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名虚利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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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名虚利 七

  

    大概是柳凤仪抱着尸体的样子太吓人,庄中农户见到柳凤仪,比见了神鬼更甚,一个个要么望风而走,要么转身进屋,紧闭大门。柳凤仪并不理会,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还对一个藏在树后偷看的小孩子龇了龇牙,小孩子吓得尖叫一声跑了,嘴里喊着:“柳疯子吃人啦!柳疯子吃人啦!”苏辉夜心下称奇,堂堂一庄少主,在自己庄子里名声竟然恶成这样。

    柳凤仪高声叫道:“喂,别冤枉我啊,别说吃人,我可连人都很少杀呢!”孩子不理他,跑得兔子般快,斜下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了孩子的胳膊揪走,一溜烟地进了个院子,砰的一声将门紧紧关上。

    墨轩一直沉着脸,这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少爷,这里住不得啦,不知道他们背后都编排了你什么鬼话呢!”

    柳凤仪笑道:“世人被五色所迷,香臭美丑不分,和他们计较什么?”

    七拐八拐走了半炷香工夫,来至一处极荒僻的院落,推开院门,只见北面三间抱厦,粉墙黛瓦,院中全部辟为花畦,只留了一条蔓草迷离的小径。花畦里种的尽是些奇形怪状的花草,苏辉夜自小帮师父配药,也不过仅识得十之五六。房前廊外的空地上摊了一大片书,书页被风翻动,发出沙沙轻响。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搬着一摞书从房里出来,望见柳凤仪,惊呼一声,满怀的书掉到了地上,颤声叫道:“我的好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你一走就是七年,我天天照你吩咐给你收拾这些花草,晒这些书……不曾想还能活着看见你……”一面说,一面掉下泪来。

    “王妈,我渴了,有冰镇的莲子汤酸梅汤什么的,端一碗招待这位苏姑娘,对了,再拿些缝尸体的针线来。墨轩,去把我那张寒玉床搬出来。这么热的天,不拿寒玉镇着,这尸体是要坏掉的。”柳凤仪说着,已穿过花畦,将麻袋和许六嫂的尸体搁到门槛前,自己在檐下的竹椅上坐下。

    墨轩问:“在堂屋还是在这儿?”

    “廊下有风,散散气儿。”

    那王妈见着尸体,居然不惊不惧,擦着眼泪道:“少爷,你怎么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吓着这位姑娘。”说着,颤巍巍地去了。

    墨轩用袖子在另一张竹椅上拂了拂,请苏辉夜坐,然后转身进屋,哼哼哧哧地扛着一张玉板出来,咚地扔到廊下石桌上,然后将手伸到嘴边哈气,叫道:“好冷好冷。”不过这一会儿,他眉毛、鬓发上竟然凝结了霜花。

    柳凤仪从麻袋中取出尸块,放在石板上,不多时便拼成了人形。苏辉夜素来大胆,此时也不禁觉得全身寒毛倒竖。

    不多时王妈端来了一整坛冰镇酸梅汤,柳凤仪一口气喝了三碗,回头向苏辉夜道:“喝呀,这个解暑,冰凉酸甜,好喝得很。”

    墨轩用手在鼻前扇动,苦着脸道:“少爷,别说苏姑娘,我都喝不下。”

    “不过多一口进出的气,少一口进出的气,有什么分别。”柳凤仪淡淡说着,把碗放下,低头打量尸体。

    “不是吧,这个这么臭……”墨轩嘟嚷道。

    柳凤仪哼了一声:“这里用不着你,你陪苏姑娘四下走走。”墨轩欢呼一声,过来扶苏辉夜。苏辉夜只是内力溃散,倒没娇弱到需要人扶的地步,将酸梅汤放回案上,起身问道:“柳公子,你……认识我爹娘吗?”

    “算是认识吧!唔……算算有十多年了,那年正月,我和父亲在苏州城看花灯,看完了花灯,本想找个小馆子吃元宵,却遇上你娘被仇家围攻。我爹帮你娘打跑了仇家,你娘无以为谢,便把你许给我做媳妇了。”

    苏辉夜初时还认真听着,听到最后,居然又是在消遣自己,不由勃然大怒,喝道:“柳凤仪——”

    “那年我十七岁,剑艺已成,却未真正与人性命相搏过,你娘把年方六岁的你推进我怀里,就和敌人动上手了。不一会儿,白纸糊的窗子、地上、桌椅上,到处都是鲜血和残肢,我把你按在怀里,可你却不停拼命挣扎,一边打我推我,一边叫着‘娘——’,这时一人持剑向我们冲来,被我一剑砍了右手,那是我第一次持剑伤人。”柳凤仪叹了口气,“然后你就安静下来了,趴在我怀里,仰起小脸看着我。”

    苏辉夜摇头:“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我连我娘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你和你娘长得非常像。”柳凤仪笑笑,“我爹很佩服你娘的剑法,后来他们切磋了一整夜,你娘临走前,拍着我的肩膀笑道:‘我这个女儿就许给你了,日后我若有什么不测,你帮我看顾她一点儿。’其后我去海上游历,回来时才知你娘在仇敌追杀中伤重不治而亡,你则去了神剑宫,我父亲也被当日你娘的仇家暗算身亡了。”

    “你说的……”苏辉夜微微迟疑,“都是真的?”

