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魅初现上 2
第二章悟魅初现
恒山,亦名太恒山,始于太行,横跨塞外,东连燕山,西跨雁门,南障三晋,北瞰云代,东西绵延五百里,位于塞外高原通向冀中平原之咽喉要冲,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称北岳,与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并列为中原五岳名山。
北岳原是香火极旺,常年不休,但此刻,在入山的大道路口边,却有数十名香客踯躅不前。而在不远处一方空地上,更停着数百人的马队。马上骑者服饰一统,皆是精短小褂,外罩青色长袍。静静伫立在寒风中,无人喧哗,浑如静雕默像,不发一言。就连那些马儿亦是口中衔枚,静无声息,极显肃穆。
萧萧风中,马蹄声响,一行车队悠悠行来,到了恒山脚下,被人群所阻,只得远远停了下来。
车队共有十余骑,护着两辆马车。马车中有人低声吩咐几句,派出一名随从打扮的骑者前去打探。
过了一会儿,随从转了回来道:“范老爷,我们来得不巧,恰好今日封山,所有人都不得上山。我怕老爷不信,还特地带了这个回来。”手中展开一道字幅,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八个大字:山中朝会,封山一日!
由马车中下来一位大腹便便的员外,接过字幅细细观看一番,喃喃道:“上面有恒山道观与悬空寺的印鉴,应该不假。但我来了恒山数次,从未听说过开朝会谢绝香客之举。今日是腊月二十,离小年还有三天,又不是什么黄道吉日,这可真是奇了。”
在汉人的民间习俗中,小年乃是每年腊月二十三,用于祭灶,扫尘,送灶神、灶王等。
原来这范员外本是淮南大户,因心慕北岳,眼见新年将至,特携家眷入山朝拜还愿,却不料走了十余日方到了恒山,却吃一个闭门羹。
范员外不由心想恒山道观乃是出于全真道教,悬空寺却是信奉佛法,二者又怎会在同一天行法事?故有此疑惑:“那些骑兵又是什么人?可是与他们有关?”
随从道:“我听那些香客说,这些人不知是什么来路,个个怪模怪样不似汉人,问也不答,不知是听不懂话语,还是有意装聋作哑。而且他们身上都携有兵刃。但据说其领头的人已经上山去了。”
范员外沉吟道:“北岳离京师不远,常有境外王公贵族前来祭拜,或是他们带来的护卫。既然如此,我们便回镇上歇息一晚,明日再来就是了。”
随从不忿道:“那些当官的就可以随意入山么?我见这左右并无道长与僧人,或是都去参加那朝会,想必声势不小,不如我等依旧护送老爷上山进香,也可一睹盛会。”
范员外心虔,连声斥道:“尔等不可莽撞!若是被真人与佛祖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周围的香客大多怀着与他同样的心思,虽是满脸无奈,亦只好返回。
众人中突然闪出四骑,其中一位锦衣少年在鞍上抱拳施礼:“多谢范员外一路照应,我等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范员外急得摇手:“小兄弟万万不可造次,未得应允,怎可贸然入山?”
