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烤兔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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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烤兔 一

  

    这是一次不知终点的追踪;这是一场决定他人生命运的试炼,他所面对的敌人空前强大。

    ——也许这一次,他会死!

    从义贞村出发,先向西、再向南,四夜三日,就已到山东与安徽的交界之处。前一晚下过了雨,旷野上树低草茂,墨绿色的远山与天上隐隐的铅云相接,恍惚间,给人天倾地斜的错觉。官道上泥土湿润,一脚踩上去,无声无息,清爽舒适。

    黄昏时分,骆九风眯起眼睛,打量着地上错综复杂的车辙。

    唐璜与那寡妇姑嫂逃出义贞后,买了一辆马车赶路,一路上小心谨慎,多曾设下伪装误导。可是有什么用?骆九风年纪虽然不大,但有名师教授,早学过最好的追踪术。这一路追来,除了第一日伤重昏倒在中途之外,此后步步紧逼,他与他们相距,已经不到十里。

    骆九风右手握剑——他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有着笔直的腰腹,挺拔的肩背,永远高扬的头颅和犀利得令人无法对视的双眸——剑光一闪,他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记。皮肉陡然裂开,稍稍一顿,滚烫的鲜血才猛地涌出,淋漓滴下。

    ——痛!

    骆九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伤口,血爬过皮肤时微微发痒,然后就是伤处一阵一阵火烧似的剧痛。他把这种疼痛一点不落地感觉出来,细细揣摩,记在心里。

    他曾经在一招之内败于唐璜的一根竹筷下。那根竹筷从他的后心刺入,紧贴着他的肩胛骨,入肉四分,刺伤他的肺叶,劲力透出,甚至几乎令他的心脏停跳。

    很痛。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是让他整个灵魂为之震颤的恐惧和仇恨。骆九风看着手臂上的新伤,再一次让自己沉浸其中……

    因为唐璜的逃走,关魔儿已经死在了狄天惊手里。对狄天惊来说,关魔儿是个疲沓无赖、鸡肋一般随时可以放弃的属下。但是对他来说,关魔儿却是他相交两载,一起练武,一起吃饭,一起玩闹的朋友、哥们儿、誓同生死的好弟兄。他既不能向狄天惊报仇,当然就只能把这段手足之恨,转嫁到唐璜身上。

    他自剑法大成以来,一向以为自己已臻高手之境,足可独当一面。可是义贞村一战,既不能自保更不能护友,于他来说,实在是双重大辱。

    这恨、这辱,他时时用自己的伤,自己的痛,来提醒着自己。而今天,他也要用唐璜的热血,唐璜的哀号,来予以洗刷。

    

    篝火红彤彤地化开如铅的夜色。马车挡住了晚上渐凉的微风,两只洗剥干净的野兔被一根木棍穿了,架到火上不住翻动,眨眼间便嗞嗞地冒出油来。

    馒头蘸了粗盐,飞快地在兔肉表面擦抹。盐化进肉里,而兔油则浸透了馒头,黄澄澄地溢出香气。男子飞快地撕下来一块,喂给身旁的小丫头。

    那女孩八九岁的样子,大眼睛大鼻子大嘴,丑得可爱,一口把馒头吞了,欢叫道:“好吃!”

    火堆的对面,抱膝蹲坐着一个女人,一双眼木然温顺,可是脸上两道交叉成十字的红疤却狰狞吓人。

    眼看兔肉变成栗红,男子便拣肥嫩处割下几片,夹到馒头里,递了过来。

    那女子微微一笑,接过来大大地咬了一口,含糊道:“好吃……唐大哥……”

    男子笑道:“慢点吃。”

    ——他们正是从山东义贞村中逃出来的唐璜、英嫂,以及英嫂的小姑子。

    那女孩岁数小,口又馋,望着烤兔一个劲地吞口水。唐璜便也给她夹了个馒头,待要递过来,火光下,却微一皱眉——小女孩的两只手脏得油黑。

    他略一犹豫,便用手里的匕首将馒头穿了,然后把匕首柄递给女孩。

    ——所以他现在,已经失却了最有利的武器。

    今夜无月,火堆照亮的一圈地界,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清楚得近乎突兀。

    骆九风伏在草丛中,附和着微微夜风吹响的草浪之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九翼九风”剑法,诀窍全在一个快字上,整套剑法使完,不过是二十弹指的工夫。为了快,这套剑法已经删去所有不必要的虚招;为了快,使这套剑法的人,甚至必须闭住自己的呼吸。

