途,但每次盘山而上,都要歇息一次。这回却一鼓作气地飞步攀了峰顶,只觉两腿重逾千斤,痛得再也迈不动一步,便趴到了地上。

    他艰难地昂头。此时西天已暗淡下来,绛紫的霞色从天边弥漫开,通红通红的夕阳斜挂远处的山腰上,那山色此处深褐,彼处青碧,景致斑斓瑰奇。浓夏的黄昏,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苍茫而又恢宏之美。

    当真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就如这绚烂的暮色,那点希望只是短暂的美丽,终将慢慢投入永恒的黑暗。

    这么想着,泪水便哗哗滚落,他跪坐在地,默默地掏出那根铁舌,向地上画去。这时候,也许只有恣纵挥洒的线条,才能让自己的心得到一丝丝慰藉。

    铁舌才画在地上,他忍不住咦了一声,却见山顶的沙土上不知给何人勾勒出一幅图案。那只是一座孤零零的高山。初时李泠以为那是自己在前几日所画,细一看,便品出了其笔势之泼辣遒劲,寥寥数笔便勾出孤峰耸峙的峻极之貌。只这份笔力的凌厉老辣,便远非自己所能。

    李泠又惊又佩,凝神瞧了片晌,便觉这孤峰画得太冷兀孤寂了,忍不住便要去给它添上些峰峦。他挥动铁舌,落日、远山、峰峦、古松……无数的线婉转飘摇。李泠渐渐地迷醉其中,此时唯觉这般挥笔狂画,才能消解胸中那股不平不甘之气。

    “画得不错啊!”一道沉冷的笑声忽自身后传来。

    李泠一震,扭头四顾,只见暮霭沉沉,哪有半个人影。这时一悚之际,他的心思却异常灵敏起来,忽然察觉到一股奇异的气息。那气息来自身侧的一块石头。

    “是你在说话?”李泠凝神望向那大石,眉心阵阵发热,忍不住喜道,“掌教真人,是你么?”

    那股气息忽然变淡了,石头还是普普通通的石头。李泠的心底蓦地一亮,猛然转头,却见身后自己作画之处端坐着一个白发老者。

    这老者衣衫华贵,满头白发白须,虽是极随意地坐在一块大石上,但一张方脸,不怒自威,配上他清瘦挺拔的身躯,便有一股高峰峻岩般的气势扑面而来。

    “你……你是谁?”李泠给这股山岳般的气势逼得退后了两步。直觉中李泠感觉这不是个人,如果是人的话,决不会给他这样宏大的压迫感,哪怕在玄门掌教面前,都没有这样可怕的感觉。

    又见这老者满头白发长长垂落,真不知是不是有一二百岁了,他忍不住惊道:“难道你是山神,或是土地爷?”

    “土地山神算个屁,老夫乃是神魔巨灵!”那老者呵呵冷笑,扫了一眼李泠在地上的画作,不由嗔道,“你这小子,胆敢在老夫的大作上狗尾续貂!”

    “哎哟!”李泠听人家说自己是“狗尾续貂”,登时满面通红,但说起画来,他反倒心神大定,自知笔上功夫比这老者远远不及,只得施出嬉皮笑脸的法宝,“晚辈一时兴起,见到你老人家抛砖引玉,便来西施效颦,见笑见笑……”

    “胡说八道,你是美玉、西施,老夫倒成了砖头、东施?”那老者倒给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又眯起眼细看李泠的画作,忽点头道,“嗯,老夫不过画了个孤峰独秀,你却给添上了许多峰峦,嗯,千岩万壑,参差有致,你这娃娃的心性颇为宽宏……”

    李泠大奇,道:“老先生,不过是几笔画,您却能看出人的心性?”

    那老者却一摆手,皱眉道:“别叫我老先生,老夫平生最讨厌这等文绉绉的称呼!”

    李泠哭笑不得,道:“不叫您老先生,难道叫你白胡子?”

    那老者翻起双眼,道:“白胡子也成!”他手拈银髯,低头端详地上的涂画,“心正则字正,书画虽非大道,却最能看出人之心境。你所画的这些山峰,或粗旷或瘦峻,形貌各自不同,显出你这娃娃不甘平庸。嗯,落日苍茫,远山浑厚,不错……山谷盘郁,松柏怪异,嘿嘿,你这小子心中还郁着一股不平之气!”

    李泠惊佩无比:“这白胡子竟能从我一幅胡乱涂鸦中瞧出我的心思来,莫非真不是人?”

