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跃马客栈
第七章跃马客栈
布理镇是布理地区最主要的村庄，是一处小聚居地，像一座被包围在杳无人迹的荒野里的孤岛。除了布理镇本身山丘，另一面还有个斯台多村，东边稍远的深谷里有个库姆村，此外还有位于切特森林边缘的阿切特。环绕在布理山和各个村庄周围的是一片只有几里宽的田野和开垦过的林土地。
布理的人类发色棕褐，身材较为矮小却很壮硕，乐天独立。他们自己做主不归任何人管辖，但比起别的地方的人，他们对夏尔人，矮人，精灵，以及世间其他种族的居都更友好亲切。根据他们自己的传说，他们是此地最早的居民，是过去第一批漫游到中部世界以西的人类后裔。只有少数人从远古时代的战乩中幸存下耒，当诸王渡过大海重新归来时他们发现布理人还在，而当荒草间湮没了对时代诸王的记忆时，布理人仍在。
在那些年月里，没有别的人类定居在这么靠西的地方，也没有别的人类定居在夏尔方圆一百里格（注:一里格=5公里）以内。但在布理镇以外的荒野里有神秘的漫游者，布理人称他们“游民“，但不知道这些的来历，他们比布理的人类身材更高，肤色更深，据说拥有特殊的视力与听力，并且懂得鸟兽的语言。他们朝南，朝东信步而行朝东甚至远达迷雾山脉，但如今他们人类很少也不容易见到了，他们出现时常会带来远方的消息，讲述一些陌生且被遗忘的传说，人们对此热切聆听，不过布理人不跟他们交朋友。
布理地区也住了许多霍比特人（注:也就是半身人，他们一般只有二尺到四尺半高，也就是正常人类中八九岁孩子那么高，不过他们个子虽低却在一千年前魔戒大战中立了大功），他们自称此地是世上最古老的霍比特人村落，在霍比特人还没渡过白兰地河，夏尔还没开垦之前很久此地就存在了。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世上只有这里有霍比特人居住，他们主要是住在斯台多村，不过也有些就住在布理镇，尤其喜欢住在人类的房子上方在山坡上较高的地方。大种人和小种人（他们彼此这么称呼）相处和睦，各依习俗，个行其是，但双方都正确认识到自己是布理居民中不了缺少的一部分，全世界再没有哪个地方可以找到这么古怪（却好极了）的安排了。
布理的居民无论大小都不常旅行，他们关注的主要是四个村庄的事务。布理镇上约有百来栋大种人的石砌屋，大多数坐落在俯瞰大道的山坡上，窗子都朝西开。在山坡那一面，有一道环山绕了大半个圈的深沟，沟的内圈有道浓密的树篱。大道经由一条堤道越过深沟，但在通过树篱的地方阻隔着一道巨大的门。南边角上大通出镇外之处还有另一道大门，这两道门都在天黑后关闭不过门内就有专为看门人而设的小屋。
在大道向右拐绕过山脚处的路边上有一座很大的客栈，它建在很久以前，彼时大道更加熙来攘往。布理自古是交通要地，另一条古道就在深沟外、小镇的西边尽头处与东大道相交，在过去的年代，人类和其他形形色色的种族在这条道上络绎不绝。夏尔东区至今仍有一句俗话：“稀奇好比布理奇闻。“这话就是从当时流传至今，彼时客栈里听得到来自北，南，东边的消息，夏尔人也更常去听。但是，北方大地已经荒废许久，北大道如今少有人迹，他现在杂草从生，布理人称它“绿大道“。
不过，布理的客栈还在，客栈老板是个重要人物，四个村子里的居民不管是大种人还是小种人，其中那些游手好闲的、健谈的、好奇爱打听的都把他家客栈当成聚会处；而游民和别的流浪者也常在这里落脚，再就是一些经过东大道往来大山的旅人（大多数是矮人）。
天黑了，群星闪耀，我和同伴们终于来到了东大道和绿大道相交的路口走近了小镇，我们来到西大门发现门关了，不过门后的守门小屋门前坐着个人，他跳起来弄了盏灯笼过来隔着大门惊讶地看着我们。
