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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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桥 一

  

    院子里灯火辉煌,绣金的灯笼映得四周景物都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戏台左侧,一株梨花开得正盛,点点幽白,在幽暗昏黄的灯火下,显得高洁而娇弱,只是此时人人关注台上,对这梨树梨花,却是全不关心。

    戏台上,金陵最红的戏班子小花红正唱到热闹处。那唇红粉面的童生极是惹人怜爱,一词一句间诙谐天真,把这侯府上下逗得俯仰而笑,将这戏台前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戏的最佳处,坐着的正是宋府大公子宋月桥,这戏班子原本就是他请来的,只是他旁边的位子却空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立在他身后,也不敢坐。

    戏班主在不远处紧盯着宋月桥,这宋月桥是老侯爷的嫡亲长孙,荣辱还不是凭了他一句话?小花红好不容易才得到他的垂青,来这内府演唱一回,若是砸了锅,一辈子都不用在江湖上混了。这时见宋月桥侧脸对那个站立的公子低语了几句,那公子他却认识,正是引荐人汪收尘。二人私语几句,汪收尘不断抬头,往大门口望去,脑壳上汗珠淋漓,倒不比台上唱戏的轻松。戏班主有心上前,又怕打扰宋月桥,一颗心七上八下,只待戏完了前去赔罪。

    咿咿呀呀声中,锣鼓渐疏,戏将结束,一片叫好声中,一个传信的小厮才满头大汗地奔进来,不等他张嘴,汪收尘已然一脚踹过去,踢他个踉跄,斥道:“死奴才,人呢?怎么还没到!”“来……来啦。”小厮喘着气,往后一指。只见一个粉衣佳人慢慢走来,汪收尘眸子一亮,迎上去殷勤道:“水姐姐,来得迟了,这戏就要散场了。”

    那佳人却不坐下,轻拧柳眉道:“我近来身子不太舒服,最听不得这锣鼓喧嚣,你让人息了这场戏吧。”汪收尘一怔,随后他便冲戏班主使个眼色,戏班主见来了救星,慌忙奔进后台,只片刻间便锣停鼓止,戏子们个个低了头,依次走了出来。唯那个童生,年稚不知惧怕,竟目不转睛地盯住水大小姐看,他年仅十多岁,生得唇红齿白,若再大几岁,与那“水姐姐”倒是绝佳一对,可算是金童玉女,远比那宋月桥更……戏班主不敢再想,当下使劲推了童生顾烟一把,顾烟极不情愿地走了。

    才走出大门,就见门外暗巷里停着一顶轿子,两名微服的捕快垂立在侧,帘子一掀,露出根枯瘦的手指,朝顾烟勾了勾,顾烟跟戏班主打了个招呼,便极快地钻到轿中,两名捕快抬轿起身,飞也似走了。直待他们拐过暗巷,再也看不见了,戏班主一口憋屈已久的浓痰才敢咳在地上。

    那粉衣佳人一进来,府中下人早识趣退开,一时戏台之下,便只数人。

    宋月桥自看戏之时,便心中忐忑,颇不安稳,也不知那姑苏知府的女儿究竟容貌如何,虽说这儿女亲家约定已久,那水家小姐却总是推三阻四,不肯见他一面。这一次汪收尘百般撺掇,才约了她来宋府看戏,只是看情形,倒不似个爱戏的主儿了。听得汪收尘嚷嚷,宋月桥一回头,一抬眼,一张白皙小巧的脸立时迫不及待地涌入眸子,那眉、那眼、那唇俱都含着柔柔的笑意,有无限生动的光韵渐渐散开,像极了静夜里悄然绽放的白莲花。宋月桥心头一跳,赶忙见礼。

    水随云含笑还礼,汪收尘目光远比别人敏锐,隐约见她眸子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也难怪,宋月桥一味盼着别人生得好,自己却貌不出众,既矮又瘦,被水随云这高挑俏丽的佳人一衬,诸般瑕疵皆暴露无遗。众人都以为世间唯男子好色,岂不知女儿家也是一般的心思?