    ——就像猎豹擒羊,苍鹰搏兔。

    吸气,憋气。

    (一弹指、二弹指、三弹指——)

    骆九风全身的肌肉绷紧。他抬起头来,双眸因功力催发而变得越来越亮。突然间,他如疾弩射出,猛扑向火堆旁的目标。夜空中两点流光划过,正是他亮得如同烧起的双睛残影。

    草丛受他压迫,瞬间向两旁倒去,而他前方的火堆,火焰也同时倾斜,直直向小姑娘撩去。

    (四弹指、五弹指——)

    骆九风整个人如同神剑出鞘,杀气瞬间吹遍整个空间。就在火光稍一暗淡的刹那,“嚓”的一声,骆九风的剑就已经穿过了唐璜的脖颈!

    (六弹指——)

    他的“九翼九风”剑法本就是狄天惊千挑万选后,才让他练习的,是最适合他体质、天赋、性情的武功。他练了十年,据狄天惊点评,以“快剑”论,已是天下第一!

    那小女孩和英嫂同声尖叫起来。篝火摇曳,骆九风大恨方平。

    忽然就听唐璜笑道:“骆九风?幸好你没有死!”

    (七弹指——)

    骆九风的瞳孔猛然收缩。

    剑上的感觉,确凿无疑是刺穿了筋肉的;而眼前的景象,长剑也真的贯通了唐璜的脖子,可是光影稍稍变化,原来那寒光闪闪的剑身,根本是贴着唐璜的喉头掠过,而锋刃刺穿的,居然只是一只烤得油汪汪的野兔而已。

    ——什么时候,唐璜用一只烤兔引开了自己的剑?而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刺,竟被他玩笑一般地破解了!

    (八弹指、九弹指、十弹指——)

    骆九风大怒!反手平削,长剑寒芒一漾,横斩唐璜的咽喉。灰影闪动,唐璜往后一仰,背脊着地,一个翻滚又闪过了这一招。

    骆九风此斩,其实是个甩手动作,能削中唐璜固然是好,削不着的话,这一下自然便可将剑上穿着的烤兔甩掉。哪知这招才使一半,那烤兔刚滑到长剑剑腰处,“嚓”的一声,另一只烤兔也被唐璜甩手打来,不偏不倚迎上剑尖,又穿了上去。不惟如此,其余势不消,更将第一只野兔又撞回到剑锷附近。

    好端端的一口长剑,油渍麻花地穿了两只烤兔,真真不伦不类!

    骆九风一向视如性命的兵刃,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羞辱,直气得他胸口发胀。

    唐璜笑道:“你大老远地赶来,就是要尝尝我的手艺么?”

    那小姑娘拍手笑道:“唐叔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英嫂也道:“吃吧吃吧……别客气。”

    骆九风憋着一口气,气得眼冒金星。

    (十一、十二——)

    他急着将剑上的烤兔甩掉,可是才一挥手,唐璜手里却先掷出一根鹅卵粗细、一尺多长的短粗木柴。那短棍从骆九风身侧飞过,他自己一剑甩落,刚好将长剑凑到短棒前。

    “咔”的一声脆响,木柴被剑尖劈开一半,末端分成两片,正正将长剑夹住。

    木棒不比烤兔,木质坚硬,一夹之下,分外得紧,形同给长剑上了把锁。普天下的快剑手,都对自己的佩剑有极高的要求,剑本身一分一毫的长度改变,一钱一两的分量差异,都会让剑手无所适从。那两只烤兔滑到木棒前,一下子卡住,分量全集中在剑尖上,一把又薄又轻的快剑,突然变成十斤重的流星锤。而长剑一折之下复又弹起,力量之大、之奇,竟让剑柄“托”地跳出了骆九风的掌握。

    这是骆九风练武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故!

