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逃亡渡口
我恢复了知觉时双手仍死死攥着，我躺在火堆旁这是木材堆得老高烧得炽亮。有三个同伴正俯身看着我其他人则在别处坐着聊开，“出了什么事？那个苍白的王哪去了？“我狂乱地问。他们听见我说话顿时高兴得过了头好一会儿没想到要答话，终于我从尹忆婷那儿弄清楚那个苍白的王被我砍到了脚踉跄了一下但看起来没多大事儿被及时赶到的大步佬驱走。我就像死了一样趴在草地上剑压在身子底下，大步佬叫他们把我抬过来放在火堆旁，然后他就没影儿了那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前的事了。史萌显然又开始怀疑起大步佬了，不过就在我们谈话时大步佬突然从阴影中现身回来了。我们全吓了一跳，史萌甚至拔出剑来护住了我，但大步佬迅速在我身边跪了下来，“我不是黑骑手，史萌，“他温言道，“也不是他们一伙的，我一直试图摸清他们的行动却一无所获。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离开不再进攻，但这附近再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他看了我的伤口变得非常忧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吩咐万藤风和叶若离用烧水的小壶尽量多烧些热水用来洗涤伤口，“保持火堆烧旺，给袁一帆保暖。“他说，然后起身走到一旁把史萌叫到身边，“我想现在我比较清楚状况了，“他低声说，“看起来敌人只有五个我不知道为什么没全数到齐，但我想他们没料到会遭遇抵抗他们现在暂时撤退了但恐怕走得并不远，如果我们不能逃脱他们改天晚上还会再来恐怕他们相信袁一帆身负重伤将会屈服于他们的意志之下，届时除了我将无人敢抵抗他们，我们且走着瞧！“史萌被泪水呛住了，“不要绝望，“大步佬说，“现在你必须信任我，袁一帆比我原本猜想得还要坚韧不屈。他没被杀死而且我认为他会抵抗那创伤的邪恶力量且时间比敌人料想得更长，我会竭尽所能来帮助和医治他，我不在时好好守护他！“他勿勿离去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
尽管伤口慢慢越来越痛到命的寒冷从肩膀向手臂和肋侧扩散我还是打起了瞌睡，朋友们看顾着我给我保暖清洗我的伤口，这夜过得很慢，令人疲惫，当大步佬终于回来时天际已露出晨曦灰蒙蒙的光正渐渐注满小峪。“瞧！“大步佬叫道，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件先前被夜色掩藏的黑斗篷离下摆一呎高处有道割裂的痕迹。“这是袁一帆那一剑砍的。“他说，“恐怕敌人所受的伤害也仅限于此因为剑丝亳无损而所有刺到那可怕王者的兵器都会崩坏，对他来说更致命的是埃尔贝瑞丝的名号。而对袁一帆来说更致命的是这个！“他又弯下腰，这次捡起一把长而薄通体透着寒光的刀。大步佬举起刀来我们看见它在接近末端处有个缺口刀尖也折断了，然而就在他将刀举在渐亮的晨光中时众人全都吃惊地瞪大眼睛因为刀刃似乎开始融化像一股轻烟般消失在空气中只剩刀柄还在大步佬手里。“唉！“他叹道，“那伤口就是这邪恶的刀刺的，如此邪恶的武器如今已极少有人医术高明到可以与之抗衡了，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他席地而坐将刀柄放在膝上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对它唱起一首舒缓的歌，然后他将刀柄放到一旁转向我用柔和的语调说了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又从挂在腰带上的小袋子里取出一种叶子修长的植物。