    正主既到,戏也散场,自不用再站在这戏台之下相叙了。当下拥簇着水随云前往大厅用餐,侍女们行云流水般涌进,山珍海味罗列不穷。

    喧哗热闹的戏场,一下便走了个清静,只有灯笼依旧,照着梨花。也不知过了多久,盈盈走来一人,顿时连那些灯笼都暗淡了,竟似月宫的仙子一般,不沾一点人间烟火。

    她轻拈落花,白衣在身,与这孤零零的梨树,好似融在一起。

    次日,水随云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太阳穴仍隐约作痛。昨日那二人竭力劝她喝酒,不过就是为了把她灌醉,好让宋月桥遂了愿,只是她却也早有防备,喝的酒大半都吐在袖里的绵帕上。直到最后,她都始终神志清醒,反倒是那两个男子东倒西歪,醉成一堆泥。

    洗漱之后,水随云出了门,听见东南面有人大声呼喝,便信步走去,见是一个极广极阔的练武场子,汪收尘陪着一个衣饰雍容的中年人,站在密密麻麻的梅花桩前,看宋月桥练武。旁边一位素衣的夫人,卓然而立。

    宋月桥正在梅花桩上与四条大汉酣斗,以一对四,犹自占了上风,他极能吃苦,因此颇有一些功底,在这高矮不齐的梅花桩上蹿高伏低,如履平地,起掌处风云呼啸,迫得四大汉节节败退。见了水随云,卖个破绽,一掌将一条大汉打得倒飞出去。阵式一破,余下三人顿时溃不成军。他犹自觉得不过瘾,一声虎吼,竟将一根梅花桩一掌劈裂。

    宋府以武起家,当年宋老爷子随高祖征战南北,立下这赫赫功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梅花桩是桃木所削,纹理密集,极为结实,宋月桥一掌下去竟似斧劈,生生裂开三尺长的大缝,水随云不禁喝了一声彩,倒引得那中年人与夫人都回过头来。见是水随云,汪收尘忙从中引见:“这是宋家大老爷,这是二奶奶。这位就是水姑娘,她父亲可是老爷的知交啊。”

    水随云忙上前施了礼。宋风云负着手,打量她一下,只是点点头,也不言语什么。那二奶奶却认认真真还了个礼,含笑望着她。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看不出真实年纪。但水随云一见她,就忍不住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宋风云脸呈国字,轮廓分明,很有一番威严的气派,只是过于严肃了些,他入仕虽晚,但因为追剿川东匪首邵笑世有功,一举成名,加官进爵,现在几乎已经是实际掌管宋府了。

    这时宋月桥练武结束,走了过来。宋风云微微点头,意示嘉许,随即便与二奶奶转身走了。宋月桥见水随云眸子里流露出的敬佩,意气风发,水随云却似有些心神不定,她犹豫道:“这便是二奶奶吗?我听说,这二奶奶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宋月桥冷笑一声,道:“什么人物,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她唐蔷薇当年纵然是威风一时,现在也不过尔尔。”

    “她……真是唐蔷薇?”水随云一震,大为骇然。她虽不在江湖行走,却也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唐蔷薇号称轻功无双、暗器第一,是唐门第一流的高手,名头早震动天下。宋风云剿匪有功,多半还是因为唐门鼎力相助的原因,唐蔷薇功劳极大。因为宋风云原配已死,只留下了宋月桥一个孩子,唐蔷薇嫁过来,便给人称为“二奶奶”。

    只听宋月桥冷笑道:“这第一是那么好叫的么,除了我家老爷子,谁敢称第一。”“那是,那是。”汪收尘小鸡啄米般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水随云玲珑心思,见宋月桥神色之间颇为不快,也不再说,当下接着话头,道:“来到府上,还没有见过老侯爷,真是失了礼数。”宋月桥想了想道:“老爷子年迈,不太见人。反正不急这一时,爷爷最是疼我,到时候稍稍讨饶,便没事了。”水随云原本也对这老朽不感兴趣,只是怕他怪罪,父亲承受不起。如今见宋月桥这么说,自然高兴。

