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野花 二
目标定下容易,执行却难。
骆九风走得虽然决绝,但走出五里地,已觉头晕眼花,寸步难移。
原来他此前虽然伤重,但一直不施救治,因此整个身子已疼得麻木,虽然状况越来越差,却能勉强维持行走动手。偏偏此前昏了那么一回,又被唐璜给上了药,伤势稍缓,诸般感觉才又清清楚楚地回到了身上。
只觉一条左臂,从肩膀一直疼到指尖,垂着也不是,举着也不是,停着也不是,摆着也不是。衣物摩擦,血液流动,夜风吹拂,都让伤处疼得钻心。
伤处每疼一分,他对唐璜的恨就多一分。想到都是唐璜害自己这般狼狈,不由把这唐门逆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过了。实在忍不住,这才在道旁的一棵大树下坐了,自怀中掏出金龙帮信炮,点燃了往高处一举,“砰”的一声,在半空中炸出一条金龙来。
他原本想不靠外力,独斗唐璜,这时却终于要搬救兵了,不由得大是沮丧。
过了约有盏茶工夫,马蹄声呼啸而来,两骑人马,一老一少,旋风般赶到。
前面马上的老者来到近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少侠,刚才此地有人放了个烟花,不知……”
骆九风不耐他客套,截口道:“是我放的。”把早已准备好的金龙帮令牌一晃,“我是龙胆堂堂主骆九风,受了点伤,要到你那儿处理一下。”
那老头滚鞍下马,慌得跟什么似的:“原来是少帮主到了,属下接应来迟,恕罪恕罪!”却是知道骆九风在帮中的尊贵身份。
这二人原是父子,接下来自我介绍了姓名,骆九风却压根没往心里去。那老者扶骆九风上了自己的马,和儿子共乘一骑,引骆九风回到家中。安顿老婆烧水烧饭,自己则翻箱倒柜找出金疮药、绷带,为骆九风清洗伤口,重新包扎。
骆九风满心不快,伸着个胳膊,让老头忙活。忽然见那旁边端着水盆的儿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恼火,瞪眼道:“你看什么看?”
那儿子吓了一跳,差点把水盆打翻,讷讷道:“我……我……”一咬牙,忽然跪下道,“少帮主,请您调我们去总堂差使吧!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父子憋也憋死了。”
原来父子二人昔日乃是金龙帮山东分舵龙吼堂的干将,都有一身的本领。不料三年前在堂中争权失败,被新任的堂主金百明流放到了此处。
此地地处山东与安徽的交界处,山东属金龙帮范围,安徽则属铮剑盟所属,金百明美其名曰要他们监视敌手,但实际上龙剑两帮数年来几乎没有冲突,这父子二人在此,根本就是空耗。
骆九风听他们委屈愤懑,痛说家史,不但不感到同情,反而只觉恶心。想到狄天惊一意弄权,下面的人变本加厉,一个金龙帮,从头顶直直烂到脚底板,不由越发厌倦。
只听那老头还在喋喋不休:“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老了,死在这穷乡僻壤没关系,可我儿子比您也大不了几岁,即便他将来的成就比不上少帮主吧,难道就该这么废了?咱们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可不是为了在这儿看山的呀!”
这时,他已替骆九风包扎好了。骆九风屈伸手臂,适应了一下绷带,冷笑道:“这事我不管,自己找帮主说去。”说完自顾自坐上饭桌,吃喝起来。
那父子俩不料他这般不讲情面,晾在一旁全傻了。
半晌那老者方道:“我……我听说狄帮主已经到山东了?”原来他们朝思暮想盼着翻身,自然留意着帮中的局势变化。只是毕竟地处偏远,狄天惊入鲁的消息,他们正是白天才得到的。
骆九风不耐道:“他和七杀的事,不喜欢帮里的兄弟添乱。”喝了杯酒,笑道,“你此刻去找他,包你死个痛快。”
他也饿惨了,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一碟牛肉,两个炒菜,一盘烙饼,一大盆稀饭吃了个精光,这才站起来道:“我要睡觉。”
那老者本已被骆九风打击得失魂落魄,听他要求,连忙为他安排住处。骆九风见老头没精打采的窝囊样子,更打从心眼里瞧他不起。
骆九风已有四天没沾到干爽的床铺了,这回倒头一睡,再醒来,已是天近正午。
老者拿来一套干净衣服给他换上,骆九风洗漱整理一番,对那老者道:“你的马,我骑走一匹。”
那老者吓了一跳道:“您不再将养两天?”