“这些叶子我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他说，“因为荒出野岭不长这种植物，不过我靠它叶子的气味抹黑在大道南边远处的灌木里找到了它。“他用手指揉碎一片叶子，它散发出了甘甜又辛辣的香气。“我能找到它真是走运！这种草药是西方人类带到中洲来的。他们称它`阿塞拉斯`，如今生长稀少只有古时他们居住和宿营过的地方附近才有。在北方除了那些在大荒野中游荡的人无人识得它，它药效极佳不过对于这样的伤他的疗效恐怕有限。“他将那些叶子丢进滚水中再用水清洗我的肩膀，水蒸气的芳香令人神清气爽没受伤的人嗅了之后都感到心神镇定思维清晰。这药草对我的伤口也有些效力，我感到疼痛和肋侧的冰冷感觉都消退不少，但手臂仍旧没有知觉，我抬不起也用不了那只手，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此终身残废，我们又怎么能完成成续的旅程，我感觉虚弱无力站不起来。其他人也正在讨论同样的问题，它们立刻决定要尽快离开风云顶。“我现在认为敌人已经监视这地方好几天了。“大步佬说，“而且它们昨晚发动了攻击，不管怎样我们天黑后留在此地都有极大危险无论去哪里只怕都比这里强。“天一大亮我们就匆匆吃了点东西打包上路，我无法走路因此我本来背负的行李由其他人背负，我则骑着小马。过去这几天这可怜的牲口健康状况大有长进它已经显得膘肥体壮并开始对新主人尤其是对史萌流露出依恋之情，比尔·蕨尼一定把它虐待的不轻，在荒野中跋涉竟似比它之前的生活好得多。
我们出发时取道向南，这意味着要横穿大道，但这是前往林木更盛之地的最快路线。而且我们需要柴火因为大步佬说一定得给我保暖尤其是在夜间，此外火对所有人都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他还计划靠另一条捷径来缩短旅程:大道在向东过了风云顶后改变了路线向北绕了一个大弯。我们缓慢谨慎地绕过这山的西南坡不久便来到了大道上黑骑手无影无踪，不过，就在匆忙横过大道时我们只见远方传来两声呼喊:一声冰冷的呼声，一声冰冷的回应。我们颤抖着冲往前方浓密的树丛，面前的地势朝南倾斜蛮荒无路灌木和矮树长成一簇簇树丛，中间是光秃秃的荒地。草很稀少又粗又灰，树丛的叶子都枯萎了正在凋落，这是一片阴郁之地，我们一路吃力地走着很少开口说话，旅程缓慢又消沉。我见他们背着重负弓着背垂着头走在我旁边心里很难受，就连大步佬都一脸倦容显得心情沉重。
第一天的跋涉尚未结束我的伤就又开始痛了起来，但我忍了很久没说，四天过去地貌景物都无太大变化，只是我们后方的风云顶显得越来越低，前方隐约耸立的遥远山岭显得稍微接近了些。然而自从那两声远远的呼喊后我们再没看见也没听见任何迹象，表明敌人已注意到我们在奔逃或跟踪在后。黑夜令我们恐惧，我们总是两人一组守夜随时都准备看见黑影趁着乌云遮月光线微弱的灰暗夜色匍匐潜来，但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除了枯叶和枯草的叹息也什么都没听见。我们在小山谷里遭到袭击之前曾被邪恶临近的感觉困扰，但这种感觉我们一次再有过。要说黑骑手又追丢了我们那也过于乐观了，或许他们正在某处狭路设下埋伏等着。到了第五天傍晚地势重新开始缓缓上升出了这片我们先前走下的宽浅谷地，现在我们再次转向东北而行。在第六天我们抵达一道长缓坡的顶上看见前方远处是一小片林木茂密的丘陵，下方远处只见大道绕过那些山脚下，右边则是条灰色的河流在微弱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更远处我们瞥见另一条位于石头山谷里的河流半掩在迷雾中。