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魅初现中 3

下载APP

悟魅初现中 3

  

    许惊弦反问:“请教老人家,何为圈内,何为圈外?”

    老人一怔,垂首静思。

    许惊弦洒脱一笑:“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圈内即是圈外,老人家非要分个清楚,岂不是太过着相了么?”

    老人叹道:“虽是诡辩,却具深理。唔,且让老朽再想一想,是否可算做过关?”

    许惊弦谦然道:“诚如老人家方才所言,‘既然适逢其会,便是机缘’,晚辈妄自猜测出此题目只为相试,而非执意阻挠,所以才敢斗胆如此应答。过关与否,亦在老人家一念之间,还望成全。”

    老人眉头一挑,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此题原本考得不是武功应变,而是佛心。缘由天定,既然诸位不早不晚在这七七之劫的日子赶来,恐怕都是应劫之人,老朽就不阻拦了。”

    众人突然听到“七七之劫”的名称,心中尽是不解,还想再问时,却见老人已飘然遁入密林深处,口中吟道:“左行归真,右行涅槃,身后才是红尘。何去何从?请诸位自行选择吧。”唯见那旱烟的火光在林中闪烁不定,旋即消失不见。

    彼此对望一眼,均觉老人高深莫测,难辨其意。虽然侥幸过关,却未觉欢喜,反是更增疑惑。

    斗千金道:“听这老人的语意,两条岔路中左边应是通往恒山道观,右边则是悬空寺。想那静尘斋与佛门关系更深,我们就往右边走吧。”

    

    四人沿着右路行出不远,便踏上名为“云阁”的栈道,栈道年代久远,古意盎然,在悬崖中腰盘绕,如若穿行于蒙蒙烟雨之中,一路上更不时可见历代名家所写下的诗句。

    走过云阁栈道,便来到了悬空寺。但见四十余座殿楼曲折回环错落相依,依着崖壁凌空而构。抬头只见一线青天,低首俯视深谷密林,迷雾重霭之中更有峡水长流,如聆仙乐,几疑置身于九天宫阙之中。

    此处风景独好,原是恒山第一胜景,众人却是无心浏览。但见寺门虚掩,门前两座铜铸香炉中虽有香火萦绕,却不现人影,亦不闻颂经木鱼之声,如同一座空寺,皆在暗自揣想老人所说“七七之劫”所指为何,那“应劫”之语是否暗藏凶兆?

    许惊弦朗声报上名号:“兵甲派斗千金、温柔乡水柔清、裂空帮许惊弦与阿义,一行四人同来请见玄偈大师。”

    山谷回响,话音远远传了出去,但却无人应答。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不解。依此推算,只怕恒山道观中亦是一般的情景,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水柔清道:“就算都去参加什么朝会,至不济寺中也会留下一两人,只怕是出事了。”

    许惊弦沉吟道:“事起仓促,只好入寺察看一番,清儿与阿义在外守候,我与斗师伯进去吧。”与斗千金一左一右,就要推门入寺。

    忽听寺内传来一声钟响,虚掩的大门无声而开,宛若迎客。

    只见殿堂前静坐一位老僧,手持佛珠,垂首闭目。

    众人原只道寺中无人,却蓦然见到这老僧,着实大出意料。许惊弦与斗千金二人入寺前皆凝神留意,相距老僧也不过五六步的距离,竟是未闻他呼吸之声,这身功力确非等闲。

    许惊弦留意到大殿角落边有一口大钟,距离这老僧足有数十步远,心想莫非另还有人,不然何以发出钟响?眼角余光忽见大钟下有一枚佛珠,方知应是他以指弹珠,以振钟鸣。

    待望见那老僧的面容后,众人更是齐齐一惊。只见他皱纹满面,须眉皆白,竟与在山道前遇见的无名老人相貌一般无二。只是那老人形如山野隐士,不苟言笑;这老僧却是宝相端严,胸怀慈悲,神态上实有天壤之别。

    水柔清惊呼一声:“老人家你何时赶到我们前面了?咦,不对,你那颗痣不是生在额间么,怎么又到左颊了?”