骆九风根本不去理他。桌上的午饭已经摆好,他也不用招呼,自己坐下来吃完,站起来抹嘴就走。
那老者及儿子将他送出,又从后院挑了较好的那匹白马牵出来。
老者将背着的一个口袋搭在马臀之上,赔笑道:“山里没啥好东西,自家种的、猎的一些小玩意儿,少帮主带走。”
骆九风面沉似水,那老者朝儿子打个眼色,儿子也忙自怀中掏出一本簿册,双手递上道:“这是我和爹这两年在此收集的铮剑盟消息。请少帮主带回总堂。”
骆九风满脸厌憎,并不去接。
那老者见儿子尴尬,连忙自己接过来,塞进那装土产的口袋道:“少帮主,铮剑盟这半年来,已经不只是联合剑宗门派,而是开始拉拢吞并江南地带的其他武林势力,据说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就快把光明正大的假面撕下来了——苏皖的飞鹰旗旗主敖方洋尤其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他的种种资料都在这册子上。您还是带回去,和帮主一起参详吧。”
老者这么大岁数了,话说得滴水不漏,骆九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飞身上马,又往唐璜离开的方向追去。
骆九风本是个凉薄入骨的人,跑出两里多地,回头一看那父子二人已然不见,便回手将那口袋掀下马去。
他并不关心铮剑盟的动态,也决不会去为金龙帮的未来打算。虽然所有人都将他称作“少帮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帮主之位,他是绝对不会坐的。
——人前人后,他叫狄天惊一声师父,听话顺从,恭谨好学。但那只是一个他和母亲的约定而已。两年后他便十八岁了,这令人恶心的束缚就会被解开。
——两年之后,狄天惊是他骆九风的杀父仇人,自己定会亲手杀了他,毁了他苦心经营的金龙帮!
所以,什么铮剑盟的情报,什么土特产的贿赂,什么摸不着边际的美言……于他来说,全是累赘而已。
骆九风这回重新衔上唐璜,却并不急着动手,反正已经连输了两次,倒也有了平常心。他只不远不近地缀着唐璜一行的马车,偶尔也弃了马匹,只身去探看这三人的活动。
总结上一次的失败,唐璜有一句话令他印象深刻——“动手三招,我却想了三天”。没错,对于他俩这种胜负一线的决斗而言,也许战斗的结果真的是在开始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
只见那小芹调皮顽劣、好吃懒做,英嫂半傻不精、疯疯癫癫,剩下一个唐璜婆婆妈妈、絮絮叨叨,三人实在是天生绝配。
骆九风不由鄙视,又见唐璜看着英嫂时,眉目之中尽是温柔,只觉格外好笑:“这人居然对这么个傻女人有意思?大好豪杰,猪油蒙心,真是怪事!”忽又想起义贞村中的万人敌,不由再感齿冷。儿女情长之人,果然都是英雄气短。万人敌是早晚会死在狄天惊手里的;而他,也是决不能让唐璜再活了。
这般跟了数日,忽然惊觉身遭山峰嵯峨,怪石罗列,森林茂密,金竹摇摆。又有大小潭池百许,星罗棋布,短瀑淙淙,流虹飞光,原来竟是到了黄山芙蓉谷。
骆九风吃了一惊,转念一想,不由目瞪口呆。
原来在这芙蓉谷中,一向隐居有一位神医胡瓢,绰号鲁华佗。骆九风曾由狄天惊带着来此拜访过,知道此人最擅长医治脑疾。那么唐璜带着这么个疯寡妇前来,目的自是不言自明了。
想到天下间多少皇亲国戚、武林大豪都无缘见上鲁华佗的一张药方,英嫂这么个渔村寡妇居然有这样的运气,骆九风吃惊之余,不由暗笑唐璜痴愚,可是既然知道了唐璜的目的地,却不由又起了一战之意。
他还记得往胡瓢居处的近路,当下便弃了坐骑,隐藏身迹,抢在唐璜前面钻入林中。东一转西一转,一排参天银杏之后,一座茅屋坐落于碧潭之间。
骆九风精神一振,冷笑道:“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
他如此一想,心情顿时大畅,来到茅屋前低声叫道:“胡老头,胡老头……”突然一愣,发现门鼻上不知为何挂了一把锈锁,门框上甚至还有一张封条贴到了门板上,上书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老友有约,胡瓢去也。”
骆九风又好气又好笑,暗道:“那寡妇果然没有这个福气!”灵机一动,绕到茅屋后面,纵身上了房顶,将茅草刨开一个大洞,轻轻地跳进了屋中。
屋中一片霉气,果然是很久没人住了,骆九风来到房门后,拔剑出鞘,将那剑尖自门缝里刺入,到封条前止住,准备只待唐璜来看封条上的留言时,便将之一剑刺死。
他端剑凝神,将心中杀意尽都泄去。昔日狄天惊传授他九翼九风剑法,就曾经言明,这剑法除了令人惊鸿一瞥的“迅捷”之外,还需有展翅梳翎的“潇洒”。
而这些年来,他却一直都在用心中戾气将九翼九风剑法一味催快,因此施展开来,虽然剑速当世无匹,但在动手之前,却总难免泄露气机,令对手有所察觉。
——而对于唐璜这样的高手来说,只需有一瞬间的时间让他反应,那唐门暗器可以比任何人还要快!