“恐怕我们必须从这儿回到大道上走一段，“大步佬说，“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精灵称为米斯艾塞河的苍泉河，它从幽谷北边的'食人妖荒原'埃藤荒原流下来在南边远处流入响水河。汇流之后有人称其为灰水河而到入海时它已经是奔腾的大河，自它发源的埃藤荒原以下除了大道所经过的那座'最后大桥'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渡河。““远处那条我们看得见的是什么河？“万藤风问。“那是响水河，幽谷称它为布茹伊能河。“大步佬答道:“从那座大桥到布茹伊能渡口中间很长距离都是沿着山丘边缘而行，但我还没想好我们怎么渡河一条条来吧！如果我们没在最后大桥遭到拦截，其实就算走运了。“
隔天一大早我们又下到大道的边缘，万藤风和大步佬当先而行，但没发现任何旅人或骑手的踪迹，这片被山丘遮蔽的地区下过雨，大步佬判断那是两天前的事，所有的足迹都被洗得一干二净，就他所见从那之后没有骑马的人经过。我们竭力全速赶路走了一两里之后我们看见了最后大桥就在前方一道短短的陡坡底下，我们很怕会看见黑色的人影等在那里，大步佬让我们隐蔽在大道旁的几处树丛中而他只身前往探查。没多久他便匆匆起了回来，“我没见到敌人的踪迹，“他说，“我纳闷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我发现了一样非常奇怪的东西。“他伸出手掌上是一颗淡绿色的宝石。“这是我在大桥中央的泥里找到的。“他说，“这是一颗绿宝，是颗精灵宝石，我说不准它是被故意放在那里还是无意间遗落的但他给我了希望。我会把它当作我们可以过桥的标志，但过了桥之后若没有更清楚的标志，我不敢继续走大道。“我们立刻上路安全走过了大桥，除了河水打着旋冲击三座巨大桥拱的声音外没听见别的声响。往前走了一里之后我们来到一条狭窄的山涧向北切进大道左边陡峭的大地，大步佬带我们在此转离大道领我们很快消失在树林黑沉的昏暗林间，在阴沉山丘脚下蜿蜒穿行。
我们很高兴离开那片阴郁之地，并把危险的大道抛在身后，但这片新的乡野似乎充满威胁并不友好，随着我们前进四周的山势逐渐升高在高地和山脊上我们不时零星瞥见一些古老的石墙和高塔的遗迹给人一种不祥之感。“谁住在这地方？“我问，“谁建了那些高塔？这是食人妖的地盘吗？““不是！“大步佬说，“食人妖不会建筑，此地无人居住，很久以前，人类曾住在这里但现在已经没有了。他们如同传说里所述都落入了安格玛的阴影下变成了邪恶之人，而在那场毁灭了北方王国的战争中所有人都被消失了。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这片山丘已经将他们遗忘尽管仍有一片阴影笼罩着这地。““如果这整片地方都健忘又空荡，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故事的呢？“沈临风问，“飞禽走兽不会讲这种故事吧。““埃兰迪尔的后裔不会忘记所有事，“大步佬说，“而且在幽谷人们记得的事远比我能讲出的还多。““你常去幽谷吗？“我问。“常去。“大步佬说，“我曾经生活在那里，而现在我若能够仍会返回。我的心在那里但我命中注定不能坐享和平安乐，即便是在美丽的埃尔隆德之家中。“此时我们已经深入群山之中后厅的大道继续朝布茹伊能河而去，不过大道和河现在都看不见了我们现在进去一条狭长阴暗又寂静的幽深裂谷两旁山崖上悬生着盘根错节的老树一直往山坡上层层叠叠生长上去形成了松树林。我们走得很慢感觉非常疲累，因为我们得在完全无路的山路中找路不时又被倒下的树林或滚落的大石阻挡。