另一位黑衣老人笑道:“范兄可放心,我等并非不速之客,早已事先知会了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届时表明范兄朝拜进香的诚意,定会好好相待。”
那止水真人乃是恒山道观的掌教,而玄偈大师则为悬空寺的主持,范员外忽然听到这两个名字,满腹疑惑,不再开口阻拦。
早先他的车队行至半途遇见这四人,得知他欲入恒山,便提议结伴同行。范员外乐善好施,又见四人形貌各异,当是有些本事,一路也好有个照应,便欣然答应。此际见他四人硬要闯山,不由心头惴惴,难辨吉凶。
四骑与范员外告别,疾驰而去,当先一人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锦袍,面容英俊,虽然年方弱冠,顾盼间却隐有一种冷静沉稳的王者之气。
一位美丽的少女紧随其后,粉色小夹袄衬出优雅的身姿,平添几分成熟的韵味。
黑衣老者瘦小羸弱,面容苍老,眼神中却流露出饱经沧桑后的坚强与达观。
最后一人则是个矮小的侏儒,体形如孩童,身手却是敏捷矫健,背负弓箭。
这四人正是许惊弦、水柔清、斗千金与阿义,他们由夏天雷处得知了宫涤尘与何其狂的下落,当即离开梅影峰,一路策马疾驰,径往恒山赶来会合。
斗千金之言并非虚妄,裂空帮早已依着江湖规矩飞鸽传书通知恒山剑派与悬空寺,只因不愿显露形迹,被敌所蹑,所以才混入范员外的车队之中。
许惊弦眼利,早见那数百骑兵皆是深目高颧,皆非中土人氏,又是阵容齐整,训练有素,当有非常来历。但既然他们对周围不管不顾,亦不愿多生事端。与斗千金使个眼色,两人心有默契,沿途暗暗留心。
四人策马走了一炷香时分,山路渐高渐窄,只好将马儿栓在道边树前,步行上山。沿着蜿蜒的山道来到一条峡谷中。只见两边高峰耸立,石壁万仞,中间仅露一线青天,而谷中淡烟缭绕,虚幻缥缈,如雨似雾,更有清涧流水,倾泻而下,叮咚成曲,令人疑入仙境。
五岳为历代帝王封禅祭祀之所,各具景观,其中泰山称雄、衡山挺秀、华山险峻、嵩山博奥、而恒山则以幽奇而称著于世。如今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四人沿途一路急赶,根本无心留意风景,但到了此处,不由觉得胸怀一畅,心情舒缓,脚步亦慢了下来。
斗千金见多识广:“老夫听人说起过,此谷名为金龙峡,乃是北岳恒山之门户,恰位于两座最高的主峰之间,恒山十八景中,尤以金龙峡中的磁峡烟雨为最,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两边高峰一为天峰岭,那是恒山剑派的处所,而另一边则为翠屏峰,在那峭壁上,便可见到名震天下的悬空寺了。”
众人抬头,透过弥漫烟雾,隐隐望见半山中的悬崖峭壁间,一座寺院离地数十丈,悬空而设,上载危岩,下临深谷,结构奇巧,巍峨古朴,不禁啧啧而叹。
水柔清道:“那恒山剑派乃是道家武学,但这悬空寺分明却又是佛门寺院,竟能同驻一山,倒也真是蹊跷。”
“小丫头有所不知。那五岳原本皆属道教名山,但北魏末期佛教盛兴,便于恒山翠屏峰修筑了悬空寺,自此种下佛源。天下名山之中,似北岳恒山这等兼有佛道两家,实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亦可算是江湖一奇。”
“却不知那静尘斋又在何处?”
“这……老夫委实不知。静尘斋弟子极少行走江湖,偶有现身,亦对其来历讳莫如深,传言那静尘斋就在这北岳恒山之中,却无人知道确切方位。”
“哈哈,原来老爷子自诩博闻,却也有不知道的事啊。不过这也无妨,我们只需找个道长或是僧人一问可知,不过说来奇怪,那些香客不敢入山也就罢了,但为何我们走了近半个时辰,莫说道长与僧人,就连山中的农户樵夫们也都不见个影子?”
斗千金笑道:“小丫头莫要疑神疑鬼,寒冬腊月,新年将至,那些农家们也落得清闲,此刻多半都在家中生火取暖呢。”他江湖经验何等丰富,口中说笑,心中却早生怀疑,只不过不愿说出实情以免引起水柔清的疑虑罢了,借着东拉西扯之际暗察四周,心知今日情景大非寻常。
水柔清依是不解:“按说这两派在武林中都大大有名,当是弟子众多,就算大部分人都去了朝会,总当留下几个巡山守卫的弟子,怎么我们长驱直入,连个盘问的人也没有?”