    “嗯,你虽画了诸多峰峦,却都要拱护环绕着老夫留下的这座高峰,足见你的心思柔和仁厚,并无那要将旁人压下一头的野心。可惜,人无野心,便无壮志……”那老者说到这里,忽又摇头苦笑道,“没有野心,却也不错,我那孽徒可不就是终日雄心壮志么……”

    他的语音萧瑟起来,就懒得再说下去,低头又看李泠的画,又道:“难得画得如此精细,你这小子倒是个可造之才。只是你这画,还是太过萧条了些,须增些生气。”举指凌空挥洒,指上劲气射出,地上那幅画上便增了几只归雁。

    若是武林高手见此情形,必震惊于这老者的指力之雄之准,但李泠一腔心思只在画上,见那群归雁自山岚上斜斜高飞,直上远天,整幅画登时生机勃发,气韵横增,不由连忙躬身道:“白胡子,你画艺精湛,小子真是大开眼界啊!”

    “我这哪里算画艺精湛,我有一位知己,那才是此中巨子。”那老者提起那知己时,眼神蓦地变得悠远而又火热,沉了沉,才缓缓笑道,“小娃娃,看你眼圈发红,心里面难过什么?”

    李泠吓得退了一步,急抹了下眼睛,道:“我哪里难过了。我……我好得很。”

    那老者冷冷望着他,忽地笑道:“老夫可是神魔天尊啊,自然什么事情都知道。我知道,你武艺低微,拼命苦练,总也练不高明。”

    李泠一惊。老者又拈髯笑道:“你还挖空心思地想进那四象会武,嘿,便如你那画中所现,不甘平庸。”

    “你真是神仙么?”李泠怔怔地望着他,声音细微而又颤抖,“我、我这是在做梦么?”他忽又退开两步,狠狠地摇了摇头,呵呵地笑起来:“你不是的,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

    那老者道:“你可是小道士啊,怎说这世上没有神仙?”

    李泠苦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我娘在我很小时也去了,我从小就挨打挨骂,我从来没有穿过什么新衣服……有一段日子,我曾夜夜祈求神仙,让我能看一看我爹,让我不再挨打……呵呵,没有一点用的!”

    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笑起来,那笑容有几分不合年龄的萧沉:“这世上,本就没有神仙。”

    那老者望见他毅然决绝的眼神,不由微微一震,盯了他片晌,霍然起身,仰头大笑:“好!难得你这娃儿小小年纪,说的话竟甚合老夫的胃口。”这一站起,却见他身材并不高大,却挺直如戟,似乎这清瘦的身躯是铜雕钢铸一般,配上迎风飘舞的雪白长发,真如天神临世。

    “过来!”老者探掌一招,李泠只觉一股怪力涌来,忍不住便向他扑了过去。老者伸掌按在了他的肩头,从肩至背,一路按了下来,一边按,一边若有所思。

    这怪异神色李泠已看过多次,暗道:他姥爷的,这白胡子也看出我的资质极差了吧。忽然间生出自暴自弃之意,默然垂首,不再言语。

    按了片刻,那老者却仰头一笑:“很好,你很好!”

    “我很好?”李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都说,我的根骨不好的……”

    那老者傲然道:“我……东方圣说你很好,天下便再没第二个人敢说你不成!说你不成的,都是傻驴蠢猪!”

    原来白胡子尊号东方圣。李泠仍对他的话不敢置信,颤声道:“可师父、令狐掌门他们都说我不成的,连上清水火十二桩都不成。这桩法是自在玄门的秘传,相传悟性上佳者十四日便能觉出真气流转,可我练了都几十天啦,却还毫无内气根基。”

    “自在玄门的秘传?”东方圣呸了一声,“自在玄门有何稀奇,除了尹凌风那老头子,自傅乾阳老道以下,便都是亦步亦趋、拾人牙慧之辈。”

    李泠一愣,只觉这人的口气极大,但这时却懒得跟他细辩,只追问道:“那……白胡子,为何我练不出内劲来?”

    东方圣哼了一声,仰头指着远山上盘旋的一只苍鹰,道:“你瞧那只鹰飞得高不高?”李泠不知他为何说起那鹰来,只得茫然点头。

    东方圣冷冷道:“但若你将这雄鹰放到牲口群中,与驴马比试奔跑脚力,那又如何?”

    李泠浑身一震,怔怔不语。

    “鹰之长在飞,马之长在走。”东方圣语声低沉,但说的话却如黄钟大吕般响在李泠心底,“天生万物,各有所长。人也是这般,没有谁一生下来便注定是废物的。被人骂作废物,只因那人还没有找到自家的长处。”

    他说着呵呵一笑,又将手按在李泠的肩头,道:“你么,便是一只鹰,被驱入了马群,与众马试跑。你这身灵脉,本不该如此修炼的……”

    李泠只觉心内热流翻滚,颇有振聋发聩之感,但想到那日傅掌教的话,惊喜之余又有些担忧,暗想:傅掌教如此高明,传给过我那元明心镜后,我练了许久,也不见有何效验。便轻声问:“那要怎生修炼?”