我们尽量避免攀爬，一方面是因为我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要找到爬出这道狭窄山谷的路实非易事。我们进入这片山野两天，后天开始下起了雨了也开始不停从西方乱来将来自远方大海的水化成霏霏细雨洒落在那些黑沉沉的山头，傍晚时分我们已经全都湿透扎营时更是郁郁不乐因为压根生不起火来。隔天前方的山势更高也更陡，我们被迫离开原路转向北走，大步佬似乎越来越焦虑，我们离开风云顶将近十天了，存粮开始不足，雨却一直下个不停。那天晚上我们在一块岩盘上歇脚，背后是一堵岩壁，壁上有个浅浅的山洞，只不过是山崖的一处凹陷。我焦躁不安，寒冷和潮湿令我的伤比以往疼得更厉害，而疼痛和刺骨冰寒令我难以入眠。我躺在那里辗转反侧感觉那些黑影正在上前要闷死我，但当我猛坐起身眼前却只有大步佬猫着腰在那里抽着烟斗守夜的背影。我又躺下来这次陷入了一个不安的梦境，梦中我在夏尔自家花园里的草地上散步，但它看起来微弱又模糊比不上站在外面越过树篱望进来的高大黑影来的清晰。
早晨醒来时我发现雨已经停了，云层仍旧很厚但正在散开，云和云之间露出了一条条缝隙现出了淡蓝的天空。我们没有早早出发，刚吃过一顿冰冷不舒服的早餐大步佬便独自外出让我们留在山崖的掩护下等他回来，可能的话他打算往上爬去好好看一眼这里的地势。当他回来时所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安慰人心。“我们朝北偏太远了。“他说，“我们得找路往南退回一些，如果我们继续这么走会走到幽谷北边很远的埃藤山谷去，那是食人妖的地盘我也完全不熟。也许我们能找到路穿过山谷从北边绕到幽谷但那会花太多时间，因为我不认路粮食也不够所以我们一定要设法找到布茹伊能渡口。“我们这天余下的时间全用来攀爬乱石遍布的山岗，我们找到一条两山之间的通道，这路通进一条东南走向的山谷，这正是我们想走的方向。然而到了天黑我们发现路又被一道高地山脊给阻断了，它的黑边印在天空的背景下碎成许多光秃的尖顶像一把顿锯的锯齿，我们决定尝试翻过去，结果证明这极其困难。没多久我就被迫下马挣扎着步行前进，即便如此要拉马上来或只背负重物自己找路走也常常叫人感到绝望。当我们终于爬到山脊顶上天已经几乎全暗了精疲力尽，我们爬到了两座更高尖峰之间狭窄的鞍状地段上而就在前方短短一段距离开外地势再度陡降。我瘫倒在地躺着瑟瑟发抖，左臂已经毫无知觉肋下和肩膀感觉像被冰冷的抓子抓着，我觉得周围的树木和岩石都显得模糊又悔暗。“我们不能再走了。“尹忆婷对大步佬说:“恐怕袁一帆已经受不了了我对他担心得要命，我们怎么办？如果我们真到了幽谷的话他们能治好他吗？““到时我们就知道了。“大步佬答道:“在这荒山野地里我也束手无策，我之所以这么急着赶路正是为了他的伤，不过我同意今晚我们不能再走了。““他到底怎么了？“史萌可怜巴巴地看着大步佬低声问道，“他的伤口很少也已经愈合了，他的肩膀上除了一个冰冷的白疤看不出有别的问题啊。““他是被大敌的武器所伤，“大步佬说，“有种毒性或邪恶在起作用而我的本事不足以将它驱出，不过别放弃希望！“
山脊高处的夜晚十分寒冷，我们在一颗老松树虬结的树根上生了一小堆火，松树悬在一个浅坑上方，妈坑是过去采石后留下的。寒风从岭间隘口吹过，我们听着被吹弯的树梢发出的叹息，我半睡半醒地躺着，想象着有无边无际的黑翼从我上方掠过，而追捕者乘着这些翅膀在这山岭的所有洼地中搜寻我们，破晓时分晨光明媚空气清新雨后晴空一片澄澈，我们心情为之一振，渴望阳光来温暖冰冷僵硬的四肢。天一亮大步佬就带着武十三去察看这片荒山野岭从高处到隘口东边的情况，当他们带着比较令人欣慰的消息时太阳已经升起光芒万丈。我们现在走的方向大致正确如果继续往前从山脊另一边下去迷雾山脉就会在我们的左边，大步佬已经又瞥见了前方一段距离开外的响水河，而且他知道尽管目前看不见但通往渡口的大道离那条河并不远并且是在离我们更近的这一边。“我们必须再回到大道上。“他说:“我们不能指望在这片山岭中找到路，无论大道上有多大的危险，它都是前往渡口的唯一的去路。“我们一吃完饭就重新上路慢慢从山脊的南侧爬上去，不过路比原来估计的好走，因为这一侧的山坡远没那么陡峭，没多久我又可以上马骑着走了。在如此晨光下就连我都感觉好多了，只不过似乎有迷雾偶尔遮挡我的视线，我不时抬手在眼前挥动。