    “你娘死了,我爹也死了。物证没有,人证也没,是真是假随便你爱信不信吧!”苏辉夜一时作声不得,柳凤仪噗地笑了一声,“当时说要你做媳妇时,你可是很骄傲地哼了一声,嫌弃地把头转另一边去了!你我虽有父母之命,却无媒妁之言,这个婚约也作不得准的。”墨轩插口道:“父母之命就够了!”

    柳凤仪骂道:“多嘴!”墨轩立刻把嘴撅得老高。柳凤仪放下手中的针,叹道:“两位移尊步四处走走吧?没见我这儿忙着吗?顾不着叙旧讲故事,也顾不着理会你这整日恨主不售的童子媒人。”

    “不识好人心,哼!”墨轩扯住苏辉夜的袖子,“姐姐,我陪你看金鱼去,我们不在这儿陪他闻尸臭味儿!”

    苏辉夜随墨轩走出几步,忽然回头问道:“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许六嫂的这件事你究竟管不管?”

    “我这不是在管吗?”柳凤仪给针纫上线,专心致志将头颅往脖颈上缝。他姿态优雅舒缓,速度却极快,可谓熟极而流,仿佛手艺熟练的绣女刺绣,一针一脚毫不含糊。

    相处一段时日,苏辉夜已经晓得,对付这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接他那些疯话,不然不是被骗得团团转,就是被气得吐血。因此她单刀直入地问:“柳公子,我说的是那个孙子虎,你要怎么对付他?”

    “他怎样?你难道想杀了他替这家人报仇?”柳凤仪奇道,手里的活丝毫不停,“这就怪了,你又不认得这家人,为何想替他们报仇?”

    “我倒不知道,行侠仗义还需要彼此相识吗?当年令尊仗义相助我们母女,彼此不是也不认识吗?”

    “噢——看不出,苏姑娘竟然是位侠女。不过我可忘不了,你娘后来还是死了,我爹呢,又搭上自己一条性命。”柳凤仪回头看着苏辉夜,呵呵笑道,“我再请问,武功已废的苏侠女,你打算怎么走进南武盟总舵,找到孙少爷,杀死他,然后活着走出来?”

    苏辉夜摇头道:“柳公子,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柳凤仪哈哈笑道:“我自然有办法,可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想替他们出头的是你,又不是我。”

    苏辉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难道你的心肠是铁铸的?看到这样的人间惨剧,竟然无动于衷?!”

    “苏姑娘,你对这人世间了解多少呢?”柳凤仪淡淡道,“你去过边关战场,看过尸横如山、血流成河吗?你去过各地大牢,看过家破人亡、积冤如海吗?你去过旱灾重地,看过易子而食吗?你又知道每天有多少江湖人为蝇头小利而送命吗?这个天下,哪时、哪处不是人杀人、人吃人?和那些人相比,这一两条人命算得了什么,连沧海一粟都称不上。”

    苏辉夜愣了许久,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我只知道,许六嫂他们一家死得冤,死得凄惨,死得不该!我只知道,那个孙子虎该死!柳公子,难道沧海一粟的悲惨和罪恶就可以视而不见吗?柳公子,如若回到十一年前,你和令尊会看着我们母子死在眼前而不管不顾吗?”

    柳凤仪许久没吭声,最终长叹一声,继续专心缝那具拼凑起来的尸体。

    柳阴渐转,风中多了些微的凉意。忙了一下午,尸体已缝至一处,清洗干净,套上衣裳,居然看不出曾被分过尸。柳凤仪满意地打量了片刻,伸个懒腰,取了一碗酸梅汤喝,刚尝了一口,便嫌弃地扔下。放置了一下午,汤中的凉气已经散尽,味道坏极。然而实在口渴,想了想,他将酸梅汤拿回来,挨着尸体放到寒玉床上。

    “五弟,你放浪形骸的性子还是没变。对着两具尸体,亏你还能吃得下东西。”一个温厚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柳凤仪抬头望去,一名俊朗清雅的年轻男子推开门缓步而来,正是大哥柳凤轩。

    “大哥,”柳凤仪笑眯眯地站起来,“一别几年,你也没什么变化,还是这么英俊迷人。我这几年在外面,常常听人提到你,说起柳大侠,谁不跷起大拇指赞一声侠义无双、义薄云天。柳叶坞隐遁了几十年,终于出来个走跳江湖的人,名头又这么劲,我这个做弟弟的听了,也觉得骄傲哩。”

    柳凤轩愣了下,提防地看着他,笑道:“五弟的嘴什么时候变这么甜?”