    老僧淡淡道:“姑娘好眼力。看来诸位已在山下见过那石中火了。”

    众人这才知道那无名老人的姓名,水柔清笑道:“怪不得他吟那隙中驹、石中火的诗句。嘻嘻,大师和他生得如此相像,莫非法号叫梦中身么?”她这一路上与斗千金拌嘴惯了,话语脱口而出方知不妥,连忙捂嘴。

    老僧不以为忤,镇定一笑:“那石中火亦只是他的自号,原非本名。老衲幽柏,原与他是孪生兄弟。”

    诸人恍然大悟,许惊弦与斗千金知道悬空寺法号依空、幻、幽、玄而列,算起来这幽柏大师还是悬空主持玄偈的长辈,皆肃然起敬,唯有水柔清不知想到些什么,在一旁掩嘴偷笑。

    许惊弦见礼道:“因见四下无人,疑有事变,所以才鲁莽入寺,不想扰了幽柏大师的清修,还请见谅。”

    幽柏含笑还礼:“无妨。可知你们起初在寺外时,老衲为何并不理会?”

    “还请指教。”

    “只因今日恰逢七七之劫,恒山三派齐聚静尘斋召开天机会,空置寺,唯恐有人生事,所以我四人方才出山坐镇,见你们武功不俗,足有硬抗石中火之能耐,虽报上名号,却难辨真假,或存异心,故静观其变。听到你们商议后,老衲这才敲钟发声,现身出来。”

    听他如此说,诸人心头更增疑惑。以往从未听过天机会之名,莫非竟要召集恒山道观、悬空寺与静尘斋三派所有人?而这幽柏大师明明是悬空寺的僧人,又怎么并不参与?更何况佛、道有别,何以齐聚?听他说共有四人出山坐镇,除了石中火与幽柏大师之外,还有谁人?

    斗千金道:“老夫自诩熟知江湖诸事,却还是头一遭听闻天机会的名头,想必是恒山三派中的头等机密,却不料初次谋面,大师便将此事如实相告,这个是否……嘿嘿,也太过信任了。”

    幽柏大师笑道:“施主可是说老衲不通机心么?”

    斗千金本有此意,心想这幽柏大师怕是久驻山中,少与人打交道,所以才这般动辄以诚相待。却不料被对方公然揭破,不由老脸一红,连声道:“不敢不敢,佛门高僧见识非常,我等凡夫俗子岂能臆度?”

    幽柏悠然道:“施主多虑了。只因老衲见到你四人的形貌后,这才放心将机密托付。”

    水柔清忍不住道:“难道大师有读心术,又或是有通天之眼,可一眼识破对方内心?”

    幽柏神情自若:“形诸其外,慧秀其内,但有心目,可辨忠奸。”

    “心目?与一般的眼睛有何区别?莫非还有其他事物可当眼睛来使?”

    “同样一双眼睛,感知却是大异。以眼为目,可见河山;以神为目,可见真假;以书为目,可见好坏;以史为目,可见兴衰……但唯有以心为目,方见通彻天地。”

    “我不信!”水柔清听他说得神乎其神,不由连连摇头,“大家望着同样的东西,莫非就能看出不同的感觉?”

    幽柏大师一笑:“你们既已过了山下石中火一关,应是有些真才实学。老衲亦想一试。”

    许惊弦想到幽柏大师既说有四人坐镇,大概必须过了这四关方才能去静尘斋,左右逃不过,索性爽快应战:“还请大师指点。”

    幽柏大师冥神屏息,似陷入沉思,忽双目开阖如电,扫向殿堂之中。

    众人沿他目光望去,却是五步外的一座香炉,高有五尺,宽有三尺,铜光湛然,怕有数百斤的分量。炉中尚插着十余支线香,却仅有一支在燃,腾出一线袅袅青烟。

    忽听耳边“嗖嗖”风响,却是幽柏大师一连十余指,尽朝着那香炉射去。

    但见幽柏大师头上热气蒸腾,显是尽施全力,指风劲凛,传出刀剑破空之声。但那香炉毕竟分量太重,幽柏大师纵然指力再强,亦难动其分毫。指法虽然变化繁复,却也并不出奇。

    众人正在暗中猜测幽柏大师徒耗功力是为何意?陡然间烟雾弥漫,竟是数香齐燃。

    诸人齐齐色变。即便幽柏大师指力强劲,能将这数百斤的香炉击倒,亦不会令他们如此惊讶。能用隔空指力将线香引燃,实是耸人听闻,只凭这深不可测的内家功力,便足以笑傲江湖。

    幽柏大师道:“方才这位姑娘不信老衲的‘心目’之说,那就试试诸位施主的眼力吧。”霎时又变指为掌,将香炉中的香火尽数击灭,随即手腕一抖,五指虚握,仿佛掌心里托着一件看不见的珍贵玉器。