沈临风走得比其他人都要更靠前一些，突然他转身对我们喊道:“这里有一条小路！“我们来到他身边确实有条小路，从下方林子里七拐八绕着爬上来，如今小路不少地方已经模糊不清或是杂草湮没。或是被落下的岩石以及倒下的树林阻住，但看来曾经常有人走。这是条由强壮的手臂和沉重的脚步开出的路，不时可见老树被砍倒或折断，巨石被劈开或挪开以辟出一条路来。我们沿着小路走了一阵子，因为它是下山最好走的路，不过我们走得十分小心焦虑也随着进入阴暗的树林而渐渐增加，但小路变得更宽敝平坦突然出现了一带杉树林，直下一个陡坡急转向左绕过这座山岗那岩石山肩的拐角。我们来到拐角处环顾四周见小路通过一处低崖，崖壁下的窄长平地，低崖上悬垂着树上岩石崖壁上有扇洞或石室但内部很阴暗什么都看不见。大步佬，叶若离和万藤风使尽全力才将门推开了一点，然后大步佬和沈临风走了进去但并未深入，因为地上散着许多枯骨进门处除了一些巨大的空罐子和碎陶罐不见其他东西。“这肯定是个食人妖的洞，如果真的有食人妖的话！“万藤风说，“你俩快出来我们走吧，现在我们知道是谁开的路了，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路。““我想，没这必要。“大步佬走出来说，“这肯定是个食人妖洞，但看起来早已废弃，我想我们不用怕，小心点往下走就会明白了。“小路从门前继续延伸再次右拐穿边那片平地骤然降入下方，下方一片密覆盖的坡路，万藤风不想让大步佬觉得自己还在害怕便跟沈临风走在前面，大步佬和尹忆婷一左一右走在我的小马旁，小路这时已经足够让四五个人并肩行走。此时太阳高照，阳光透过半秃的树枝照下来，在林间空地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下午我们继续在树林中往下走，走了几哩之后我们出了林子来到一道俯瞰大道的高坡上。大道在此已经把狭窄山谷中的苍泉河远远甩在后面，如今紧贴着山脚向去而行起伏蜿蜒着在树林和帚石楠布的山坡间朝渡口和迷雾山脉而去，黄昏将影子拉得老长大道上一片寂静不见任何其他旅人的踪迹。如今既然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们只能爬下高坡向左拐尽快离开，很快山岭中就有一道山肩遮住了迅速西沉的阳光，一股冷风从前方大山吹下朝我们迎面吹来。我们开始找寻一处离开大道可以扎营过夜的地方，就在这时我们听见了一个声音霎时让恐惧重回心头，背后传来马蹄声，我们回头眺望但是大道蜿蜒起伏，我们看不出太远。我们跌跌撞撞尽快奔离平坦的大道爬进斜坡上方，浓密的帚石楠和越橘矮丛最后进了一小片浓密的榛树丛，我们从灌木丛当中往外窥视可以看见大道就在下方大约三十尺处，在渐暗的暮色中显得灰蒙蒙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速度飞快伴随着轻快的的哒的哒声，接着我们耳中捕捉到隐约的铃声它仿佛被微风吹得离我们而去相当微弱像很多小铃铛在叮零响。“那听起来不像黑骑手的马！“我专注地听着说。其余人都怀着希望赞同它不像，不过仍是全都满腹狐疑。我们很久以来都生怕遭到追捕，结果觉得任何从后方来的声音都是既不祥又有敌意。但大步佬这会儿身子前倾，一手圈着耳朵弯腰贴近地面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