约摸过了一炷香工夫,方听外面马车骨碌,唐璜一行总算到了。
只听唐璜道:“就是这里了。胡神医治颅病的手段天下闻名,让他看看,你一定能好。”
“扑通”一声,是小芹跳下了车来。
唐璜道:“你这么慌做什么?小姑娘家家的,一点斯文都没有,像个小猴儿。宁心、定志、和气、庄敬啊!”居然就讲起了女子礼仪来。
屋中的骆九风微微一笑。唐璜这人唠唠叨叨,一肚子慈悲,全无高手风范,怪不得会被李响称作“唐妈”。
——不过,也多亏有了他,才能逼得自己醍醐重省,令九翼九风剑法更上层楼。
他将双目闭起。整个人立时如同鱼潜寒潭,鹤立霜田。
无想无念无心无欲。是为——自然。
外面的英嫂吃吃笑道:“看看就好,看看就好。”簌簌衣响,也走下车来。
一行人脚步渐近。小芹道:“唐叔,我嫂子好了,咱们又去哪儿啊?”
唐璜笑道:“医好了颅病,咱们再去把你嫂子的脸变回来……”一边说一边走到房门前,忽然“咦”了一声,正是发现了门上的封条。
骆九风无想无念,心中一片空灵,五蕴六识尽皆封闭,早早就将唐璜的这一声讶然,当作了自己此次刺杀的唯一信号。
这时,唐璜果然如期发声,骆九风立时便如一部上满了弦的机关一般,发动开来!
“哧”的一声,长剑刺断封条,从门缝中滑出,如毒蛇惊起,直噬唐璜面门!
这一剑来得好不突兀,而又何其自然!正如打翻了水杯,于是水自然流出;又如星汉灿烂,于是星光无处不在。
唐璜正在失望,全没料到屋中会有的偷袭。忽觉眼前一点银光,已在咽喉……
——不,倒好像是那点银光,本就是他喉头发出的一样!
“嚓”的一声,唐璜下意识地把头一偏,脖颈上才觉一凉,剑锋已然掠过。
“轰隆”巨响,骆九风撞破木门,挺剑跃出。既然显露行踪,立时不再隐瞒,压抑许久的杀气骤然炸开,半空中“燕回式”一展,剑光如银,横绞唐璜的胸腹。
英嫂、小芹相拥尖叫。唐璜却如风中柳枝,斜斜向外一飘,仿佛被他的剑风吹走一般,移开五尺。五尺一过,整个身子往下一沉,突然间双手触地,骤然发力,“啪”的一声,宛如被机簧弹起,又闪电般蹿至半空。
骆九风撞门而出,视线一时混乱,竟活生生地追不上唐璜,一剑前刺时,唐璜横着走了;一剑横扫时,唐璜往下坠了;一剑下扎时,唐璜飞上半天了。
骆九风怒气冲冲,喝道:“别走!”
半空中唐璜放声一笑,高高举起的一只手猛地落下,“呼”的一声,一大片茅草被他从屋檐上扯下来,劈头盖脑地打向骆九风。
骆九风不料他还能败中取胜,挥剑格挡,“雀屏式”劲力相激,数不清的茅草瞬间被切成无数段,草屑撒了漫天。
唐璜往地上一落,脚步踉跄,一手在脖子上一抹,鲜血汩汩而下。
小芹和英嫂惊慌失措,唐璜扬手制止,对骆九风道:“够快,够狠,有点意思了!”
骆九风那一剑,幸好是从门缝发出的,不能左右变化,不然稍偏半寸,就足以让唐璜有断颈穿喉之厄。
骆九风横剑当胸,威风凛凛地站着,心下却一片苦楚——刚才的那一蓬茅草,他虽然格开其中的九成,却还是被漏网的竖茎刺中了要穴,这时早已僵立如柱,难动分毫。
他连续三次败于唐璜之手。第一次尚可说轻敌,第二次尚可说伤重,第三次却是在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一招落败,心中愤懑无以伦比,又想唐璜这次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自己了,便叫道:“你杀了我吧!”
唐璜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你又着急。”转身进了茅屋。未几转出来时,也不知从哪儿翻出了绷带,自己给自己扎上了,才走过来看着骆九风,沉吟道:“胡神医真的不在家?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吧?”