“你们打哪儿来的？打算干嘛？“他粗声粗气地问。“我们要到客栈投宿。“我说，“我们要往东边去，可是今晚不能再走了。““有一万多人！而且听口音还是夏尔来的。“守门人小声嘀咕，仿佛在自言自语。他阴沉地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打开了门让我们骑马里进去。“我们很少见到夏尔人在夜里骑马走大路。“我们在小屋前停了一会儿，与此同时他继续说，“而且是这么大量的，你们得原谅我这好奇心，你们要办什么事得去布理东边？我能不能问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我们叫什么名字、要办什么事儿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我看不宜在这个地方讨论。“我回敬道，我不喜欢那人的神情和口气。“你们的事儿是你们的，这点毫无疑问，“那人说，“但天黑以后得盘问来人这可是我的事儿。““我们是夏尔雄鹿地来的，我们爱好旅行想在这儿的客栈投宿。“万藤风插嘴说，“告诉你这些够了吗？过去布理对旅人说话都很客气。“
“好吧，好吧！“那人说，“我没冒犯的意思，不过你们多半会发现可不是只有守门的老哈里会问你们问题，附近可是有怪人的，你们要是去跃马客栈就会发现自己不是唯一的客人。“他向我们道了晚安，我们没在说什么。不过我借着灯笼的光看得见那人仍在好奇地打量我们，当我们骑马往前去的时候我很高兴听见大门在背后咣啷一声关上。我奇怪那人为何如此多疑，以及是否有人打听过一大群夏尔人的消息。那会是进攻夏尔的奥克吗？难道夏尔已经沦陷了吗？我们耽搁在老林子的时候他们说不定已经赶在我们前面来到布理，而且那守门人的外貌和声音流露出一些东西让我很不舒服。那人在后面盯了我们一会儿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而他刚一背转身去，一个黑影就迅速翻过大门消失在镇上街道的阴影中。
我们骑着马上了一道缓坡走过疏疏落落几户人家在客栈外面停了下来，在老主顾眼里就连客栈的外观都令人愉快，它面对大道，两翼的厢房向后延伸，由于地基有一部分是取自后方更低些的山坡，闯此后边厢房的二楼窗户正好与地面平齐。两翼中央有座宽敞的拱门通往中间的庭院，拱门的下方左边有道大门廊，上几级阔台阶就能到，门开着，光线从内流淌出来。拱门上方有盏灯，灯下悬挂一面大招牌，招牌上画着一匹用后腿直立着的白胖小马，门楣上漆着几个白色大字：麦曼·黄油菊的跃马客栈，许多低层的窗户都透出灯光。
就当我们在外头的昏暗中踌躇时，里面有人开始唱起一首快乐的歌，许多欢乐的嗓音也跟着大声唱起来汇成了合唱，我们听了会儿这鼓舞人的声音然后下了马，一曲终了爆发出一片笑声和掌声。我们牵着小马走到拱门下将马留在院中站定，自己则上了台阶，我往前走却差点跟一个矮矮胖胖、红脸光头的人撞个满怀。那人穿着条白围裙正匆忙走出一扇门要进另一扇门，手里捧的托盘中满是盛满啤酒的大杯子。
“我们可不可以——“我开口。“请等一会儿，拜托啦！“那人回头喊，消失在一片嘈杂的人声和一团烟雾里，片刻之后他又出现了，在围裙上擦着双手。“晚安，小少爷！“他鞠了个躬说，“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如果能安排的话，我们有一万多人要住进来，还要安置一万多匹小马的马厩。请问你是黄油菊先生吗？““正是在下！我叫麦曼·黄油菊听候您的差遣！你们是从夏尔来的对吧？“他说，接着他突然抬起手猛拍了下额头，仿佛努力要记起什么事，他喊道，“这让我想起什么来了？要命！“黄油菊先生弹了下手指说，“我又忘了！等我有时间想了就会想起来的。我正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让我看看能为你们做点什么。我们如今很少碰到成群结队从夏尔来的人啦。“
“嗨！诺伯！“他吼道，“你这笨手笨脚的懒虫跑到哪儿去了？诺伯！“来了，老板！来了！““一个长相喜庆的人从门里蹦出来，一见我们，猛刹住脚满怀兴趣盯着我们看。“鲍伯在哪儿呢？“店主问，“你不知道？那快去找他！赶紧的！我没三头六臂，也没千手千眼！告诉鲍伯有一万多匹小马要入厩他一定的想办法挪出个空来。“诺伯咧嘴小跑开。
“好啦，现在我想说什么来着？“黄油菊先生拍着额头说，“俗话说想东忘西，我今晚太忙了，晕头转向的，昨晚又一伙人从南边沿绿大道上来，这个开头就够奇怪的，然后今天傍晚又来了一伙朝西去的矮人。你们要住的话估计要凑合了。当初盖这个客栈时我们北翼厢房有4间，虽是按夏尔人设计的，却刚好是能住好多人，够你们住了，我希望你们住的满意。我敢说你们想吃晚饭了吧，我尽快送上。现在请这边走！“他领我们沿着一道走廊走了短短一段便打开了一扇门。“这是舒适的小客厅！“他说，“其他房间也一样，4个房间是一样的，希望合用。原谅我先告退，我实在太忙了没时间陪你们多聊，我得跑来跑去可苦了我这两条腿了，偏偏我还瘦不下来，我待会儿再过来。你们要是想要什么东西摇摇铃就行，诺伯会来的，他要是没来，就摇铃再大吼两声！“