天色暗了灌木丛的树叶轻柔地沙沙响叮当作响的铃声这会儿更近也更清晰了，马蹄声也愈来愈近。蓦地底下一匹白色骏马进入视野，阴影中白马遍体生光奔驰如风。马的辔头在暮色里闪烁生辉仿佛镶满了犹如天上繁星的宝石，骑手的斗篷在身后飘飞兜帽也掀了开来疾驰中他一头金发随风飘扬泛着微光。在我看来有团白光就像透过一层薄纱那样从那手周身及服饰中散发出来，大步佬从藏身处一跃而出朝大道直冲而下一边高喊着一边跳着帚石楠丛。但不等他行动呼喊那骑手已经勒马停下抬头朝我们所在的树丛望来，他一看见大步佬立刻下马奔迎上前喊到:“AinaveduiDunadan!Maegovamen!“(译:辛达语意思是“啊，杜内丹，你终于来了！幸会！“)他吐出的词句和他清音的嗓音将我们心中的疑问一扫而空，这位骑手乃是精灵族人。在这广阔的世界中再没有哪一族的人拥有如此悦耳的嗓音，不过他的喊声中似乎含着仓促或恐惧的音调，他这时与大步佬说话也是迅速又急迫。很快大步佬朝我们示意，我们离开树丛匆匆下到大道上。大步佬说:“这是住在埃尔隆德之家的格罗芬德尔。““幸会，终于见面了！“精灵领主对我说，“我是奉命出来找你们的，我们担心你们会在大道上遭遇危险。““那么夏尔的防线已经崩溃，夏尔沦陷了？“我沮丧的喊道。“不，我出发时还没有，不过那是九天之前了。“格罗芬德尔回答，“埃尔隆德得到消息为此十分忧心，我的一些同胞在巴兰都因河对岸你们的土地上旅行时得知消息有变便尽快捎来了消息。他们说八骑手已经出动而你们却身负重担与悲伤无人引导迷了路，即使是在幽谷也没有几个人能公开出马对抗八骑手。不过埃尔隆德已将仅有的这些人派往北、西、南三个方向，我们认为为了躲避追击你们可能会绕远路然后迷失在荒野中。我的任务是监视大道。大约七天前我去到米斯艾塞尔桥在那里留了个记号，有三个戒灵守在桥上，但他们见我来便撤退了我将他们逐去了西边路上还碰到另外两个但他们掉头朝南跑了。从那之后我便一直搜寻你们的踪迹，两天前我有所发现一直跟到了大桥今天我又找到了你们下山的踪迹。不过来吧！现在没时间多说消息既然你们在这里我们必须冒险走大道往前闯，我们后面有五个给骑手，等他们在大道上发现你们的踪迹就会想风一样疾驰追来。而且他们没有全数到齐我不知道另外三个会在哪里，我担心他们已经占领渡口正严阵以待。“格罗芬德说话间夜色加深了，我感到一股极大的疲惫向我袭来。自从太阳开始西沉我眼前的迷雾就开始变浓，我觉得有个阴影正横插进我与朋友的面孔之间。此刻又是一阵疼痛袭来，我感到浑身发冷整个人都晃了一下不由得抓紧了万藤风的手臂。“袁一帆他又病又伤，“尹忆婷生气地说，“天黑之后他需要休息不能再骑马了。“格罗芬德尔一把揽住我耍委顿在地的我将我轻轻抱在怀里忧虑万分察看着我的脸，大步佬简单扼要地叙述了我们在风云顶下宿营时遭到的攻击以及取出一直保留着的刀柄递给精灵。格罗芬德尔取过他是打了个寒战，但还是仔细地检视了它。“这刀柄上写了邪恶的咒语，“他说，“不过你的眼睛可能看不见，埃尔达瑞安收好它直到我们到达埃尔隆德之家！但是要小心尽量别碰它！唉！这武器所造成的伤不是我的疗伤技巧所能应付的。我会尽我所能，但我现在更要催促你们上路不要休息。“他以手指摸索着我肩头的伤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仿佛他所探知的令他不安，但我感觉手臂和肋下的冰冷减轻了一丝暖意从肩头悄然转到了手上疼痛减缓连周围昏暗的暮色也像是敞亮了不少，仿佛云开雾散。我又可以清楚看见朋友的脸，一股新的希望和力量回到了我的身上。“你该骑我的马。“格罗芬德尔说，“我会把马镫收短到马鞍下摆出你尽量夹紧坐稳，不过你不用怕我的马不会把我吩咐驮的人摔下来，它的步子轻捷流畅如果危险迫的太近它会载你飞奔，速度连敌人的黑马都望尘莫及。“