骆九风给他气得两眼发黑:“我藏他做什么?快给我一个痛快!”
唐璜笑道:“不错么,刚才那一剑的感觉若是能再延续两招的话,我就死定了。”他招呼英嫂和小芹道,“胡神医不在家,我看咱们是白跑这一趟了。不过此地风景倒是不错,你俩去四处玩一玩吧。”
小芹早就心痒,拍手叫道:“好!”拉着英嫂就跑。
唐璜越不搭理骆九风,骆九风就越怒,顿时叫道:“你不用装模作样,快来杀我!”
唐璜就在茅屋前的一块大石上一坐:“小小年纪,怎地如此不怕死?”
“皱一皱眉头,小爷我不算好汉!”
唐璜嘿嘿傻笑,看着英嫂姑嫂跑远,忽然问道:“你知道这里住的是胡神医?”
骆九风啐道:“呸,只有你这样瞎了眼的人,才会为了一个疯寡妇,来求鲁华佗。”
唐璜不以为忤,哈哈大笑道:“那你可知他为何会在芙蓉谷隐居?”
骆九风哪有工夫和他猜谜,骂道:“谁知道那老疯子有什么怪癖?你快把我杀了!”
唐璜微微一笑,伸手指向远方:“故老相传,昔日轩辕黄帝与容成子、浮丘公就曾在此地炼制长生不死药,耗时九年,仙丹乃成。黄帝服下七粒,便可不借云霭,升空游戏,又服四十二粒,毛发黑润,断齿重生,再到潭泉浸泡七日,皱皮尽脱,重得青春,即乘龙升天而为天帝——所以说,这里是天帝飞升的地方,长生不老的圣土。在这种地方,你满口打啊杀啊的,不嫌亵渎么?”
“我就爱杀人,我偏要寻死!”骆九风眉立如剑地叫道,“你管得着么?”
“人活一世,不过三万六千天。多少圣人大贤、村氓野人,都在慨叹白驹过隙,人生苦短。故此,才有彭祖养寿,始皇求丹之说。偏你这少年却是个例外?”
“小爷干吗要和别人一样?”
听他耍起无赖来,唐璜不觉哑然失笑:“说得也是。”
此刻唐璜一副活菩萨的模样,惺惺作态。骆九风看了,不由放声大笑:“唐璜,你又装的什么善人?你是唐门首屈一指的杀手,满身天下最精妙的杀人手段。你要是个惜命的,多少杀人鬼都成生身佛了!”
唐璜静静看着他,直到他笑声止歇,方正色道:“我以前确曾犯下杀孽,但这回,我要救人。”
“救人?除了那寡妇任你摆布,你还能救谁!”
唐璜微微一笑:“你。”
骆九风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胡说八道!小爷哪里需要你救?”
唐璜来到他的身前,骈起二指,猛地往他心窝里一戳:“你这里的冰,我一定会帮你化掉!”
“扑”的一声,骆九风身上受封的穴道应声而解,他一个踉跄,几乎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又被唐璜给放了。
唐璜笑道:“胡神医不在,我只有先带英嫂去治脸上的划伤。接下来我要去的,是苏州南宫世家,你若想要找我报仇,尽管来。”
骆九风恨恨瞪他,还剑入鞘,往后退了两步。
“下次再要杀你,”骆九风认真道,“我会选一个,你没有机会碰到任何东西的地方动手。”
“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唐璜淡然道。
骆九风哼了一声,转身待走,身后“呀”的一声,差点和英嫂撞上。
“给你。”英嫂笑嘻嘻地递过一个三尺方圆的花环,“好看!”
那花环五颜六色,也不知是由多少朵花儿编成的。只见英嫂脖子上套着一个,小芹脖子上套着一个,两个女人手里又各拿着一个,现在英嫂手里的这个,已经递到了他的鼻子尖上。
小芹被嫂子的举动吓得脸都白了。骆九风勃然大怒,两眉一立,几乎立刻就要拔剑。
身后的唐璜忽然道:“你戴上这个花环,我就算你还了我这次的不杀之恩——还是说,其实你压根就没打算还过?”
骆九风狠狠咬着牙。若不答应唐璜的话,这挟恩求报的小人定会把这点破事挂在嘴上。
他瞪着英嫂手里的花环,看得久了,那花花绿绿、香气扑鼻的东西,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看……
他一把将花环抢过,看也不看地往脖子上一套,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那花环香气熏人,枝叶摩挲,搔得骆九风下巴痒痒的。
他一路走,怒气一路高升,回头看时,唐璜并英嫂姑嫂一排站着,正朝他挥手。
骆九风顿时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暗骂道:“将来杀了你,就把这破烂扔到你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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