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会武上 3
十七、四象会武
四象会武是自在玄门三年一度的大会,实为武林中一件盛事。以往每次会武,也只有和自在玄门关系紧密的宗师巨子,才会被延请观战。
这一届被傅乾阳别出心裁地选在七曜天峰山下的灵云观内举行,早已轰动江湖,左近郡县的学武之人都闻风而来,山下多处客栈都已住满,便连灵云观附近的农舍中都租住了不少观看热闹的好事之徒。
一众伏龙派弟子浩浩荡荡地下山而来,到得灵云观外,便见四处声音嘈杂,人流涌动。看热闹的除了四邻八乡的香客,更多了许多远路赶来的赳赳武夫。
山道旁边更是挤满了算卦的、说故事的、耍百戏的艺人,满山遍野都是吆喝嬉闹、马嘶驴鸣之声。
灵云观内早就布置妥当,观后新建的演武场设了三处观礼高台,台上多设道家法器法旗,七星旗、八卦旗等各色旌旗迎风飘舞,衬得满场生辉。
前方两座小台,便是参会少年弟子的比武之处了,四派弟子都到台下肃立。擂台西首是一眼名为“青龙潭”的宽阔清潭,按照道家“无水不灵”的说法,灵云观内有了这口深潭,立时便增了十分的灵气。
天下第一名门开出演武盛会,这热闹前所未有,会武期间,要进灵云观,须得奉上大把香火钱。若要坐在观礼高台上,这香火钱还得连翻数倍。饶是如此,三座观礼高台上早已坐满,便连台下也挤满了看热闹的香客。
稍时吉时已到,法鼓声隆隆响起。四下里的人群喧闹渐止,都将精神聚在居中靠后的那座大台上。
这里端坐的都是无极、丹剑、紫篆、伏龙四派的掌门和贵宾宿耆。自在玄门名垂宇内,除了无极三乾等在位高手外,更雄厚的实力则隐在那些白须白眉的长老上。这些长老以无极派居多,每一人都足以开宗立派,此时虽是静静端坐,却均现出山岳般的沉凝气势。众看客伸脖子瞪眼地望向高台,纷纷指认台上各位名动江湖的玄门长老。只是玄门名望最隆的“风云二老”均未前来,让众看客颇觉遗憾。
三通法鼓声响后,玄门护法铁乾震缓步走到大台当中,朗声说起玄门四象会武的要旨,不过是广择精英、光大玄门的套话,随后便念起会武比武的评判。除了玄门四象的四位掌门外,本次会武评判又多了四位请来的贵宾。
铁乾震给四位贵宾说了大段恭维之话,才长声念起四人名讳:“……蜀中秋雨轩三当家的‘风雷引’雷先生!”他内功精深,一声长吟,满场千百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场内看客们隆隆的掌声中,一个白衣儒生挺身而起,看他五十上下年岁,漆黑长髯竟直垂到腹前,浑似从画中走出的高贤。
要知天下武林除了玄门四象和魔宗五旁,还有六大世家、三山九派等势力。其中六大世家地位尊崇,仅次于玄门魔宗,秋雨轩正是其中“老三家”之一。余观吾忍不住低声对李泠道:“据说雷家老二是个病秧子,这雷贤虽是六大世家中秋雨轩的老三,武功和身份却仅在掌门雷远乘一人之下。傅掌教真下了大气力啊!”
铁乾震又朗声念道:“……武当山冲吾观主毕真人!”
一个白发萧萧的老道士缓缓起身,文质彬彬地向四下里稽首行礼。正是三山九派之首武当山冲吾观的掌教毕真人。
大唐定国之后,高祖李渊便遥尊道家始祖老子李耳为始祖,大唐皇帝更呼道教为“本朝家教”,故而其时天下道教林立,除了自在玄门地位超然之外,另有灵宝派、楼观道等道门。
这其中武当山的冲吾观则矫然不群,纯以隐居苦修为主,被人呼为隐宗道家。
观主毕和修为深湛,极少行走江湖,却威望素著,所御的武当山隐宗道家与自在玄门一隐一显,在江湖上遥相辉映,武当山也被人呼为三山九派之首。
众人听得这貌不惊人的老道便是天下三山之首的武当掌门,霎时彩声雷动。李泠觉出这呼喊喝彩之声异乎寻常的热闹,不由大是惊奇。他身旁的余观吾道:“毕真人的名气是挺大,但大伙的喊声却不是冲着他去的,而是他教出的奇才弟子甘行舟!”
“原来那位‘剑出武当扫七星,凌烟榜外第一人’的甘行舟便是他教出来的啊,”李泠又惊又喜,叫道,“甘行舟可跟他来了没有?”余观吾伸脖子张望,顾不上答话。
郭观定摇头道:“只怕不会。武当冲吾观乃隐宗道家,入得师门后最重苦修自悟,甘行舟更是天纵奇才,特立独行,据说早已不回冲吾观啦!”