    唐璜双手一垂,又再扬起,喝道:“着!”以唐门“万树梨花”的手法打出十几枚石子,登时笼罩住骆九风周身大穴。

    (十三、十四——)

    骆九风却决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的反应极快,一惊之后,右手长剑才一脱手,左手便跟了过来,半空中重新握住剑柄,甩开长剑,左右拨打。唐璜本已手下留情,石子发射并不快,这烤兔串的速度虽不及薄剑,但显然却比剑身宽了许多,上下翻飞之际,登时将石子挡开了七七八八。

    但也只是七七八八而已!剩余的三四枚,到底是穿过了肉串的封锁,一中他的膝侧,一中他的后腰,一中他的肩窝,一枚扫过他的耳朵。

    唐璜抚掌道:“不错不错!”

    (十五弹指——)

    左臂锯骨剜髓一般的痛。

    “扑通”一声,骆九风单膝一软,拄剑跪倒。

    ——唐璜留了力,可是那些石子仍然令他全身的气都散了。

    那小姑娘顿时举着个夹肉馒头,在一旁跳脚嘲笑道:“输了!输了!”

    “你,”骆九风不去听她嘲笑,吐气开声,只与唐璜道,“为什么就不能……正大光明地和我打一场?”他的鼻子发酸,声音略微哽咽,若非不愿在敌人面前示弱,几乎要气得落下泪来。

    和上次一样,唐璜仍然是靠着投机取巧获胜。

    骆九风的九翼九风剑九招二十七变,本是天下少有的绝学,却窝窝囊囊地只使得出一招一变,根本不及发挥威力。这少年人输得不甘,真恨不得大吼一声,重来一次方好。

    唐璜笑道:“动手虽只三个回合,但我想这方法却想了三天。你已可足够自傲了。”

    骆九风狠狠地瞪视着他。

    ——他居然在笑?他居然在笑!

    非胜即死,骆九风憋足一口傲气,用力一撑,想要站起,可是膝软腰麻,到底是一个趔趄,又坐回到地上。他两眉立起,心中一旦释然,索性就放了剑,盘膝坐好:“杀了我吧。”

    唐璜耸了耸肩,笑道:“若是可以杀人了事,我也不用花三天想一个对付追兵的办法了。”他忽地一躬到地道,“骆少侠,麻烦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唐某早就厌烦了江湖纷争,保证以后与金龙帮再不会有什么纠葛,你又何必苦苦紧逼?”

    他占尽上风,居然还出言示弱,令骆九风微觉意外。

    反骨仔们反抗金龙帮,叫板狄天惊,胆大包天,敢想敢做,骆九风虽然讨厌,但在深心里也对他们存有三分敬意,可这时见唐璜服软,一愣之后,顿时涌起阵阵厌恶:“反骨仔难道都是些虚张声势的小人么?”

    唐璜面色不变,垂目笑道:“所以,金龙帮又何必介怀?”

    他越是懦弱讨好,便越衬得关魔儿死得无辜,骆九风输得窝囊。

    少年剑客的胸口一团怒火熊熊燃烧,再也不能冷静,猛地跳起喝道:“你住嘴!我骆九风不杀你,誓不为……”一个“人”字还没来不及说出口,忽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顿时不能说话,只张开双手,勉力保持住身体平衡。

    却听小姑娘还在不远处道:“羞羞羞,打输了还不认……”

    最后一口怒气猛冲上来,骆九风愤然瞪向女孩。他看不见,却还是瞪大了眼睛,可是头才稍稍一动,只听耳中嗡的一声,登时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眼见他直挺挺地扑倒在地,唐璜稍稍一愣,小姑娘却是吓了一跳,往后一躲,骆九风已倒在了她的脚下。

    英嫂站起身来道:“吃了就睡么?”说罢打了个哈欠,“吃了就睡吧。”

    小女孩又羞又气,“腾”地踢他一脚,骆九风毫无知觉,死了一般,她又怕起来,叫道:“死了?”