    柳凤仪嘻嘻一笑,把刚才放在寒玉床上的酸梅汤端起来,递给柳凤轩。柳凤轩顺手接过,忽然想起这碗汤在尸体旁搁了这么久,再加上尸臭扑鼻,心里一阵作呕,却见柳凤仪正炯炯有神盯着自己看,又不好搁下,只好强忍恶心喝了一口,假作随手一搁,将碗放到旁边的小几上。

    “大哥,你瞧我的手艺如何?”柳凤仪笑着揭开尸体上的袖口,露出手腕处的缝痕给他看。柳凤轩头皮一阵麻凉,强笑道:“五弟自小喜欢歧黄之术,想必差不了。”

    “幸好你是现在来的,我替他洗了个澡,肚腹中塞入香草,这味道就好多了。要是中午来,非得把前天吃的饭给吐出来不可。你都不知道多脏,肚腹中残留了几截坏得厉害的肠子,都生蛆了,爬了一地,幸亏我眼尖,没让爬进碗里去,从碗沿上揪了下来……”柳凤仪似乎根本没看见柳凤轩脸色忽青忽白,自顾自说着,还对着日光端详右手,骂道,“呸,粘手上了。”弹了几下,似是没有弹开,干脆擦在了衣裳上。柳凤轩一阵干呕,恨不得把手指塞进嗓子眼里,将刚才喝下去的那口酸梅汤给抠出来。

    柳凤仪转身进屋,拿了一把梳子和一面镜子出来,将尸体扶起来,将头发梳顺,在头顶结成一个小髻,拿玉珠子扎住,一面打量,一面啧啧称赞:“我就知道这孩子一打扮会更好看,果然韶秀可爱。”

    柳凤轩不愿和这个疯疯颠颠的弟弟纠缠下去,斟酌着道:“五弟,尸体留在这里多有不便。”

    “是啊,一会儿我就给他们埋了,难不成还当祖宗牌位供着?”

    柳凤轩神色有些尴尬:“咳……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难道大哥知道我舟车劳顿,要替我做苦力为他们母子下葬?”柳凤仪露出惊讶神色,庄重起身,一揖到底,“大哥不愧是‘侠义无双、义薄云天’,对外人都那样了,对小兄弟们更是没话说,老实说,站这儿缝了小半天,我腰真是疼坏了,就麻烦大哥快快埋了他们,小弟感激不尽。”

    柳凤轩咳了两声:“五弟,你知道现在的江湖形势吗?”

    “你杀我,我杀你,不一直是这样吗?难道近来大家团结友爱了?”

    柳凤轩眉头微皱。这个五弟,自从十九岁那年出海回来得知父亲死讯后,便得了失心疯般说话行事匪夷所思、颠倒错乱,这些年听说疯得轻些了,看来仍然不大好。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北武盟的新盟主已经大致底定是神剑宫新任宫主舒翰羽,那个舒翰羽号称天下第一名剑,挟打败域外第一剑客贺连锋的胜势而来,气势汹汹,南北武林向来不睦,南武盟的金刀门又难以与神剑宫抗衡,恐怕又将是一场江湖浩劫……”

    柳凤仪抚掌笑道:“如此甚好,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们柳叶坞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大好。”

    柳凤轩怔了下,苦笑道:“要是你父亲还在,南武盟的盟主之位不过是囊中之物,可惜……内乱之后,至今柳叶坞的元气也没有完全恢复。”

    “那就趁此良机加入南武盟,与金刀门合作共抗北武盟,趁机把南武盟的盟主之位夺过来。那时候大哥内掌柳叶坞,外掌南武盟,功成名就,威震一方,方不负了男儿气概和这一身绝世武功。”

    柳凤轩愣了下:“贤弟真这么想?”柳凤仪笑吟吟道:“大哥不信?”

