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租田
林琅暗自伤神了几天,直到杨婶子给她的碎饼都吃完了,她才猛然醒悟过来。可现在的她又不是之前的疯人,也不好涎着脸去伸手跟人要饭吃。祁天临又是个厚脸皮的,宁愿跟着她饿肚子,赶都赶不走。
“这几日你伤已经好了大半,何必再赖在我家。”林琅没好气地看着不远处烤番薯的祁天临,这人好生讨嫌。
祁天临用棍子把埋在火星里头的番薯翻了个身,抬头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道:“恩人此言差矣。天临这条命都是你救的,现在恩人有难,我弃你于不顾那叫不义。想我……”
“成!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便是!”眼见祁天临又要说些啰嗦话,林琅赶紧打断他。这几天不知祁天临有意还是无意,只要她一开口想赶他走,祁天临必定口若悬河说个半天。
如此一来,林琅连话都不想跟他说,跟别提怎么问无人之境的事了。
见她不悦,祁天临用棍子把烤熟的番薯从火堆里拨了出来。刚出炉的番薯又烫又香,闻着这个味祁天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自己这个恩人穷得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他大小好歹也算个将军。
将军的恩人穷酸成这样,岂不是拂了他的脸面。
祁天临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用手把烤好的番薯掰开两半。一半几乎占据了整个番薯的面积,一半则少得可怜。
“来,恩人赶紧吃。”祁天临戳了戳那块大的,自己捏着那一小半迫不及待地吞进了肚子里。
林琅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地拿过地上那一大半番薯,祁天临已经吃完,靠在门板上重新假寐了起来。刚出炉的番薯还有点烫手,可经过烘烤后的番薯散发出来的焦香味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林琅抬手拍了拍番薯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和她自己烤的半生不熟的不一样,祁天临的手艺居然出奇的好。难得地让她对这无印象好了一点点。
林琅吃了番薯,祁天临也眯够了。他把神秘兮兮地把林琅喊到房间里,然后当着她的面把鞋子脱了下来。
“祁天临!”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晃悠悠的臭鞋子,林琅恨不得拿着烧火棍把这个无耻的男人,从自己家给轰出去。
“恩人别激动。”祁天临咧了咧嘴,他拿着匕首割开靴子的内衬,把手伸进去掏了掏。窸窸窣窣掏了半天无果,他又把鞋子倒过来,用力往下边倒。
哗啦一声,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鞋子里掉了出来。
“果然还在。”祁天临略兴奋地拿起从鞋子里掉出来的东西。他哈了一口气,用力搓了搓那东西的表面。弄掉了外面那层黑乎乎的壳子,林琅才发现祁天临鞋子里掉出来的东西居然是碎银。
祁天临晃了晃手里的碎银,“你看,今天我可以陪你进城哦。”
“我才不用你跟着我去。”林琅往后缩了缩,隔老远她都能闻到祁天临手里银子散发出来的脚臭味。
“没关系,我不嫌累。嘿嘿。”
祁天临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在乎林琅的态度。
晚城虽然是个边陲小城,却是个要塞城。无论是贸易还是军事,晚城对当朝来说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城市。比起其他中原大城,晚城的繁荣也是丝毫不逊色。
进了城,刚走没几步。城道两侧摆满了卖各种物件的小摊。晚城位于国界附近,每逢交易日都会有很多其他城邦的商人进晚城做生意。今天他们正好碰上晚城的交易日,城里的人比平常要多上一倍。
望着两旁摆满了各种新奇玩意的小摊,林琅心情也略微兴奋。从小父母便教她做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自从她长大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出门转转。
若是以前,她必定是要在胭脂摊站着多看看。可现在……那个油炸面团子的味道让她有点挪不动脚。
“恩人?照你这速度走下去,我们今天晚上都回不去了。”就在林琅站在油炸团子挪不动脚的时候,祁天临的脑袋从林琅身后冒了出来。
“要你管。”
这个祁天临简直阴魂不散!