    东方圣却将目光凝在了他手中的铁舌上,道:“你先说说,这东西,你自何处得来?”

    这话若是二人刚刚相见时问起,李泠必不敢据实以告,但此时对这东方圣已是深信不疑,听他问起,略一沉吟,便将自己在鬼宫内的遭遇述说一番。这铁舌被他从那神像口中揪出后,一直藏于身边,李泠也从未对旁人说过,这时却对东方圣毫无隐瞒地说了。

    “……很好,这便是缘法,这便是缘法啊!”东方圣接过那铁舌,大手在铁舌上来回摩挲着,似是遇到了久别的挚友,声音竟也微微颤抖,“小娃娃,这铁舌,你便送给我如何?”

    李泠想也不想地道:“既然你如此喜欢,那便送给你白胡子吧!”

    东方圣古铜色的脸肌微微抖动,显是心绪极是激动,却哈哈一笑:“小娃娃,这东西在你那里只是一块废铁,到了老夫这里,便是一件灵物。嘿嘿,老夫平生决不占人一丝便宜。说吧,你要老夫帮你做什么?”

    李泠看他面向斜阳而立,雄武的身躯给落日映得通红,真如天神降世一般,心内陡地一热,痴痴地道:“白胡子,你适才说我……我很好,可我武功却越练越差,我……我好想练好武功,好歹也不能在那四象会武中输得太惨。”

    “不要输得太惨?”东方圣侧头望着他,满面鄙夷之色,“你这娃娃果然毫无野心。嘿,有我龙……东方圣出马,起码也要让你在四象会武上风风光光地大胜几场。”

    李泠虽知这东方圣武功高超,但想来总也强不过掌教真人,听他说要让自己在四象会武上大胜,哪里肯信。只听他又道:“……只是我东方圣的法子可很是辛辣,寻常的人都忍不住这等苦楚,你可忍得么?”

    望着东方圣冷电般的双眸,李泠猛地将心一横,苦楚,老子受的苦楚可还少么?他重重点下头去,大声道:“我忍得!”

    东方圣道:“好,今晚之事不可对旁人说起,老夫这……东方圣的名讳,更是万万不得告知旁人,记住了么?”

    李泠连连点头。

    东方圣不再多言,将大手按上了李泠的脑顶,道:“忍不住时,你便吭一声。能到什么境界,便全看你的造化了!”

    李泠刚嗯了一声,猛觉胸口剧痛,如被钢针狠扎了一下。他刚要张口呼痛,忙闭口忍住。霎时间胸口连连跳动,他低头一瞧,登时大惊,只见胸口上竟凹陷下去一块,如被一只无形的手臂撞进去一般。

    一凛之际,李泠才觉出是东方圣按在自己脑心的那只巨掌作怪。也不知东方圣使的什么古怪法子,那手虽按在自己脑顶,竟传来一道浑厚气息,牵扯得胸口跳动凹陷。

    李泠疼痛难忍,几乎便要张口求饶,但随即便想起那四象会武:“若是在数千玄门弟子跟前出丑丢脸,那还不如杀了我的好!”一念及此,便咬牙硬撑。

    东方圣冷冷道:“痛么?”

    李泠额头大汗淋漓,拧着性子,狠狠摇头。

    东方圣喃喃道:“奇怪,看来你体内有一股古怪的真力,忍痛负重之力果然远胜旁人。”蓦地低喝一声,“那便……动了!”

    说个“动”字,李泠胸口上的那凹陷之处当真上下游走起来,每动一处,李泠便觉如针扎如锤撞如斧劈,诸般痛楚,难以名状。

    又过片刻,李泠浑身便燥热起来,如被烈火烘烤,渐觉筋骨酥软,似乎全身骨骼内脏都被那烈火烤化了一般。这等滋味比适才的剧痛更多了几分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泠终于大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了。峰顶凉风习习,松涛飒飒低吟,东方圣已不知去向。

    李泠挣扎起来,只觉浑身业已湿透,似是被大雨淋过一般,但通体内外并无任何不适之感,手足也颇有气力。他回想适才与东方圣的奇遇,便如做了一场大梦,暗道:“这白胡子对我到底做了什么,他说要助我修炼,在会武上取胜,但到底怎么个修炼之法,为何不说?”

    他转头四顾,大叫道:“白胡子,你在哪里?”连呼数声,也无人应声,心底疑惑万千,但见天色大晚,也只得怏怏下山。

    夜间走山路本来极是麻烦,李泠这时却觉脚下颇为轻捷。他只料想是近日来苦炼那“鹤高飞”的轻功有成,心内稍觉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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