    汪收尘当下提议去后山狩猎,宋月桥有此在佳人面前展示的机会,自然应允,水随云此番进入宋府,原本便是存了嫁过来的心思,自然半推半就,也就应允下来。只是她脑中闪现的,却还是那道孤单但倔强的背影,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肯相信,那烈火一样的女子会似猫一般温顺。

    四人携了弓弩,前往宋府后的南山打猎。前几日零零碎碎打了几只山鸡、野兔,第四日转了半天,却连野鸡毛也没看见,宋月桥大感面上无光,忽然听水随云娇叫:“在那里,有鹿,有鹿!”顺着她手指望去,树丛里果然有一只小鹿正怔怔地瞪着他们。

    宋月桥大喜,一箭正中小鹿后臀。小鹿中箭,更加惊慌,慌乱间见一狭小的山洞,一低头就钻了进去,失了踪迹。

    “宋少爷箭法如神,真让人大开眼界,这头功非你莫属。”汪收尘大笑,并不纵马追上,直到宋月桥赶上,才与宋月桥并驾齐驱。宋月桥面有得色,瞥了一眼水随云。水随云的眼波也恰好送过来,两人相视一笑。终究是年轻,仅是短短几日,两人的感情已渐渐炽热。

    来到洞口,汪收尘见石壁上尽是青苔尘土,唯恐脏了宋月桥的衣服,笑道:“这洞极是肮脏,倒像专为我这下人凿的,我先进去看看。”一矮身,钻进洞去。宋月桥与水随云站在洞外,只等他出来。可等来的却是一声惊呼,声音极短促,似是刚要喊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宋月桥大吃一惊,偏偏岩壁挡住视线,也不知洞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情急下一掌拍出,碎石迸溅,竟将岩壁上薄薄一层石头击碎,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这洞外面看极小,里面却是颇大。千奇百怪的石笋、石柱却不提它,更怪的是里面居然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均各半裸。

    男子三十开外,脸颊削瘦,体形却极为彪悍,看人时微眯着眼,倒似斜睨,利如鹰隼,他手里提着汪收尘,似擒了只小鸡一般,见了洞外两人,也不惊慌,只是沉下脸,重重冷哼一声,恼怒倒是多于惊诧。那女子却旁若无人,撩了撩耳边的长发,掩起衣衫,然后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颇多好奇,似乎她与男子原本就应该在此,倒是这些不速之客扰了他们的清静。

    水随云半晌说不出话,那女人竟是二奶奶唐蔷薇,那男人倒不认识,但见宋月桥不敢动弹,知道是极厉害的人物。她这次来到宋府,其实多半便是考察未来夫婿家的情形,因此对宋府人事早已熟知,这时蓦地想起一人,险些惊呼出来。

    一时间,石洞内外一片静寂,大家都好似傻了。倒是唐蔷薇站了起来,亭亭走出,与汪收尘擦身而过时,忽然冲他嫣然一笑,汪收尘吓了一跳,忙垂头看地,收敛心神,恨不能缩身成蚊,躲过那男子凶恶的眼神。

    过了一刻,宋月桥魂魄才似活了过来,他含着憋屈,闷声叫了一声:“二叔!”虽叫得不情不愿,却又不敢有丝毫不恭流露出来。水随云更加确定,明白这人就是恶名昭著的宋府二爷宋惊天。

    战乱中,老侯爷宋志远与妻子和长子宋风云失散,只有次子宋惊天朝夕相伴。宋惊天自小就在死人堆里长大,动不动就拔刀砍人,在军营中称王称霸。宋志远那时统领千军,没时间管他,待到四方平定,再要管时却已晚了。宋惊天性格暴戾凶残,尤其贪恋美色,远在边疆时就常掳劫外域女人,定居姑苏后仍改不了性子,闹得姑苏人人自危,衙门几次想拿他,终是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留了分寸,许多事都判了别人,总算保住了他。只是宋月桥万没想到,他的主意居然打到二娘头上。