    唐璜不料自己的石子竟有这样的效力,微觉意外,仔细看了看少年倒伏的样子,瞧来不似有诈,这才走过去,将他的身子翻过来。

    只见骆九风紧紧咬着牙齿,脸色白里透青。

    唐璜翻转身子,抓的是骆九风的左肩,才一触手,便觉得他衣下肌肉有异,微一犹豫,下手将他的外衣撕开,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骆九风的左肩高高隆起,皮肉红肿,血脓乱涂。唐璜扳着他的肩膀一看,只见他后肩上的那个伤口早已烂出一个大窟窿。那是自己留给他的,可是怎么几天过去了,这伤口竟没有得到丝毫治疗呢?

    小姑娘小芹惊道:“烂得流汤啊!”

    只觉骆九风的身子滚烫,已是被炎症烧得如同火炭一般。唐璜不敢耽搁,“哧啦”一声,将他的左袖整个扯下,一眼扫过他的手臂,又吃了一惊:骆九风的手臂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四条剑痕,每一条都长过五寸,第一条已然结痂,而第四条兀自皮肉外翻。

    “这又是哪儿来的伤?”唐璜打个冷战,重看向骆九风的脸。

    虽是昏迷之中,但这少年的身上,仍由外而内地释放出一种锥处囊中似的锋锐。

    ——可是难道那锋锐不仅会刺伤人,甚至,还会让他自己伤痕累累么?

    

    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骆九风只觉自己的身体异常舒适,暖洋洋又轻飘飘的。

    他愣了一下,一惊醒来。只见眼前火光跳动,原来自己是盖了条薄毯,躺在方才激战的篝火旁。

    唐璜就在斜对面,正歪靠在马车车轮上,微闭双眼,似乎已经睡着,却清清楚楚地道:“刚给你灌了药,躺下好好发发汗吧。”

    骆九风抬起自己的左臂,只见一条衣袖已被撕掉,前臂、肩头都扎扎实实地裹着绷带,伤处清凉微痒,全没有数日来的沉滞麻木,显见是上了上好的金疮药,伤口正在好转。他不由勃然大怒,伸指去拆布条。

    唐璜突然开口:“再烂下去,这只手臂可就保不住了。”

    骆九风的手指抠进前臂的绷带,用力一拉,“啪”的一声,已扯断了一股,冷笑道:“你少来卖好!”

    绷带松开,一圈圈滑落,露出已上好药的剑伤。其中头两道上腐烂的皮肉,也已被处理干净了。

    骆九风狠狠一爪抓在伤处,用力一扭,刚刚凝结的伤处登时迸出血来,虽疼得眼前金星乱冒,他却松了一口气:“我要杀你,不受你的恩惠!”

    “伤口虽然还能撕开,”唐璜闭目冷冷道,“可是你的命呢?”他虽是懒洋洋地坐着,话却尖锐如锥,“恢复原有的伤口,就能够算是我没帮你包扎。可是我昨夜没杀你,这笔账又怎么算?”

    骆九风一怔。

    “你昨夜昏倒在地,我当时只用一根小拇指也能要了你的命。你来杀我,我却不杀你,这不算是恩么?”唐璜冷笑道,“小恩退回,大恩你就悄没声息地受了?”

    骆九风胸膛起伏,喉头发哽。

    原来唐璜没杀他,给他治伤,就只是为了再来羞辱他、要挟他。他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可怕的对手:唐璜微垂眼皮,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唐璜抱着双臂,双手拢于腋下;唐璜的一双长腿搭着,斜斜伸直。

    ——好一个傲慢无礼的小人!好一个厚颜无耻的无赖!

    骆九风哈哈大笑。唐璜这种人贪生怕死,自以为能抓住自己的把柄,却绝想不到自己是个多么无畏生死的人。英雄好汉,光明磊落,岂会为了苟延残喘,受这腌臜小人的要挟?

    长剑就插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骆九风欠身拔剑,刷地一个剑花,剑指唐璜,冷笑道:“我骆九风都还给你!”