李泠大是遗憾,只得凝神细看这位教出第一奇才甘行舟的毕真人,却见他身子干瘦,一身灰色道袍已洗得发白,肩肘处还有两块补丁,想不到堂堂三山之首的掌教竟是如此不拘形迹。
铁乾震顿了一顿,才念起第三位贵宾之名:“乾坤堂武堂主!”
台下的欢呼已化作了惊叹声。要知当今天下六大世家,风头最盛的就是乾坤堂的武家,万料不到武家的掌门人居然亲临会武。
“哎哟,乾坤堂主武遨居然亲自来啦!”余观吾咋舌不下,“听说近年来乾坤堂风光无限,更得了‘黄金武家’之名,大周女帝对他家极是宠幸啊。听说他还是凌烟榜上的高人啊,我得好好看看这家伙!”
但见台上一个身披道袍的白面儒生慨然而起,向众人微微颔首。大唐之际,好道慕玄之风颇浓,隐居的士人都好自称“山人”,寻常士大夫也好穿道袍,一来方便随意,二来可多些不俗的仙气。连诸多玄门道士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穿上道装的文士武遨神情潇洒,甚至比许多玄门中人更像道士。
铁乾震连报出三大宾客之名,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众人的胃口也被尽数吊起来,都想看看这最后一个超过乾坤堂主之人到底是谁。
四下里的欢呼声消退之后,铁乾震才道:“大周荥阳郡别驾赵大人!”
台下的武人和看客们尽数一愣,万料不到在一众江湖高人之后,却请来一位本地官吏。七曜天峰隶属于荥阳郡,别驾正是州郡刺史手下最重要的佐吏,为五品之官。
直到赵大人起身示意,一些机灵的玄门弟子才明白过来,强龙不斗地头蛇,自在玄门虽为本地强龙,也不得不巴结一下本地官府。于是场内才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喝彩和掌声。
四大嘉宾评判之后,才是玄门四位掌门评判。随着铁乾震的高喝,逸龙子等四脉掌门依次起身致意,高台下响起一阵比一阵响亮的欢呼,从声势上便可清楚辨知四派的势力大小。
最后傅乾阳才款款起身,即便是许多远路赶来的高手宿耆对这位天下第一名门掌教也只是久闻其名而未见其人,这时终于一睹其风采,演武场内霎时彩声如潮。
热闹平息之后,铁乾震又板起脸,大声告诫参会弟子,比武时要谨遵玄门慈、忍之旨,点到为止,不可拼硬斗狠。
这么热闹,东方先生会不会来啊,还有谷姐姐呢……李泠懒得听他的废话,瞪大双眼在高台上下不住搜寻着,但茫茫人海中又哪里能搜寻得到?
铁乾震唠叨一阵之后,转身回坐。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道士走上高台,朗声念起四派弟子的对阵次序。此人正是铁乾震的师弟辛乾清真人,在无极派地位尊崇,仅在傅乾阳和铁乾震之下,与这两位师兄并称为“无极三乾”,这次四象会武更被傅乾阳亲定为擂台监战。
玄门四派的参会弟子三十二人,须得比试五轮,才可决出独占鳌头的武学俊彦。
正如宁观一所说,四象会武的每一关比试均有不同,但第一关却必是比武。因比武擂台只有甲乙两座,所以这第一轮十六场恶战要分为两日举行。
“……乙台第一场,”辛乾清真人长声吆喝道,“丹剑派元恭子对阵伏龙派李泠!”
李泠还在东张西望,忽然听得铁乾震喝出自己的名字,不由有些茫然。余观吾已一拍他的肩膀,叫道:“第一场就是你的,对手是丹剑派的!”
李泠的心“咚”地一跳,本来还盼着自己晚些上场,可先看看各家少年俊彦的武功,不料第一场便要上台。耳听得四下里各派弟子们响亮的喝彩与掌声,李泠的呼吸骤紧,他的心、连同他的腿和手指,都在突突发颤,恍惚间觉得四周的山谷与人影都在旋转起来。
辛乾清念罢了各场对阵后,稳稳坐回原位。又一轮法鼓惊天动地地响起来,跟着鼓声一停,台下的四派弟子齐声呼啸喝彩,这时候便该首轮的两对参战者上阵了。
“还愣着干什么?”余观吾猛地拍了李泠肩头一下,“小师弟,快上场吧!”
