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深入虎穴 七战决胜 6
众人喧哗声中，六号和王瀚糊里糊涂地呆立当地，一个不知如何输的，一个不知自己怎么飞出来的。只徐先生猜到必是那神不知鬼不觉的青衫中年人使的手段。
七阵三胜四败，规矩是他立的，此时沮丧至极，他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不甘心就此认输，紧盯着那青衫人喝道：“阁下好手段，如此使诈获胜，太不光明磊落了吧。”
那青衫人轻蔑地道：“你的人输了，与我何干？”
徐先生虽确信是他对王瀚动了手脚，却拿不出证据，被青衫人一反问，登时无言以对，恼羞成怒，道：“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六号七号，给我杀了此人。”他盛怒之下，头脑还算清楚，知道这青衫人武功高强，任何一人均不是他对手，故要二人同时出手。六号在决胜局上输给了一个小孩子，正惶恐不安，见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岂能放过。七号一直没得到机会，这时正好一展身手。二人更不打话，一左一右直扑青衫人。乒乒乓乓，青衫人本站在人丛中，周围武功不高、躲闪不及、碍手碍脚的人，纷纷被六号七号掷出七八丈外，青衫人周围瞬间清出一块空场。六号七号身法快捷，连攻数招，青衫人却形如鬼魅，在二人拳光脚影间穿梭，衣角也不曾被碰到一片。
六号七号吃惊不小，他们原想速战速决，几招就拿下对手，没想到对方武功如此高强。倒吸一口冷气，凝视青衫人。青衫人冷冷地道：“奉劝二位不要助纣为虐，我今日脾气可不大好。”
六号七号焉能被一句话吓退，又拉开了架势。
青衫人道：“我需平息一下心绪，免得你们死得太难看。府中可有纸墨，我要作幅画调整一下心情。”
临阵作画，实是武林中亘古未有之事。但皇甫府人知道他是友非敌，立刻便依言设桌研墨，铺纸。青衫人自袖中抽出一支大狼毫笔，旁若无人地挥毫泼墨。一盏茶之功，一丛墨梅初现雏形。他突然对一旁观看的林鸣道：“孩子，可知画梅的要领？”
林鸣既嗜武成癖，对书画也兴趣颇高，平时和樊先生学诗书之余，亦常临摹前人名作。樊先生和妙空都赞他天资聪颖，学什么像什么。唐代时咏梅的诗不少，林鸣少说也能背上几十首。但五代十国时，尚未盛行画梅，故林鸣并未揣摩过梅花的画法。见青衫人突然问起，便道晚辈愚钝，不知如何画梅。
青衫人又问你看我这幅梅画得如何？
他的画已完成大半，山石下伸出的几枝老梅，笔力苍劲，多用皴擦之法，尽显梅花枝干的虬劲和枯态，尚未着一朵花在上面。林鸣心念一动，道：“晚辈虽不懂如何画梅，先贤咏梅的诗却略知一二。”
“哦？诗画本就不分家，诗作得好，读起来便如在画中一般，画作得好，亦不乏诗韵，你且说说，诗中之梅如何？”青衫人似乎对林鸣的回答颇感兴趣。
“唐诗中，梅诗最隽逸芳华的，公推林和靖的‘疏影斜横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但晚辈以为，梅更重傲雪独开的风骨，若流于疏影暗香，便过于脂粉气，有饰娇取宠之嫌，失之大道了。”
青衫人停下笔，显然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此见地颇感意外。
林鸣续道：“前辈的梅以皴法和枯墨为主，尽显梅饱经风霜之风骨，若再着上一两朵花，便完美了。”
青衫人问道：“为何只着一两朵，繁花似锦岂不更好。”
“不然，花画得多了，便少了梅花凌寒独自开的韵味，只着一两朵，方显梅花逆境绽放之不易。”
青衫人大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徐先生见这一大一小旁若无人地聊诗作画，大是气恼，对六号七号使个眼色。六号略一迟疑，七号左拳右掌直袭青衫人右肋，青衫人恍若不知，说道：“就依孩子你，等修一下梅干，再添上一两朵花朵。”说着右手执笔落在梅干处，右臂却有意无意刚好挡住了七号右掌，七号掌力击中青衫人肘部，带得狼毫笔在纸上一擦，刚好将画上的梅花枝干修补完整，就像是故意画的一样，这一擦集合了武林两大高手的内力，力透纸背，尽显这枝老梅久历风霜的遒劲，可说妙到毫巅，千古绝笔。
六号见七号动手，便也从左侧攻去。七号见青衫人轻描淡写地化解自己的攻势，恼羞成怒，左拳向前一送手一张，一缕寒光飞向青衫人右胸，他左手竟藏着暗器，暗器发出的位置距青衫人不到一尺。间不容发之际，青衫人左手从右臂下穿过，没人看清他用了什么手法，那枚暗器已被他没收，众人连那暗器是什么都没瞧见。接着青衫人左腿抬起，左边攻到的六号倒飞出去，摔在地上，他愣愣地爬起来，提了下气，发现自己并未受伤，知道是对手手下留情。七号却已被青衫人右脚踩在脚底。
这真下兔起鹘落、眼花缭乱，没人看清青衫人用的什么手法。青衫人仍若无其事地道：“本想画幅水墨梅花，不料有人一片盛情，送上颜料，也罢，就画幅红梅吧。”
所有人都非常奇怪，哪有人送来颜料？只见青衫人右脚略一发力，七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刚好有两滴血落在梅干上，青衫人顺手用笔抹了两抹，两滴血变成两朵梅花，一侧一正，一大一小。这两朵花栩栩如生，若无超卓手法，绝画不出来，众人只看得毛骨悚然，肠胃内不免翻江倒海。
青衫人收起笔道：“孩子，武功也同画画一样，朴实简洁为好。就如这幅画，老干枯枝，点上两朵梅花恰到好处，若是画上千百朵牡丹便不伦不类了。可是偏偏有些人已经是江湖成名人物了，却越活越糊涂，放着本派好好的武功不练，反贪恋别派花里胡哨的功夫，这和梅枝上画牡丹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话，青衫人已飘然而去。一号到六号听得呆若木鸡。袖子甩起那一刹那，林鸣心中一震。
案几上血梅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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