    柳凤轩心下怀疑,却笑道:“名利不过是过眼烟云,维护江湖和平才是我辈的责任。不瞒贤弟,我已收到孙盟主共议南武盟大事的邀请函。”

    “大哥!”柳凤仪猛然起身,神情郑重。柳凤轩一惊,定定看着他。

    “大哥一心系挂江湖安稳,这份侠骨仁心,令小弟感佩万分,请受小弟一拜!”柳凤仪说着,又是一揖到地。柳凤轩连忙起身相扶:“贤弟请起。”

    柳凤仪顺势起身,叹道:“如今人心不古、侠义失缺,还有大哥这样的侠者,真是太好了。大哥,眼下便有一个铲除金刀门的机会——”手往寒玉床上一指,“今日是大哥的祭宗大典,坞外所停之船富丽非常,若我猜得不差,恐怕便是孙猛之船。大哥何不以为民伸张正义的名义趁机将孙猛铲除,名正言顺地接掌南武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望大哥三思。”

    柳凤轩摇头道:“孙猛身边有大批高手随行,时机也还不成熟。目前只能以取得孙猛信任为先,以后再慢慢图之。”他犹豫了一下,“五弟,许家血案固然让人同情,但把他们的尸体收入庄中,实为不妥……”见柳凤仪似笑非笑看着他,柳凤轩咽了口唾沫,“孙猛已将孙子虎痛打禁足,席间得知许六嫂在这里,请求将许家母子的尸体带回,予以厚葬。”这一番说辞本就牵强,柳凤仪又是个诡谲莫测的个性,说完这番话,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凤仪,生怕他突然翻脸。

    柳凤仪神情却是一片平淡,他上上下下地端详柳凤轩,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柳凤轩被他看得惴惴不安,忽听柳凤仪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柳凤仪笑得几乎站不住,扶着石案坐下,伏在石案上一边笑一边拍打石案,手指着柳凤轩的鼻子笑道,“大哥,你口中说浮名如云烟,却一心在江湖中树立威名,你口中说侠说义,却和孙氏父子同流合污,哈哈,大哥,你可知你心口不一的样子多有趣,哈,笑死人啦!不行啦,我肚子疼……哈哈……”

    柳凤轩大怒道:“柳凤仪!”

    “别气,别气,”柳凤仪眼珠一转,笑道,“看在你让我这么开心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小心偷鸡不成,反把柳叶坞的人命给赔进去。言尽于此,好走不送。”柳凤轩脸色数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柳凤仪又笑了一阵,叫道:“墨轩!墨轩!别藏了!快进来,把我的琴拿出来!快拿来!我要好好弹上一曲,洗洗这院中的浊气!”

    墨轩从院门外小心翼翼探进一只脑袋,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进来,进屋将那张无弦琴取出来。柳凤仪将琴搁到膝上,随手拨弄着问道:“苏姑娘呢?”

    墨轩“呀”了一声,飞跑出去,不一会儿便又跑了回来,没进院门就喊:“少爷,少爷,苏姐姐还没有回来吗?”

    柳凤仪哼道:“交托给你的人,倒来问我?”

    墨轩道:“我刚才陪苏姐姐出去散步时,听说孙猛来给大爷祝贺,我寻思着老的来了,小的会不会也跟着来,就让苏姐姐在那边大柳树的凉阴下坐一会儿。你猜怎么着,那个龟儿子竟乔装成小厮跟来了。我急忙跑回来告诉你,就忘了苏姐姐。怕是苏姐姐等得急了,想自己回来,迷了路。”

    柳凤仪心中一动:“苏姑娘知道孙家的人来了柳叶坞吗?”

    “知道啊,”墨轩一拍手,“她不会行侠仗义去了吧?了不得啦,她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我们快去救苏姐姐!”

    柳凤仪瞪了他一眼,两人立刻出门找人。庄中并没有苏辉夜的踪影,甚至没人见过她,而孙猛也已离开。柳凤仪和墨轩匆忙赶往码头,码头上空无一人,上午停在岸边的几条大船都已走远了,码头上除了柳凤仪和墨轩两人,便只有那些泊在岸边的小船随着水波荡漾了。

    墨轩担忧地问:“少爷,苏姐姐不会偷偷上了船吧?”

    “若是如此,她就是个大笨蛋。”柳凤仪望着水面摇头微笑,“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也是最有趣最可爱的笨蛋。”

    墨轩眼珠儿一转,拍手笑道:“少爷正好扮演救美的英雄!”

    柳凤仪白了他一眼,跳上一条小船,墨轩解了绳,正要往船上跳,小船已荡出去丈余,墨轩急道:“少爷,等等我,我还没上船呢!”眼见得小船飘然而去,墨轩跳着脚叫道,“少爷你没心肝!少爷你欺负人!我、我……我再也不理你了!我再也不在苏姐姐跟前说你的好话了!”

    忽见柳凤仪回头向他招手,他心中大喜,以为少爷要载他同去,却听柳凤仪远远道:“把许六嫂和她儿子葬了,大热天的,别真让生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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