李泠才噢了一声,惶急之下,连九师兄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都有些模糊了,忙道:“好,我……这就上去。”
乙台上,丹剑派的元恭早就昂然挺立,身上披着一层金灿灿的晨曦,更显风神俊朗。
擂台左侧本有层层台阶,但李泠想起了九师兄余观吾先前的叮嘱:“一定要凌空跃上去,先博个彩头!记住,你跳得越高越好,上去后,咱们伏龙派的师兄们便齐齐给你喝彩!”他仰头看看,见这擂台其实也挺高,咬了咬牙,猛地提气跃起。
这一下劲力使得太急,跃得又高又猛,落下时发出咚的一声大响。台下的玄门弟子看他这一跃毛手毛脚,忍不住齐声哄笑。伏龙派众弟子那一声“好”便给这大片的哄笑噎在了喉咙里,各自苦笑摇头。
“真的……是你?你不是不会武功么?”元恭早听铁乾震念了李泠的名号,但此刻见他跃上,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这个少年曾经被自己随手一掌击飞,这时居然出现在了自在玄门竞争最剧的四象会武上。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李泠看到元恭那张自以为是的俊朗面孔,登觉胸中涌起一股热气,冷笑道,“先前确是不会,临时学了几招,还请元恭师兄多多指教!”台下众人闻声,哄然发笑。
元恭听得他稀松无赖的口气,心头火起,但想到这小子终究年少力弱,心中底气陡增,随手一指兵器架,笑道:“指教谈不上,咱们是比兵刃么?”四象会武的比武以拳脚为主,即便比试刀剑,也是兵器架上的木质兵刃。
李泠初上擂台,又被台下的笑声哄得脸红心跳,好在脑子倒还清楚:丹剑派的家伙都擅长兵刃,能不让他们使剑那是最好,嘿嘿,台下这些家伙都笑我傻里傻气,索性老子就让你们笑个痛快!
“咱们还是比拳脚吧,”他装作可怜巴巴地一笑,“我那刀法,才马马虎虎地练了七八天……”
台下众子弟听了这话,更齐齐哄笑起来。
元恭也哧哧地笑了,他丹剑派本来长于剑法,但此时面对李泠,却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便大度地摆手道:“好,那便领教下你伏龙派的精妙掌法。”
台下的哄笑声还在继续。想必是从玄门举办这四象会武以来,便没有李泠这样的参战者,众多少年弟子闻得笑声,忙挤过来观看询问,探明原委后,便又补上几阵大笑。
甲台上那对少年已龙腾虎跃地斗了起来,但玄门众子弟看惯了这般激战,此时都争着拥到乙台下,只待看这伏龙派的少年还能出些什么丑。相形之下,伏龙派众人均觉面上无光,逸龙子已气得打起了哆嗦。
场中的看客们也觉得新鲜,四下里起哄倒彩之声不绝于耳。
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中,李泠却挺直了腰板。
做最强者!雄烈不屈!很奇怪,这时候他想起来的居然是东方圣。
那睥睨天下的眼神和豪迈话语,似一团火,忽地在他心底燃烧起来。体内也有一种东西悄然流转开来,热腾腾的,将少年的血烧得更热。李泠的眼神也火热起来。
元恭顿觉给那眼神灼了一下,他心内暗惊,但那惊异也只一闪而过,毕竟数月之前,他还随手将李泠击飞。他连个门户也懒得摆,洒脱地笑道:“李泠师弟,请出手吧!”
近几日宁观一一直在嘱咐李泠其他三大玄门的武功特色,说到丹剑派时,曾以元恭的武功为例,跟他细解其要:“丹剑派出手奇快,跟他们比武,万万不能纯取守势。他们太快了,只取守势便会百密一疏,须得以攻对攻……大璇玑术攻守兼备,正是克制丹剑派的要诀!”
李泠已稳稳摆了个“化龙势”,淡淡道:“小爷从不占人便宜,这便宜还是元恭师兄占吧!”
元恭给他气得面皮发红,再也懒得多言,骈指成剑诀,忽向李泠胸前疾戳四下,正是丹剑派化指为剑的快剑功夫。
他要速战速决,一上来便施展这等奇快招势,不但要胜,更要胜得干净利落。
哪知他快,李泠也丝毫不慢,双掌迅猛挥出,情急之下,使得正是入门便习练纯熟的腾龙掌。
只闻砰砰劲响,密如爆豆,四只手掌瞬间交击数次。唰地一下,两道人影已交错而过。这一轮快招对攻,居然平分秋色。
台下的嬉笑声渐止,看客们和众玄门弟子们显然都料不到这松松垮垮的李泠居然硬挡住了丹剑派精英弟子的一轮快攻。
望着元恭那张惊讶的脸孔,李泠才想到大师兄的后半句话“璇玑术攻守兼备,正是克制丹剑派的一大要诀”。原来他到底有些慌乱,竟只记住了“以攻对攻”四字,忘了施展大璇玑术,这时暗叫可惜:该死该死,适才他全力抢攻,丝毫不将我放在眼内,老子若乘机使出那大璇玑术,只怕早就胜了!