    香火虽灭,烟尘尚存。一团烟雾被幽柏大师的掌力所催,若有形之物般轻巧地移至诸人身前三尺处。掌法精妙,力道收放自如,本也不足为奇,但那团烟尘却似被罩在一件透明的器皿之中,尽数凝聚在空中半尺之内,虽然不停变化着,却连一丝烟气亦不外泄消散。这等神功奇技,实令人叹为观止。

    斗千金叹道:“佛门玄功,望尘莫及。若是大师意在考较武功,我们就不必献丑了。”

    幽柏大师神秘一笑:“老衲的题目是:请诸位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在这团烟尘之中,你们将会看到什么?”

    听他如此说,诸人既觉新鲜,又是好奇,就连阿义亦凝神观看起来。

    然而那团烟尘变化太快,无有定形,才捕捉到某一形状,随即又幻化为其他。

    水柔清道:“不成不成,这烟尘变化太快,根本无从捉摸,又如何能看出形状来?”

    幽柏大师道:“心有所想,故眼有所见。”

    “如果大师心中已有一个固定答案,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答对。又岂能过关?”

    幽柏大师一笑:“石中火让你们上山,必有其道理,老衲又岂会阻拦?诸位尽可放开胸怀,耐心观察,无论你们给出的答案是什么,老衲都将指点去静尘斋的路途,决不食言。”

    众人大出意料之外,听幽柏大师言辞确凿,当无虚言,一旦再无后顾之忧,滤除了杂念,将一颗心静了下来,眼中所见果有不同。

    恍惚间那团烟尘已不再幻化无定,渐有形状,各坠入不同的幻象中。

    在水柔清眼里,那团烟尘轮廓逐渐分明起来,先是隐隐现出父母的模样,忽又极显狰狞,如猛虎饿狼扑击而至,那是她心中不共戴天的仇人:简歌!

    在斗千金眼中,却仿佛望见辽阔无际草原,壮丽锦绣的山川,不由心驰神往。

    而由许惊弦看来,近处有一位牧羊少女悠然挥鞭,而远处却是无数战士策马狂奔,惨烈厮杀的疆场,更有偷天神弓遥悬天际,引箭待发……

    

    蓦然间弓弦声急响,一箭穿透烟尘而过,诸般幻象消散无形。

    众人霎时清醒过来,竟是阿义忽施冷箭射穿烟尘,面上却仍是一片茫然之色,仿佛根本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许惊弦转头望去,只见幽柏大师双目神光炯炯,锁在四人身上。突然心有所悟:静尘斋最重要的技艺不是武功与见识,而是那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当他们在观察那烟尘之时,幽柏大师亦正在观察着他们!

    由此看来,幽柏大师虽在悬空寺出家,但一定与静尘斋有着莫大的关系!

    

    “无论你们方才从烟尘中看到了什么,都已不必说了。”幽柏大师面现神秘古怪的笑容,仿佛已洞悉天机,手指向后殿一处偏门,“由此出悬空寺后门,可见一条竹林小径,那就是通往静尘斋的路。”

    水柔清奇道:“如此也可算过关了么?”

    幽柏手捻佛珠,含笑点头。

    斗千金哈哈大笑:“原来大师早有容让之心,所谓出题测试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许惊弦却道:“不然。我倒认为大师这等做法有失公平。”

    “许少侠何出此言?”

    “那么大师由‘心目’中看到了什么,可否如实告知?”

    幽柏沉思半晌,方才缓缓道:“你们透过烟尘看到了自己的心,老衲却透过烟尘看到了你们的人!”

    许惊弦深吸一口气:“恐怕这才是大师本意吧。”

    幽柏叹道:“不错,既已被许少侠看破,也就无须隐瞒了。所谓出题测试其实只是一个障眼法,借机观察诸位才是老衲真正的目的。”

    众人皆默,既惊且惧。习武人在江湖,总会习惯性地保持着一份警惕,但方才那一刻,每个人都全情地投入在那似梦似幻的烟尘中,却不料自己的神态已被幽柏大师尽收眼底。

    这固然是源于他们十分信任幽柏大师,另一方面,却是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新奇古怪的测试之后,还隐藏着完全出乎意料的用意。

    “不过诸位请别怀疑,老衲并没有任何阴谋诡计。这是每一个参与天机会之人必须经过的考验。”

    听幽柏大师说得诚恳,众人渐渐放宽心结。

    斗千金道:“天机会是为何而开?那七七之劫究竟是何意思?大师可否告知?”