斗千金趁机扯开话题:“嘿嘿,小丫头此言差矣。有道是兵贵精不在多,江湖上大有声势的门派可未必广收弟子,譬如天下皆知的昊空门不也就明将军一个传人,至于老夫的兵甲派,哪个不敬重三分,却也一门两徒分铸兵、甲,决不滥收。”
水柔清嘻嘻一笑:“老爷子莫要胡吹大气,兵甲派很有名么?我怎么以前就从来不知道。”
“小丫头孤陋寡闻,待老夫有空讲述一番兵甲派的来历,也好让你长长见识……”
水柔清撇嘴,故作不屑:“老爷子你每次说不过我时便用此句结尾,偏偏却从不肯讲,我看分明就是压箱底的老本,一旦拿出示人,便再无倚仗。我才不要听……”说着说着忍俊不禁,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原来斗千金孤身在江湖漂泊多年,性格怪异,又倚老卖老,每每爱与人争论抬杠,偏偏遇上水柔清这个古灵精怪、决不服软的小姑娘,由梅影峰一路行来,一个称之为“小丫头”,一个唤做“老爷子”,起初各不相让,处处针锋相对地斗气拌嘴,浑若当初水柔清与黑二般。过不几日,渐渐发觉老人皓首雄心,博闻广记,小姑娘却是聪明伶俐,心地善良,竟成知交莫逆,谈得十分投机,虽然仍是不时地争论,却早无敌意,反倒觉得这般互相调侃打趣,似也不失打发旅途寂寞的良方。
听着水、斗二人的对答,许惊弦有会于心。或许正因恒山身兼僧道两派之长,天峰岭的恒山剑派与翠屏峰的悬空寺遥遥相对,互为策应,无人敢来惹事,所以静尘斋才选了此清静的处所。
许惊弦回想他所遇见的静尘斋三名弟子:法号“红袖裁纱”的连红袖本是尼姑,因与追捕王梁辰相恋还俗归,隐于恶灵沼泽;小指挑千仇却似修道之人,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谋算;而鹤发乃是静尘斋中的俗家弟子,虽身归草莽,却是守正恶邪,诲人良多,更像一个避世鸿儒。三人性情各异,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心志高远,宁和冲淡,并且心绪灵动,不拘常规,所以才可见常人所不能见,思常人所不能思。
看来静尘斋名义上是佛门法庵,却兼佛、道、儒三派之长,所收弟子亦是不拘一格,择贤而士。
来到金龙峡深处,只见眼前分为两条岔路。路口边坐着一位老人,衣着陈旧褴褛,对四人的到来浑无所觉。
许惊弦上前抱拳:“请问这位老丈,我等要去静尘斋,却不知应该走哪一条路才是?”
老人置若罔闻,从怀中摸出一只旱烟,磕磕烟管,放入烟丝,动作不紧不慢,状极悠闲。
斗千金亦道:“老人家,我等远道而来,确有要事,还望行个方便,指点一下路途。”
老人身形普通,衣着陈旧,就若寻常穷苦百姓,但偌大的恒山之中就只见他一人,应是与恒山道观、悬空寺不无联系,是以虽见他傲慢无礼,言语上亦不敢怠慢。
老人这才抬起了头,只见他皱纹满面,须眉皆白,额间正中一颗赤色大痣十分醒目,看起来怕已有八九十岁的年纪,然而却是面色红润,身腰强健,绝无佝偻之态。他细细打量四人一番,点起了火,深吸一口烟,口中发出满意的“唔”的一声。这才缓缓道:“你们也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么?”
众人见他吸烟之际,烟管红光大盛,皆是暗暗戒备。
水柔清奇道:“老人家说的是什么东西?看来在我们之前还有人来过,不知与山下那些番外骑兵可有关系?”
老人不置可否,蓦然口中吐出中浓烟,在空中化为四道烟箭,朝着四人分袭而来。
四人皆是一怔,虽都瞧出老人深藏不露,身负武功,却不曾料到他竟然突施冷招。烟雾虽是无形之物,但在老人内力催动之下,岂可小视?更不知其中是否蕴毒。一时不假思索,各出绝技。
水柔清离得最近,连忙弯腰倒身,烟箭从她面门上空掠过;斗千金则是斜跨半步,右手一记劈空掌击出,将烟箭打散;许惊弦深吸一口气,轻喝一声,口中吐出无形罡气,以气破气;唯有阿义似是不懂危险,笑嘻嘻地道一声:“阿义!”伸指去戳那烟箭。不料烟箭离他手指还有半寸处,突然一顿,随即化散于空中。
老人口中念念有词:“弱柳扶江!铁岭横峰!原来是温柔乡与兵甲派的高人。”
旁人还不觉如何,水柔清与斗千金皆是心头一震。水柔清方才闪避烟箭的那一身法正是缠思索第二十三式“弱柳扶江”,而斗千金劈空一掌亦正是出于兵甲派掌法中的一招“铁岭横峰”,想不到老人目光如炬,虽然仅使出半招,竟也被他看破。
老人望向许惊弦:“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内力修为,当世少见。听止水与玄偈说裂空帮新任帮主不日来访,想必这位就是许少侠了。”
许惊弦听他直呼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之名,口气大得出奇,恭敬答道:“正是晚辈。却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闲俗于山中,不知年月长短,不知红尘浊世,哪还记得什么姓名?唯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而已。”老人转向阿义,“到底是毫无机心?还是算准老朽只是出招相试,绝无危险,所以不露武技?老朽却是看不透你。”
阿义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只答了一声:“阿义。”
斗千金道:“既然老人家提到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当知我等此次前来并无恶意,还望指引一下路途。”
老人伸手一指,却是朝着四人来时之路。
水柔清怔然道:“难道我们走过了头?”