元恭天生高傲,此时虽觉惊讶,却更增了争锋逞强之心,沉声低喝,又再扑上,疾攻三招。出手便是丹剑派“雷霆五运”的奇术,每一指都连用斫、抓、叩、戳、弹五种手法,瞬息五变,势若惊雷。
此时激战一起,李泠倒没了先前的眩晕和颤抖之感,见对手急匆匆扑来,忙要运掌圈出。单掌自元恭快逾闪电的手掌中穿出,大璇玑术悄然施出。
这一招以柔克刚,使得恰到好处,哪知刚抓到元恭的手掌,李泠还未及借力,便陡觉身上的劲气一空。
“不好!”李泠觉得那股自丹田中涌上的热气忽然阻在了胸口,本来热流激转的内息竟随之消散了。
元恭被他扣住手掌,也是一凛,但他不足十岁便入丹剑派苦修,自身的武功内劲和应变之能远在只修炼三载多的清岚之上,此时虽惊不乱,沉肩坠肘,顿时化开了李泠的掌力。
李泠腾腾地退开数步,只觉身上的劲气渐渐散了,那种面对余观吾时无能为力之感又再涌上。大事不妙!为何老子身上的经脉好似要闭住了,怎的无法运劲上来?他忽地想到东方圣的话,他说要给我洗脉三次才成,难道便差了这一次洗脉,便会内劲难聚?
元恭见他忽然间满面骇色,也是大惑不解:这小子适才本来稍占便宜,怎还是这副古怪模样?哼,这厮当日乔装不会武功,宁肯被我打飞也不显露身手,端地满腹的阴谋诡计!大喝一声,疾步攻上,双腿连环踢出。
李泠心中正自困惑,一愕之际,胸前连中两腿。一片惊呼声中,李泠重重跌倒在台上。
元恭也料不到这场比武居然胜得这般简单,一时颇有些意犹未尽,双手抱胸而立,冷笑道:“李泠师弟,承让了!”
李泠急切间避开了心窝等要害,胸肋间还是传来难言的撕疼,从肌肉、骨骼,直钻入心底。但元恭的这声冷笑传入耳中,却如一声雷鸣,霎时让他浑身的气血都是一震。
李泠,你姥爷的,你就这样败了吗?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炸响。
小爷决不能这般窝囊地败下来!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很奇怪的,一股温热之气从腹内升起,浸润着经脉脏腑,又强烈地涌向伤处。一股气力让他猛地仰起头来,冷笑道:“承让什么,老子可还没输!”
他咳嗽了两声,揉了揉胸口,竟缓缓爬起。
元恭的笑容登时一僵,他自忖适才那一脚劲力刚猛,修为稍差者便会吐血抽搐,便是功力深厚之辈,也会倒地难起,但这小子怎的揉了揉便爬起身来?
因玄门武功包罗万象,其中颇多倒地攻敌、诈败诱敌等打法,所以比武者被打倒在地,并不会被判输。只有被打落擂台,或是伏地不起者,才算输掉比武。
元恭冷哼道:“那是最好,你自己讨打,就怪不得我了!”猱身而上,左掌虚按李泠的右肩,右掌骤从左臂下穿出,掌风笼住李泠上身。
李泠这时已不敢接招,转身便逃,举步落足时只觉脚下发软,远不及那日戏战清岚时劲气充沛,心中惊骇更甚:完了,差了这最后一次洗脉,老子还是原来那副有气无力的根骨!好在近日苦修的鹤高飞终究还有些根基,元恭几次近身疾攻,都被他侥幸避过。
李泠记起惨败于余观吾时的教训,知道这时自己若是还手,必会因内劲不及而被元恭一掌击飞,只得绕着擂台,亡命奔逃。元恭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只逃不攻,乐得放手抢攻。
台下旁观的丹剑派弟子都为元恭高声喝彩,无极、紫篆两宗弟子则见李泠面色发白地绕台飞转,形状狼狈不堪,不由指指点点,捧腹大笑。
看台下和高台上的各路看客们也料不到大名鼎鼎的玄门会武上会有李泠这路打法,一时笑声四起。几个性急的江湖豪客已放声大呼:“他娘的,这是赶鸭子上架吗?”“快追,抓到鸭子拔毛煮啦!”
宁观一等人均以为李泠又吓得忘了还手,连连呼喝:“小师弟,快还手啊!”“小师弟,放手攻他,以攻对攻!”
老子难道不知道还手?李泠给师兄们催得急了,也要待出手,但才转回身,便觉眼前拳影如山,劲风呼啸,知道自己难撄其锋,急忙滚倒在地,骨碌碌地转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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