我骑上格罗芬德尔的马，那匹小马则骑骑其他人的部分行李，因此现在他们走起来轻松多了有一阵子走的相当快。不过他们逐渐发现自己很难跟上精灵那迅捷又不知疲惫的步伐，他领着我们走到天色漆黑又继续在浓雾密布无星无月的夜色中行进直到东方发白才容许我们停下。那时其他人都快蹒跚着睡着了，就连大步佬都垮着肩膀显得很疲累，我骑在马上做着黑暗的梦。我们一头倒在离路边几码远的帚石楠丛中立刻睡着了，我们睡着时格罗芬德尔独自放哨而他又叫醒我们时我们觉得自己才刚刚合上眼皮。早晨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夜里的云雾都已散尽。“喝点这个！“格罗芬德尔说着从镶银的皮水袋里轮流给每个人倒了些饮料，那饮料清澈如泉水没有味道喝在嘴口没有味道但喝下去之后便感到一股气力和活力涌向四肢百骸。之后再吃那些走味的面包和干果(这是我们现在仅剩的食物)，似乎比在夏尔吃了好几顿丰盛的早餐更能满足我们饥肠辘辘的胃。我们只休息了不到了五个钟头就再次踏上了大道，格罗芬德尔依旧催促我们快走，一整天的行进中只让我们休息了两次。以这样的方式我们在天黑前走了将近二十里并且来到了大道右转向下直奔谷底，接着笔直通往布茹伊能渡口的地方，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没看见也没听见追击的迹象与动静，但是每当其他人落后时格罗芬德尔会停下来聆听片刻，脸上浮现焦虑之情。有一两次他用精灵语和大步佬交谈，然而不管两位向导有多焦虑，其他人今晚都显然再也走不动了。他们累的头昏眼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除了腿脚什么都不想，我的疾病又加倍了，周围的景物就连在白天都淡褪的好似灰色的鬼影，我几乎欢迎夜晚的来临，因为夜里的世界显得不那么苍白空虚。
隔天一大早上再出发时我们仍然疲惫，我们离渡口还有许多里路，其他人以自己能迈出的最快步调蹒跚往前推进。“我们快到河边了，也是最危险的时刻。“格罗芬德尔说，“我心里预感追击正从后方迅速赶来，而渡口可能另有危险等着我们。“大道仍然稳稳下行，傍晚时分大道突然穿进一片寒大松林下方的暗影中，接着陡降到一条很深的地堑里，两侧是倏忽之间大道如同穿过一扇光明之门从深堑尽头又出到开阔之地。再陡峭的斜坡底我们看见面前有一里多的平路，过去便是幽谷的渡口，河对岸是陡峭的褐色堤岸一线小径蜿蜒而上。我们背后的深堑中回声仍旧不绝于耳，既似脚步紧紧相随又似一阵强风卷起，扫过松枝嘈杂大作。格罗芬德尔侧身聆听了片刻接着他大喊:“快跑！快跑！敌人追上我们了！“白马一跃冲了出去，其他人也急奔下斜坡格罗芬德尔和大步佬断后，我们平地才走了一半背后便乍然传来马匹奔驰的隆隆声响，从我们才离开的那处林间出口冲出了一个黑骑手，他勒马止步在鞍上一晃，另一个紧随其后接着又一个然后又是两个。“骑马快走！走！“格罗芬德尔朝我大喊。我没有立刻听从，有股奇怪的抗拒攫住了我。我勒马徐行转身回望，黑骑手们坐在高大的坐骑上如同凶恶的雕像雄踞山顶，黝黑又坚固而他们周围的树林和大地却消退了，犹如没入迷雾中。刹那间我明白过来是他们在无声命令我停步等候，转眼间恐惧与憎恶在我心中苏醒，我松开僵绳伸手抓住剑柄红光一闪拔出剑来。“骑马快走！骑马快走！“格罗芬德尔又喊，接着他以精灵语响亮清晰地向白马叫道:“Norolim，norolim，Asfaloth！“(译:辛达语意为:“快跑，快跑，阿斯法洛斯！“阿斯法洛斯是格罗芬德尔的白马的名字。)