    这事虽是宋惊天胆大妄为,越了城池,但他是个蛮横性子,又怎肯认错。所以宋月桥慌忙叫他二叔,只希望这一声呼喊,能让他想起血脉之情,不要在恼羞成怒下,把气撒在自己头上,杀人灭口。

    宋惊天寒气森森的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脸色几番变化,想是衡量了半晌,才恨恨将汪收尘掷到地上,喝道:“滚!”汪收尘顾不得疼痛,慌忙爬起。宋月桥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宋惊天喝道:“慢!”众人一惊,噤若寒蝉,都以为他改了主意。

    宋月桥咬了牙,暗自运气,正要做一番垂死挣扎,却听那宋惊天冷冷道:“你们今日出来,可曾遇见什么,看见什么?”其他人还没会意,汪收尘已连声道:“二爷,小的什么也没看见,这山上除了一只小鹿,连个人影子也没有。”宋惊天阴阴一笑:“我也不怕你们泄露出去,我那草包哥哥我早就看不顺眼,老爷子虽一味偏袒他,但我总是他的亲生儿子,总不能将我杀了。倒是你们……”说话间,见东北角有一巨石,形若卧虎,迈步上前,一掌将虎头打得粉碎,厉声道:“若让我知道谁泄了密,便将他的脑袋打得如同这石虎一般。”

    宋月桥虽在点头,心头却极愤恨,知道这二叔在虚张声势,对于老爷子他毕竟忌惮。暗里下了决心,一定要告知爷爷和父亲,至于后果他是不管不顾了。宋惊天粗鲁之人,哪知这少年血性,见他们个个惶恐,以为镇住了他们。也不多说,提步走了。

    待宋月桥愤愤然地说完,宋风云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竟看不出究竟是愤怒还是悲哀,仿佛他们说的都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末了,才问唐蔷薇:“你有什么话说?”声音很是平淡。唐蔷薇就呜呜哭了起来,低低的哭诉声如幽魂怨鬼般在这偌大的空间里萦绕:“二叔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霸王硬上弓,我有什么法子?如若不是当年老爷子看我不顺眼,废了我的武功,我又何必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事情败露了,你不去怪他,反拿我这废人出气。你倒是想想,这八年来我对你们宋家究竟如何?若说我初入这深宅大院时,尚带着三分傲气,不肯寄人篱下,不让你们容纳也罢了。我明明改了性情,大家都睁眼看着,难道是假的不成?”

    水随云闻言不禁一惊,宋月桥见手中柔荑一颤,明白她念及自身,轻轻捏了一下她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过来,对她展颜一笑,低声安慰道:“你别害怕。你与她不同,她是一介草莽,仗了曾对爹爹有恩,推托不掉,才入了宋府。老爷子见门户不对,心里自然不高兴,只是木已成舟,不好拆散,不能让江湖中人说我宋家忘恩负义,这才收留她。你温柔娴静,只爱绣花作词,又出身书香门第,自与这草莽不同。你且将心放在肚子里,我若日后负你,必不得好死。”

    水随云闻言不禁羞红了粉脸,更显出楚楚动人的清纯之态。其实她知这男子发誓,原本当不得真,现在说生说死的,到了关键时刻未必管用。看来日后自己要收敛性子,不要露了破绽才好。这宋月桥是老侯爷的嫡亲长孙,倚牢了他,自然有无穷妙处。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宋月桥见她娇艳欲滴的笑容,不禁心头发痒,若不是当着爹爹的面,便要搂抱她了。

    他心猿意马,自然没听见汪收尘说些什么。不想汪收尘居然在为她辩解:“二奶奶说得没错,当时我见她神情凄苦,显然极不情愿,宋惊天心黑手恶世人皆知,莫说她一个弱女子,就是我们见了他都胆战心惊。老爷,这倒不是二奶奶的错。”他嘴里说得坚定不移,心里却直嘀咕,他清楚那“神情凄苦”原是“泰然自若”,“极不情愿”其实是“心甘情愿”,只是却不说出来。对于唐蔷薇,他始终怀着一份歉疚。