    “你们去了静尘斋后,一切自明。”

    水柔清好奇:“方才大师用‘心目’看我们,不知得出了什么结果?”

    幽柏大师目光扫过众人,面色一整,肃声道:“那片烟尘如一面镜子,映出诸位的内心。老衲从其中看到了许少侠的矛盾挣扎,斗施主的未竟之志……”

    两人齐是一惊,复又垂头沉思。回想起方才从烟尘中看到的种种幻景,幽柏大师的评价虽然未必准确,却也相差不远。只是那些幻象皆是出于自家眼中,幽柏大师又从何得知?想必是从自己神情的变化中捕捉到蛛丝马迹,这洞察力委实令人惊叹。

    “至于这位阿义施主,灵智紧锁,神窍未开,若混沌乱世。老衲功力不济,只隐隐看到了一个封闭的圆环,没有起点,没有终点,但若有朝一日破开束缚,或许每一处都可能是起点与终点……”

    诸人听得似懂非懂,料想阿义迭逢巨变,神智全失,以幽柏大师之能,亦无法窥出其内心。

    许惊弦回身望去,恰好瞅见阿义脸上惊惶之色一闪而过。在他的印象中,从来只见阿义面无表情,偶尔会有些茫然无措,却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般神态。方才自己与斗千金、水柔清皆被那烟尘幻象所惑,唯有阿义突施冷箭将烟尘击散,到底是他神智尽失后的无意之举,还是灵台尚存一线清明,所以立刻出手制止了幽柏大师的观察?回想起在鸣佩峰中愚大师对阿义的评价,心头泛起一丝怀疑。

    “那么我呢?大师又看到了什么?”水柔清方才由那烟尘幻象中见到了父母的面容,思亲心切,眼眶不由些泛红,听幽柏大师讲得有趣,不禁好奇心大起,偷偷拭去泪痕,连声追问。

    幽伯大师良久不语,喟然一声长叹。

    水柔清被他瞧得百般不自在,隐隐觉得怕是被看出了什么不妙,却又不肯服软,硬着头皮道:“大师何故欲言又止?就如实说了吧。”

    幽柏大师反问道:“方才老衲提及石中火时,姑娘何故发笑?”

    水柔清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及此事,抚头回想一番,赧颜道:“嘻嘻,那时我只是想到一些无关之事,大师不要问了。”

    许惊弦本在思索阿义之事,被水柔清这一打岔,亦就略过不提。

    幽柏目中闪过奇光,罩定了水柔清,微微一笑,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水柔清见他神情亲切,一双老眼中尽是慈祥,胆子亦大了起来:“我听说出家之后形同再世为人,更不理凡尘俗事,却不料大师还要惦记着孪生兄弟,所以觉得有些好笑。”

    “只要一佛存心,入世出家,原无差别,一样的爱恨情仇,生死荣辱,只不过前者深陷其中,故难以自拔,后者堪破恩怨,方心胸宽容。”

    “这……大师虽然言之有理,却又与我有何相干?”

    “只因我方才透过混浊烟尘,看到了姑娘内心难解的仇恨!”

    水柔清刹那间被切中心结,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幽柏大师沉声道:“你原是天真烂漫的灵秀女子,本可尽享人生,却因被太多仇恨所缚,双眼被心灵的重负所蒙蔽,错失了世间太多的美好。”

    水柔清面现倔强之色:“莫非大师是教我放过仇家?这……父母深仇,若不能报实为不孝,恕难从命!”

    “你错了。老衲只是担心你长此下去,纵有一日报了大仇,却又有何快乐可言?之后的岁月,又将如何度过?”

    水柔清怔住了。她这些年念念不忘找简歌复仇,却从未想过当真杀了简歌后将会如何,那个遥远而强大的敌人似乎已成了她生命中的支撑……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她想到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爱笑爱玩闹的自己时,竟有着太多难以言述的悲哀,简歌不但夺走了她的双亲,更夺走了她原有的快乐。

    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她怕的不是无法复仇,而是报仇雪恨之后的她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

    水柔清望着幽柏大师那如穿透她内心所有纠结的眼神,心神俱震,不由双膝一软,跪伏于地:“请大师教我。”

    幽柏大师双掌合十,吐出一句话:“先宽己,再容人!”

