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人之境
林琅去后院换了盆干净的水,顺带用沸水温了一碗水准备给那人吃药的时候喝。
换了水后,她先是胡乱给人喂了几颗药丸。这人不张嘴,她就学着以前父亲强行喂她吃药时的姿势,捏住他的两颊,用温水把药灌了下去。幸而这人求生的意识强烈,强行灌下去的药他居然也吞了下去。
病人配合,林琅也省心不少。喂这人吃了药,她把床底下爹娘留着给她做衣裳棉布,用柴刀割成一片一片的。她弄了点药粉撒在这人的伤口上,然后仔细把他身上的伤口包扎好,处理完伤口之后又给他盖了件厚衣服。
该做的她已经做了,以后如何,便全看这人的造化了。
林琅守了这人一天一夜,第三天早上她准备起床煮饼吃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回过头,之前躺在地上一脸苍白的男人正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见她转过身,他便开口叫了一声,“姑娘……”
话还没说完,一阵雷鸣般的咕噜声从他腹部传了过来。二人皆是一愣,等缓过神来,林琅盯着那张微微泛红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祁天临刚想说话,接着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声,到嘴边的话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林琅瞧着好笑,她道:“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后院给你找点吃的。”
说罢,林琅转身去了后院。这地方虽然诡异,但房子里的东西倒是和之前无异。生好火,她把之前杨婶子拿给她的碎饼下了锅。这几天在这里头,她都是靠杨婶子这几块碎饼糊的口。想着那人几天没吃东西,林琅给人弄了个大碗,多盛了点给他,自己碗里就剩下点饼糊糊。
目送林琅离开后,祁天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伤处围着一圈一圈的棉布,身上还不着一缕。祁天临红着一张老脸四处打量了一番,他现在躺的地方是个泥房,又窄又破,除了一张烂床和几件破旧衣服之外,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大件没有,小件也没看见。
他那日行军穿的青色里衣已经被人漂洗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祁天临撑着身子半坐起身,拿了衣裳他便着急地往身上套,生怕自己救命恩人看见。
等林琅端着碗回到房间时,那人已经把衣裳穿得整整齐齐,见她进来便又是一副要站起来说话的模样。
林琅笑笑,她把碗放在一边的破木板上,“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话音刚落,这人的肚子仿佛附和一般又咕噜咕噜地叫了一声。
祁天临一张黑黢黢的脸唰地一下便红了。想他十三岁便征战沙场,八年来战功赫赫,如今却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丢尽了脸面。
“快吃吧,想必你也饿了些时日,再挨下去担心伤了肠胃。”看着正在和自己肚子较劲的人,林琅笑着出声提醒道。
这几日在这里面,她整日担惊受怕,吃食也算不上规律。今天这人醒了,她倒安心了不少。人一放松下来,她自己竟也饿得受不住了。看那人丝毫没有动作,林琅也懒得再去叫他,不管如何她自己先吃饱了再说。
林琅捧着碗囫囵吃了两口,一小半碗的饼糊就被她喝得见了底。祁天临坐在边上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姑娘家怎么吃东西比他还粗鲁。
“看着做甚,你不吃我就吃了。”林琅指了指放在一边大一倍的碗,脸上的表情意犹未尽。
祁天临赶紧把碗拿了过来,算上他遭暗算受伤那天,他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碗里装着看不出形状的粘稠食物,闻上去味道也不是很吸引人。好在他行军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简陋的吃食。
祁天临捧着碗刚想吃,却突然发现这个破了一道大口子的碗上边并没有放筷子。
看他捧着碗四处张望,林琅开口解释道:“我家没有筷子,你就将就着吃吧。”前身一直受杨婶子恩惠,家里除了几个破碗之外,连双像样的筷子都拿不出来。
祁天临恍然大悟,难怪刚刚这姑娘吃相那么粗鲁,原来是这个原因。暗斥一声自己鲁莽,祁天临捧着碗学着林琅的模样,几口下去便把碗吃了个底朝天。许是饿极了,他竟觉得这看不出形状的食物还算可口。
见他吃完,林琅把放在一边温好的水推了过去。
祁天临知意,他起身喝了水,随后扑通一声单膝跪地。一不小心扯了伤口,祁天临裂着嘴角嘶嘶地抽气。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祁天临愿做牛做马报答姑娘救命之恩。”祁天临双手抱拳,哑着嗓子用极其有力的腔调说道:“在下祁天临,还不知恩人名讳,日后……”
眼看这人嘴里就要冒出一串江湖人的说辞,林琅赶紧抬手打断了他,“你叫我林琅便是。”
看那人低头小声念叨自己的名字,林琅微微松了口气。她从小性子急,见不得这么啰嗦的人。她从小以为,这行军打仗的人个个都是少言寡语,威颜怒目。可今日,眼前这人,和她印象里相差太远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从军之人。
祁天临自然不知道林琅对他的看法,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林琅,又用手指在地上比划了几个字。他从军年龄早,课堂上先生教的东西他十有八九都归还恩师了。在军营里他还有军师照应,现在出了军营他还真是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他在地上比划了半天,也没推测出自己恩人的姓名到底是哪两个字。