他终于走了，留下让我们一行人都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无论他有多忙，看来他都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们自由分配到4个房间里，我们发现这是个大而舒适的房间，当然，几百个人进来就不显得大了，壁炉里燃着一堆明亮的火，炉前有几把低矮舒服的椅子。房里还有几张园桌已经铺了雪白的桌布，桌上有个大大的手摇铃，不过那位仆人诺伯远没等到我们想摇铃就匆忙赶来了，他带来了蜡烛和托盘，托盘里满是餐盘。“少年们，要不要点喝的？“他问，“还有，趁准备晚餐的空儿，要不我先带你们去卧室吧！“
我们盥洗完毕正捧着一大杯啤酒喝到一半黄油菊先生和诺伯又进来了，饭菜眨眼间摆好，有热汤、冷肉、黑梅果、馅饼、新出炉的面包，厚厚的一块块奶油、熟奶酪，都是好吃可口的普通食物跟夏尔能摆出来的一样好。
店主又逗留了一会儿，诺伯则给其他房间送上食物，然后店主才准备告退。“不知各位吃过晚饭后愿不愿到外头来跟大家聚聚。“他站在门边说，“也许你们宁愿早点睡，不过你们要是想来大家会很欢迎的，如果缺什么摇铃就是了！“等到吃完晚餐（整整吃了三刻钟，毫无废话妨碍），我们觉得又来了精神，情绪高涨，我、尹忆婷、万腾风决定加入外头的群体，其他人觉得那多半很无聊，要在壁炉边小坐一下，或许有的待会儿会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
大家都在客厅的大公共休息厅里，我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发现聚在这里的人既多又杂，三盏悬挂在梁上的昏暗油灯半掩在烟雾里，光主要来自熊熊燃烧的炉火。麦曼·黄油菊站在炉火旁跟两个矮人以及一个两模样奇怪的人类说着话，长椅上坐着三教九流的人，有布理的人类、有一群本地的霍比特人（坐在一起聊天），还有另外几个矮人，以及一些隐在阴影和角落里难以辨别的模糊人影。
我们一进来布理人便异口同声表示欢迎，那些陌生人尤其是从绿大道上来的都好奇地盯着我们看。店主把我们介绍给了布理的人，他说的很快，快到我们虽然听了一堆名字却几乎没搞清楚谁是谁。布理的人类姓氏似乎全都跟植物有关，比如灯芯草、金银花、石楠趾、苹果树、蓟羊毛和蕨尼（不用说还有黄油菊）。
事实证明我不算擅长交际，我很快就发现自己独立坐在角落里一边聆听一边东边西望，人类和矮人主要在谈远方的事，讲着那些耳熟能详的新闻，南方那边很不太平，那些从绿大道上来的人类看来是正在搬迁寻找能安居的地方，布理人很有同情心，但显然还没怎么准备好接纳大量陌生人前来住在他们这块小地方。霍比特人倒是对这一切都不太在意，因为他们似乎暂时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大种人几乎不可能到霍比特人的洞穴去乞求食宿。他们对尹忆婷和万藤风比较感兴趣，那两人现在都颇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正欢快地谈论着夏尔的种种大事。万藤风讲了大洞镇的市政洞屋顶坍塌的事，当时市长威尔·白足也就是西区最胖的人被埋在白硅粉里出来时活像个滚满面粉的汤圆，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突然间，我注意到靠墙的阴影中坐了个模样怪异，饱经风霜的人，那人也在专注的聆听万滕风他们说话。他正吸着一支雕刻奇特的长杆烟斗，面前摆着偌大一个啤酒杯，两条腿朝前伸展着露出一双十分合脚的高筒软皮靴，但已经穿的很旧，这会儿还沾着泥巴，身上紧裹着一件布料厚实的暗绿色斗篷，风尘仆仆。尽管厅内很暖，他仍戴着兜帽脸藏在冒下的阴影里，但当他注视着我们时炯炯有神的目光依然可见。