    见宋风云不动声色,宋月桥便又添油加醋,乱说一通,一心让这木头一样的爹爹激怒起来。

    “住口!”宋风云脸上终有了一丝怒色,他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左右踱了两步,问道,“我听说这件事,你已告诉爷爷了。”“当然。”宋月桥面有得色道,“爹爹对他一向忍让,怕这次……”“怕这次我依然忍气吞声?”宋风云脸颊现出深痕,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们兄弟情深,任他怎样欺凌,我都置若罔闻么?你说了,自然最好,免得老爷子以为我故意挤对他……哎呀,不好……”他忽又想起一事,叫道,“月桥,你速去老爷子的观雨厅一趟。”“什么?”宋月桥茫然,“爹爹是怕我没说透彻,让爷爷难下定论?”“混账,”宋风云斥道,“我是让你劝劝爷爷,不要大动肝火,二叔年轻气盛,做错了事也是有的,但不可责罚太重。”

    这话一出,宋月桥顿时傻了,不知这宋风云是不是气糊涂了,竟说出这样的话,愤然叫道:“爹爹,他如此对待我们,你还为他求情?这些年你事事迁就他,他却得寸进尺,愈发猖狂,你对他好,他又对你怎样,哪有半点好处给你,只怕心里更加瞧你不起。”不但宋月桥这样想,就是水随云也觉得宋风云太过窝囊,哪有一点昔日威震川东、一呼百应的模样。

    宋风云也不恼,四平八稳坐下呷了一口茶,道:“如果我说我是因手足之情才这么做,你们定然不服,对不对?”没有人回答,宋风云又道:“当年我们父子失散,你们说说是那宋惊天跟随老爷子长久,还是我宋风云服侍的时间久长?”宋月桥撅着嘴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他。”“那老爷子现在是对我亲近些,还是对他亲热些?”“自然是您。”宋月桥已隐隐听出一些蹊跷,侧耳静听。

    宋风云又问道:“你们且说说这是什么道理?”不等别人思考,汪收尘已经一拍手,道:“妙啊,老爷果然谋算在胸,智比诸葛。那宋惊天粗鲁不堪,恃功自傲,怎及得老爷儒雅聪慧,更得老侯爷的赏识?这次宋惊天犯错,老爷反而求情,一来显示了老爷的胸襟,二来衬出宋惊天的龌龊。再者说,宋惊天纵是犯了天大的错,终是老侯爷的骨肉,责罚再重,又能重到哪里?总不能拉到菜市场砍了脑袋。老爷这一求情,既全了兄弟情谊,也做了顺水人情,下次宋惊天再要纠缠,就是一错再错,一犯再犯了,到那时不用老爷诉说,老侯爷也决不会姑息他。”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心里透亮,顿时明白宋风云的良苦用心。其实宋风云的真正用意还有一层,只是事关重大,汪收尘不敢说出口而已。原来老侯爷不但战功高,而且曾舍身救过高祖性命,高祖临终前曾许下诺言,让这定南侯的爵位沿袭两代。要说谋略,宋风云比宋惊天远胜。但要比厮杀,宋风云可差得远了。宋志远舍宋惊天不用,偏使宋风云,这用意自然大家心照不宣。本来以宋风云的才干虽可平息山匪,但损失必然惨重,决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完成的。偏偏他求得蜀中唐门的鼎力相助,仅仅三个月就灭绝三山十八寨二万余匪众,一时冠盖满京华。这次宋风云再度忍气吞声,说得白了,实是想讨老爷子的欢心。

    话既然已说得透彻明白,要不去可就没了理由。众人没精打采地走出亭榭楼阁,也许是情绪低落的缘故,感觉连天色都变暗了,天地间黑压压堆积了一层层厚厚的乌云,把那轮夕阳遮得暗淡无光,虽离夜晚还早,但暮气沉沉,空气里隐隐约约透出一种淡黑,使面前的人都恍惚起来。迎面的风卷得地上枯叶抖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之意。这老天,百般变幻,早上尚是大晴,傍晚就摆出一副黑黑的脸色,眼见这大雨就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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