老人眼光中似具深意,怅然一叹:“你们路走得没错,但这一趟来的时机却是大大不对。”
“此言何解?”
老人道:“若你们换个日子来,止水与玄偈必会出迎,老朽亦不会多事。但是今日么,却须过了老朽这一关才可。”
许惊弦沉思道:“老人家所言可是与那朝会有关?若是平常时期,我等尽可多等一日。但此次入山只因晚辈有个朋友身受重伤,此刻正在静尘斋中养伤,急欲一见,还请老人家应允。”他料知这老人必是恒山前辈宿老,只怕辈分还在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之上,是以言语谦恭,尽以实情相告。
老人点点头:“原来你们是为了凌霄公子来的。唔,此事本可通融,却不能坏了规矩。”
许惊弦知道宫涤尘因防消息走漏,引来管平等人的纠缠,带何其狂来恒山养伤之事并未通知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想不到竟被这无名老人一口道破,已可确定他与静尘斋有着莫大的关联。
斗千金本非怕事之人,见老人执意不允,忍不住道:“老人家虽然眼力高明,内力浑厚,但毕竟年事已高,以一挡四,难有胜算。何不行个方便?”
老人哈哈一笑:“你等不必惊慌,老朽一大把年纪,岂会与你们动刀动枪,只是出个无关痛痒的题目,你们四人之中,能过关者就请上山,其余人便留下陪老朽看一日的北岳风光吧。”
他虽说得客气,但言语中却流露出强烈的自信,似乎一旦不能过关,他就有绝对的把握将四人留下来。
水柔清不由想到前几日齐生劫出题为难许惊弦之事,笑道:“许帮主这一路上遇见诸多考较,来年不如去考状元吧。”
许惊弦突然发问:“是否但凡今日上山之人,老人家都会阻拦?”
“不错。今日朝会乃是静尘斋几年一度的大事,故谢绝外客。虽与恒山道观、悬空寺无关,但三派互为守成,若要硬闯,怕是不能。”
许惊弦语出奇峰:“晚辈见山下有数百塞外骑兵留守,却不知他们的主子是否已上山?莫非亦过了老人家的这一关么?”
老人点点头:“那人来自塞外离昌国,虽是出身异族,却是心思灵动,机敏多变,不亚于我中原饱学之士,老夫所出的题目被他从容化解,只好放他过关。若你们能上山,或可见到他。”
许惊弦若有所思,十年前当年明将军率军平定北疆,连破塞外诸国,义父许漠洋的冬归城便毁于此役。但近来听说在塞北新崛起一国,名唤离昌,联同当年国破家亡后流落的各族王公贵胄,势力渐大,对中原汉室已隐隐构成威胁。却不知此人不远千里专程来静尘斋是何用意?不由对那人心生好奇。
千金皱眉道:“既然此次朝会如此郑重,岂容异族上山打扰?”
老人长笑:“佛门广渡,道法自然。既然适逢其会,便是机缘,何必独排异族?”