“那是谁啊？“我逮到机会时低声问黄油菊先生，“我想你没介绍他。““他？“店主头颈不动斜瞥了一眼，接着低声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属于那伙漫游的人我们叫他们'游民'，他很少开口，但他要愿意讲就能讲出稀奇的故事。他会一个月或者一年都无影无踪，然后又突然蹦出来，今年春天他来来往往挺频繁的但这阵子我们怎么见过他。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可从来没听说，不过这一带的人都叫它大步佬，他迈开那双长腿大步留心四处跑，可是从不告诉别人他在忙什么。我们布理常说，'东边和西边都没消息'，东边指的就是游民，而西边，不好意思，就是夏尔人啦。你会问起他，倒真怪哪。“就在这时，有人喊黄油菊先生要求送去更多啤酒。我发现大步佬正看着我仿佛听见和猜到了刚才我们所有的谈话内容，这时他手一招头一低邀请我过去坐在他身边。我走近时他把兜帽往后推落露出一头蓬松斑白的黑发，苍白坚毅的脸上有双锐利的灰眼睛。
“他们叫我'大步佬'，“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很高兴认识你袁一帆先生，如果老黄油菊说对了你名字的话。““他说对了。“我僵硬的说，我被那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感觉十分不舒服。“这么说吧，袁一帆先生，“大步佬说，“我要是你就会叫那两年轻的朋友别说的太多。酒、炉火、萍水相逢，这些是够叫人愉快的，但是你知道这儿可不是夏尔。附近有古怪的人，你可能觉得我没资格说这话，“他见我瞥来一眼便自嘲的笑了笑补充道，接着观察着我的神色说了下去，“但近来还有更奇怪的旅客经过布理。“我回以注目却不置一词，大步佬也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他的注意力，像是忽然集中到了万藤风身上。我见状也警觉到由于大垌镇胖市长的事迹大受欢迎，那位荒唐的万滕风兴致之至尽快说到夏尔既将受到攻击我们仓皇逃离的那天。
我感到恼火，毫无疑问对大多数本地霍比特人来说，这事无伤大雅，只不过是白兰地河对岸一群滑稽人物干的一件滑稽的事儿而已；我坐立不安琢磨着该怎么办，万滕风显然相当享受众人对他的瞩目，把我们身在险境这回事儿全抛到了脑后，刹那间我心头升起一股恐惧，担心万滕风趁着兴头可能连夏尔可能受到奥克攻击并撑不了几天都说出来，那可就不妙了，会引起当地百姓的恐慌的。
“你最好快点采取行动！“大步佬在我耳边低声说。我起身快步走到万藤风和尹忆婷身边低声说:“两位，该回去了，不早了，并且你们说的有点多了。“万藤风听出了意思，和尹忆婷回了房间。绝大部分的霍比特人和布理的人类当场就无趣地走掉了，今晚再也没有乐了可找了，有一两个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嘴里嘀咕着什么离开了。仍在场的矮人和两三个陌生人类起身跟店主道了晚安，但没理会我，没一会儿，除了靠墙坐着没人注意的大步佬，所有人都走光了。黄油菊先生倒不像有多泄气，他估什自己的客栈极有可能还要再客满好几个晚上。
“黄油菊先生，我想我现在最好上床睡觉去，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可否麻烦你关照一下，八点以前备好我们的小马！“我对黄油菊说。“好的，没问题。“黄油菊说着便去给一个房间送去啤酒。“袁一帆先生，你要是愿意，我想私下里跟你谈谈。““谈什么？“我问。“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对你我来说都是。“大步佬正视着我的眼睛答道，“你可能听到一些对你有好处的消息。““那很好。“我说，竭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我稍后会跟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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