    水柔清喃喃念着这六个字,一时竟似痴了。

    

    许惊弦想起一事:“此前大师可见到过一位来自离昌国的异族?”

    “此人居离昌高位,不远千里而来,却通晓许多不为人知的机密,老衲不便擅自做主,放其入山,天机会自定其去留。”

    斗千金心头存疑:“大师佛法精深,功力通玄,又是悬空寺的前辈高僧,为何不参与那天机会?”

    “天机会须集三派僧道尼之念力而成,凡心未泯者、未阅经纶者皆不可入。而似老衲这般了无牵挂者,便司职守护。”

    斗千金忽道:“大师莫非就是那般若士?”

    “想不到斗施主竟也知道般若士之名。”幽柏大师叹道,“世间千百种智慧,皆不出五蕴之感,唯有般若之境超脱其上,惠尘泽世,妙谛无穷,只可意会,无可言传,老衲尚无此修为。”

    “我等此去,是否也会见到般若士?”

    “见与不见,皆存于一念之间。你们这就去吧,迟早会明白!”留下这句令人费解的话语后,幽柏大师闭目静坐,仿若入定,再也未发一言。

    

    四人按幽柏大师所指之路离开悬空寺,见到三株老树后,果然在左首边找到一条隐秘的山径。小径藏于怪石与密林中,野草及膝,若非有幽柏大师的指点,刻意留心,原是极难发觉。

    山径曲折蜿蜒,一直绕过翠屏峰的后山,通往另一座小山峰。

    沿途上许惊弦与斗千金低声商议,这一路上先后遇见石中火与幽柏大师,虽设关卡,但似乎只为测试而未拦阻,名为封山,却连那一位离昌国的异族之士亦通行无阻,着实猜想不透其中玄机。

    水柔清一语不发,若有所思。少了她一路的喧闹,众人似觉颇不习惯,就连阿义亦显得沉静了许多,许惊弦只盼她受了幽柏大师的点化后有会于心,能放下心中之结。

    上到无名山峰的半山腰,眼前景物一变,竟是偌大一片紫竹林,寂静深雅,幽邃玄秘,竹林深处已可隐隐望见数间错落的房屋。

    穿过竹林,就见到一座约十丈方园的尼庵,草顶木柱,简朴淡雅。两块丈余高的大石分立庵旁,其上各刻着四个大字,左边是:静守乾坤,右边是:忘归红尘!

    他们终于来到了被誉为江湖数百年来最为神秘、僧道四派中的静尘斋!

    

    庵中依然静悄悄并无人影,但不远处却隐隐传来语声。

    四人偱声找去,来到庵旁山坳,只见眼前的一片空地上燃起几堆大火,火光极是明亮,有几条人影在火堆中来回蹿动,不时朝着火堆挥手,行动诡秘难言。

    火堆旁边站着一人,身形高大,穿着青色的长袍,只是背向而立,瞧不见形貌,而在他的对面另有数十人,双方似成对抗之势。奇怪的是明明众寡悬殊,但对面那数十人全都寂然无声,只是呆望着火光中闪动的人影,反倒是那青衣人在火堆前来回踱步,状极悠闲,倒像是占尽了上风。

    斗千金低声道:“依服饰看来,对面那数十人多是恒山道观、悬空寺与静尘斋的俗家弟子,这青衣人敢在恒山三派面前生事,胆子倒是不小,多半就是那离昌国来的异族之士。”

    许惊弦却对斗千金的话语浑若不闻,张嘴欲呼,却欲言又止。原来他在那些人群中俨然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白玛与吕昊诚身在恒山尚在他预料之中,鹤发童颜师徒于此出现则全然出乎意外,见到多吉更是大喜过望。本想招呼,但见诸人神态有异,皆是一脸木然,眼睛只盯着那火堆,似是浑不知他的到来。其他人也还罢了,多吉与他感情极深,但虽扫了他一眼,却是视若无睹,着实令他惊讶莫名。心知必有古怪,话到嘴边复又收了回去。

    

    那青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但见他年约三十出头,深目宽眉,直鼻阔口,额上还扎了一条红色的汗巾,当是塞外异族的装扮。

    

上一章 下一章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

字号

A-

A+

主题

护眼 旧纸 桔黄 纯黑 实木 淡紫 浅灰 灰蓝 暗灰 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