“敢问恩人姓名是哪个林?哪个琅字?”怕被恩人认为自己是个莽夫,祁天临在心里酝酿了一番,文绉绉地问了一句。
“双木林,玉良琅。”
比起祁天临文绉绉的问题来说,林琅的回答简单明了。只可惜祁天临的朽木脑袋,除了林他勉强知道之外,那个琅字他连个大概的形状也想不起来。
“对了。”林琅无视祁天临一脸纠结的模样,她从怀里拿出之前从祁天临身上收过来的三样东西,递了过去。“之前怕你是个歹人,我便擅自收了这三样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看见林琅手里的玉佩,祁天临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伸手把东西接了过去,粗糙的指腹不停地摩擦着玉佩上的纹路。祁天临兀自盯了半晌后才将玉佩收回怀里,他撑着墙壁站起身,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林琅。
林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这人从接了玉佩起便起了一身的戾气,看人的眼神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才是从军之人的眼神,刚刚那副惺惺作态怕是想要降低她心里的防备。她有点后悔捡来这么个大麻烦。
看这人一身杀伐之气,这个叫祁天临的,也不像是个好惹的主。
“恩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回头祁天临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懵懂无知的莽汉模样。
林琅气急,这人扮猪吃老虎的演技还可以再拙劣点!
见林琅没有应答,祁天临迷茫道:“恩人?”
“不知。”林琅冷冷地应了一声,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他。
“恩人……”
祁天临耷拉着脸,双手抱着膝盖在林琅面前蹲了下来。
真是爱装蒜。
林琅在心里头头腹诽着,任凭祁天临在她面前怎么折腾她也不做任何反应。等祁天临觉得无趣,自己安静下来之后,她才起身走出门去了院子外面。这个院子跟现实世界一样,也有黑天白夜,日出日落。
她这几日照看祁天临的同时,不死心在这处细细看过。这里几乎就是把她家整个给隔离开来,除了她家的地界便是一片混沌,无法踏足。现在祁天临醒来,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线索也说不定。
她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祁天临就跟个年糕似的一瘸一拐跟了上来。许是看见了周遭的诡异,他那张不着调的嘴倒是没开口。
祁天临跟着林琅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看见外面一片混沌,他伸手摸了摸。这混沌之中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把这里同外界隔离开来。他在塞外从军多年,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不寻常的事物。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无人之境?”思极至此,祁天临从怀里拿出那块玉佩。他娘从小让他仔细收好这玩意,一来是为了找他那不负责任的爹,二来这玉佩和传说之中的无人之境有联系。他原本只当他娘是异想天开,这无人之境不过是哄小孩的玩意。
少时娘曾经也跟他说过,这玉佩里大有玄机。
可没想到……
“无人之境?”祁天临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站在旁边的林琅听见。
祁天临抬头看了林琅一眼,“这就是无人之境。”
祁天临并不想透露太多,他走过来朝林琅伸出手,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模样。
“恩人,走吧。我带你出去。”
“你真能走出去?”林琅半信半疑地看着祁天临,她现在对祁天临有很大的偏见,这人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想相信。任谁被自己救回来的人摆了一道,心里都会觉得膈应。
“放心把手交给我便是。”
祁天临不多说,他直接抓着林琅的手便朝林琅家门口的篱笆走了去。
祁天临一瘸一拐地带着她来了篱笆的正门口,他伸手拨开那扇破烂的篱笆门,牵着林琅往外边走了出去。
门外依旧是一片虚无,神奇的是,她现在居然可以在里面行走。之前在这人还未醒来之时,她也曾尝试过要进入这片混沌,无奈这些东西就像一道看不见的墙,硬生生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往外走了一小会儿,林琅便感受到一股下坠感。她无意识地抓着祁天临的手臂,好在那人没有再说些什么,她便用力地抓着这根救命稻草。和来时不一样,她这次是真正清醒着从这古怪的地方走出去。
随着下坠感愈来愈严重,身边的浓雾开始变淡。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她跟祁天临就从那个古怪的地方,回到了之前那个小山坡下边。林琅四处张望了一番,周围的天依旧是黑的,天空中的毛毛细雨和她前几天出来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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