白马立刻纵蹄飞奔疾风般奔过大道最后一段，与此同时那些黑马从山丘跃下紧追骑手，口中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叫充斥了整个树林。这呼叫获得了响应，令我和我的朋友们大为惊讶的是从左边远处的树林里和岩石间有另外三个骑手飞奔而来，两个直扑我，一个狂奔向渡口要截断我的去路，他们的路线逐渐向我靠拢，我觉得他们风驰电掣般逼近，身形也迅速扩大愈发阴森。我回头望了一眼，朋友们的身影已经不见，后方的骑手也正在被甩开，就连他们强大的坐骑在速度上也不是格罗芬德尔这匹白色精灵神马的对手。然而当我重新向前望去，希望顿时黯淡了，看来我还没赶到渡口半路就会被埋伏的骑手拦截下来。我现在能清楚地看见他们了，他们已经甩掉了兜帽和黑斗篷，他们头戴头盔，身穿白与灰的长袍，苍白的手里握着出鞘的长剑，双目寒光毕露，口中对我发出凶恶的呼号。此刻我满心只有恐惧，想不起手中的剑，甚至想不起叫喊，我紧闭双眼死死抓住马的鬃毛，风在耳边呼啸，马具上的银铃尖声狂响，一股致命的冰寒气息如长矛般刺穿了我，与此同时精灵神驹最后冲刺如添双翼想白焰一闪，就在冲得最前的骑手面前掠过。
我听见了溅水声浪花涌上脚边，我感觉到水面迅速起伏，接着白马便奋力登上了碎石小径，我已过了渡口。但是追击者紧咬在后，白马爬到河岸高处停止回顾引颈长嘶，八骑手在下方对岸的水边列阵排开抬头望来。我面对着这威胁不禁泄气，我知道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像我一样轻易渡河，我觉得一旦黑骑手过了河我再要从渡口到幽谷这条没有保障的长路上逃脱完全是徒劳，总之我又感到自己被急切命令停下，憎恶再次在我心中抬头，我却再也无力去拒绝。突然，最前面的骑手策马向前马在水边戛然止步人立而起，我费了极大的力气坐直挥舞着剑。“滚出去！“我喊，“滚回魔多去，别再跟着我！“这声音听在我自己耳中显得单薄又尖锐，那些骑手停了下来，但是我没有邦巴迪尔的力量，敌人报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大笑。“回来，回来！“他们叫道，“我们去魔多，但要带着你！同化你！““滚回去！“我喃喃的说。接着他们的领队立刻催马向着踏进水中，另外两个紧随其后。“凭埃尔贝瑞丝和美丽的露西恩之名，“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剑说，“你们既抓不到我，也无法同化我！“领队这时已涉过渡口一半，他从马镫上恶狠狠地站起来举起了手。我仿佛被一拳击哑，感觉口中的舌头像被斩断心跳也艰难异常，我的剑折断了，从颤抖的手中跌落，精灵神驹前蹄腾空打了个响鼻当先的一匹黑马，几乎要踏上这边河岸了。就在那时一阵咆哮喧腾传来汹涌的河水卷裹着许多岩石滚滚而至，我模糊看见下方的河水暴涨，浪涛就像大队佩着羽饰的骑兵沿着河道奔腾而下，我觉得他们的头盔闪烁着的白焰，半幻想着自己看见水中有白骑手骑在白马上，马有白沫般的鬃毛。三个仍在河中央的黑骑手立刻被水吞没，他们消失了，突然间被愤怒的浪涛埋葬，那些跟在后方的都惊愕地退了回去。靠着最后一点正在远去的意识我听见了喊声，我似乎看见在对岸那些迟疑着的骑手背后有一个放出的白光的人影，而那人影背后有一些小小的模糊影子挥舞着火焰在正降临世界的灰暗迷雾中闪耀着红光。那些黑马全都发起狂来，惊恐地往前能冲驮着背上的骑手扎进滚滚洪流里，洪水将它们冲走，尖厉的号叫也被咆哮的河水淹没。接着我感觉自己往下坠去，而咆哮与混乱往上涨来，将我与敌人一同吞噬，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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