斗千金一怔,一躬到地:“多谢老人家金玉良言,斗某受教了。”
老人见斗千金对自己本是颇有不服,但此刻受了一言点拨,立刻诚心拜谢,当是性情中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许惊弦道:“既然连离昌异族之士都能解答老人家的题目,我等岂甘人后。这便请出题吧。”
老人忽伸右足,在地上一画,顷刻间画成一个六尺方园的圆圈。那地上皆是青石板,却并不见他如何运劲发力,似乎轻松至极,显见内力深厚,更何况那圆圈浑然一体,平整光滑无半分棱角,纵借用工具所绘亦不过如此。
众人虽不知他是何用意,但皆是心中暗暗叹服。
老人淡然一笑,袍袖一展,激起一阵劲风,将脚下圆圈内的杂物清扫一空。随即手臂轻扬,旱烟管指处,空中飞舞的三片落叶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偏不倚地悠然落入他脚下那个六尺圆圈之内:“老朽不才,就给四位出个简单的题目吧。这里有三片落片,且问待老朽一掌挥去后,圈中还剩几片树叶?你们可先说出答案,老朽再出掌,谁猜对了,便请入山。”
众人齐是一呆。看他毫不经意挥臂间将轻巧的树叶引入圈中,露了一手上乘武功,满以为他会出一道难解之题,却不料竟是如此简单。
水柔清大声道:“老人家功力超卓,应可只激起一两片树叶而不惊动其余,但我们共有四人,每人猜一个数字,总归不会错。”
老人不动声色:“答案只有一个,错的三人便留下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老人名义上是出题,实际却是故作刁难。即使四人各说一个答案,最多也只能有一人可过关,而凭他掌上的功力,还可暗中选定上山之人。
老人见诸人面有难色,泰然道:“愿赌服输,莫道老朽出题不公,若是再多一片叶子,管教你们都无法过关。”
许惊弦见水柔清与斗千金皆锁眉苦思,唯有阿义依是魂游身外的模样,忽心念一动:“也不必多想稀奇古怪的答案了,我们猜老人家一掌击出后,圈中依然是三片树叶。”
水柔清与斗千金听许惊弦说得如此有把握,猜他或会暗施神功锁住圈内的树叶,借以对抗老人的劈空掌力。此方法虽可行,却须本身功力远高过对方,看老人方才的出手,化繁为简,举重若轻,不露痕迹,已至江湖一流高手之境,纵然与许惊弦平手过招,亦难测胜负,实难相信他有此能力。但无可奈何之际,也只得勉力一试,遂齐齐点头。
老人目射异光:“许少侠似乎成竹在胸,老朽也只好尽力而为了……”说话间深吸旱烟,烟管霎时明亮如炬,这一口气好长,足有五息方歇。蓦然间一掌击向圈中,看似出掌轻柔,似拂尘抚裳,但掌风到处,地面顿时飞沙走石,如有风暴掠过,更是隐含风雷之声。
老人被许惊弦笃定的态度激起心头傲气,已暗中将功力提至十成,全力出手,务要将圈中三片树叶劈为齑粉。
水、斗二人见老人出招声势如此惊人,齐是一震。此老一身精纯的玄门内功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单以掌力而论,普天之下,能与之硬碰的怕亦不出十人,看那刚猛无铸的势道,莫说是三片小小的树叶,就算是水桶粗的大树,恐怕也会被一掌打折,且看许惊弦又将如何应对?
却不料许惊弦根本不为所动,既未出手阻止,亦不另寻他法,只是静观圈中的三片树叶被掌力震得粉碎,鼓掌而赞:“老人家功力深厚,这一掌实令我等大开眼界。”
水柔清只道他甘心认输,不由暗叹一声,斗千金虽料定必有下文,却也猜不透他将做何辩解?
老人见他如此镇定,浑若自己一掌击在空荡处,不由稍稍气馁:“请问许少侠,圈中还有几片树叶?”
许惊弦淡淡道:“三片!”
老人嘿嘿一笑:“事实俱在,许少侠还想抵赖么?”
许惊弦神色不变:“由根枝而生,由雨露而发,既已生于世间,纵损毁亦是无改三片之数。”
“原来如此!”斗千金大笑,“佛经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那三片树叶并不在你我眼中,而是存于心里,老人家掌力再强几分,亦不能灭之。”
老人微笑道:“许少侠机智过人,却还是有些美中不足。因为方才那位离昌国的异士亦做如此答,纵能过关,却不免有拾人牙慧之嫌。更何况那三片树叶亦早不在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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