    剑柄一转,他回腕便往颈上抹去。

    唐璜慢悠悠地道:“好啊,原来你却不是来杀我的。”

    剑锋一瞬间停在骆九风的颈上,森森的剑意逼得那附近的肌肤一阵麻痒。骆九风森然道:“你说什么?”

    “原来你只是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为我表演抹脖子的。”唐璜轻笑道,“记得抹得好看一点,我听说如果剑够快的话,血喷出来时候,会发出好听的哨音——我要听《春江花月夜》。”

    骆九风深吸一口气。唐璜与七杀经年斗嘴,口舌之毒,远超出他的想象,想到自己报仇不成,反受此大辱,不由把唐璜都恨到下辈子去了。

    “你别得意!”骆九风咬牙切齿,“我死了,天涯海角,狄天惊也会把你挫骨扬灰。”

    “原来你长这么大了,还是全靠狄天惊给你擦屁股。”

    骆九风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血“呼”地一下涌上脑子的声音。

    唐璜好歹也曾是江湖上数得着的人物,一身本事也确实高明,可怎么说起话来却这般粗俗无赖?

    他不由仰起脸来,喃喃道:“我杀了你吧……”猛地坚定了决心,吼道,“我杀了你吧!”

    他再也顾不得唐璜曾经饶他一命的恩情,“腾”地一下跳起来,九翼九风剑法第三招“隼刺式”使出,一招三变,猛点唐璜的胸膛。

    可是唐璜却显然早有准备,双手虽然仍是揣着,却猛地一梗脖子,便以头颈之力弹身而起,从骆九风的右手外侧猛撞进来。

    “咔!”唐璜的双手闪电般翻出,左手扣住骆九风的右臂手肘,右手扣住他持剑的右手。他的手指仿佛铁钩一样,一旦扣上,手指竟似乎钻进了骆九风的骨头缝里。骆九风半身酸麻,整个人吊在唐璜手里,长剑不由自主地翻转,重新架回到自己的脖子上。

    “你的伤,昨天晚上吓了我一大跳!”唐璜冷笑道,“左肩上一个烂得流脓的窟窿,是我打的;胳膊上那整整齐齐的四剑,是你自己划的?”

    骆九风咬牙夺剑,傲然道:“那是我誓杀你的决心!”

    唐璜瞪视着他,骆九风凛然不惧,恶狠狠地瞪回来,眼睛对眼睛。

    “你觉得自己少了一条手臂,还能杀得了我?”唐璜冷笑。

    骆九风的手臂咯咯作响,骤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被唐璜把着手,用他自己的剑在他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几拍。

    “你要是真比我高明一大截,这般自残励志也就罢了。可是明明就已输了一大截,还要逞强,不就成了笑话么?”唐璜的笑容里满是不屑,“此前我还真是高估了你。现在的你左臂伤重,一身的破绽,”他伸指捅了捅骆九风的左肩,“我就是绑起一只手,蒙上两只眼,三顿不吃饭,要想拿你,也不费吹灰之力。”

    骆九风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自幼丧父,狄天惊对他百般宠溺,十几年来,连句重话也不曾说过他,而金龙帮上下更是对他百依百顺,他何尝受过这样的折辱:“终……终有一日……我……我要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唐璜笑道:“好啊,我等着呀!”说着,他慢慢放开了手上的力道,在骆九风握剑的手上拍了拍,彻底放开了他,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等到你能胜过我的时候,饶我一次,我算你我两清。”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骆九风对自己的无能恼得无以复加,真恨不得就这样死了,“你在义贞的时候,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怎么现在又变得假惺惺的!”

    唐璜冷哼了一声,根本不予作答,一屁股又坐回到车轮旁:“深更半夜的,不要吵。”

    见他对自己说的话全不重视,骆九风不由越发羞怒,又叫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唐璜掀起眼皮,看了看骆九风,忽地笑了起来:“你没死,我很高兴。”只见篝火掩映,他风尘扑面,咧开的嘴旁笑纹深深,“从某个角度上看,你很像我。”

    骆九风狠狠咬牙道:“你今天不杀我,终有一日会后悔的!”言罢再也不愿受他羞辱,一转身,提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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