暗道一声扫兴,林琅抬起腿朝晚城最大的田亩出租处走了去。
晚城有一个专门统一对农户出租田亩的机构。机构主要负责聚集城里地主员外出租的农田,以稍高的价位出租给贫农,并以此收取中间利润。虽然这个机构的出现引起不少租户不满,可除此之外,除了接受别无办法。
近来天灾频发,机构来往的人不多。林琅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机构里办事的大多都是知县府、衙门等差人的家眷亲戚。这些人平时仗着亲人有丁点儿势力,从来都是作威作福的模样。
见林琅一身破破烂烂的穿着,再加上蓬头垢面的形象。还没等她开口询问租赁的事,坐在高位上的一个干瘦男人啐了一口唾沫,一脸不屑道:“哈,哪来的疯婆子?敢跑这地方来要饭?”
“我来租田。”林琅的语气平淡无波,经过生死之事,像这些人幼稚的挑衅她早就不放在眼里。
可即便是她这么说,那干瘦男子还是摆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穷鬼也想来租田?哈哈哈哈。”干瘦男子笑的一脸猥琐,他站起身用那双细成一条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琅。
“没钱也不是不行……”他用手反复摸着下巴,用极为尖细的声音说了半句意味不明的话。
好歹也活了两辈子,这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一听就明白。只是如今,这种话已经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了。
林琅没理会这人,她不卑不亢地重复道:“我是来租田的。”
“哈!这疯婆……”
“我要这块,赶紧给我登记了。”祁天临把手里的碎银拍在桌板上,打断了这干瘦男人对林琅的辱骂。他从墙上拿了一块刻了田亩资料的竹牌,一齐放了上去。许是祁天临长得一副不好欺负的模样,这干瘦男人倒没有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
“哦豁,原来这疯婆娘是你这穷小子的相好啊。”干瘦男人伸出一双鸡爪子似的手把桌面上的碎银拿了起来,他看着祁天临啧啧出声道:“歪锅配翘锅盖,你俩绝配。”
林琅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这仗势欺人的看门犬,无故辱人清白。
说完他把桌面上的碎银收起,放进嘴里用牙齿咬了咬。
“嚯,居然是真银子。”
干瘦男人用袖子把碎银上的唾液擦干净,偏过头差使坐在一边的黄脸秀才给林琅立了张字据。
“拿去摁个手指印。”两张泛黄的纸飘了下来,上边用毛笔写着几行娟秀的小楷。
林琅仔细看了看纸上写的条例,顿时有些气愤。祁天临选的那块地虽然离她家比较近,可是出了名的贫田。要么涝,要么干。那田靠近小溪,以往的租的人只要把水灌进天里头不出一天,田里的水就漏光了。
可现在这么一块一无是处的地,租金居然比他们那些肥沃的地还要贵。林琅刚想跟这差人理论,却被一直低垂着脑袋的祁天临抓着手强行摁了手指印。
“谢谢大人。”祁天临拿了放在案板上的竹牌和字据,拽着林琅的手腕便走出了门。
“你干嘛!”一出门林琅便甩了祁天临的手。虽说刚刚付钱的不是她,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狗仗人势的家伙,在她面前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她就咽不下那口气。
倒是祁天临一副伤了脑子的模样,一出门就扶着人家门口的石狮子低着脑袋笑得一身抽搐。过了好一会儿,等他笑够了,祁天临才顶着一张憋笑憋得通红的脸跟林琅比划了几下。
他先是指了指自己的鞋子,然后张开嘴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接着好像鬼上身一样,又开始笑个不停。
林琅愣了愣,猛然反应过来祁天临是在笑些什么。她瞟了一眼还在笑个不停的祁天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人真是越来越让她捉摸不透了。
笑归笑,但今天祁天临贸然就花大钱租下那块地,还是让她挺不高兴。虽然祁天临出的钱,可这闷亏却被她给吃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人着实难受。以至于回去的路上,祁天临偶尔跟她搭话,她都不乐意回应。
“他们那种人,你越是反抗,他的气焰就会越嚣张。”祁天临背着一大包种子食物,慢悠悠地跟在林琅身后。
见林琅不搭理他,他又继续道:“如果你今天跟他对着干,别说下次你去租田亩,就这次你都租不到。”
他知道这些话林琅不爱听,可没办法,自己这恩人似乎不太懂这些人情世故。有朝一日战火若波及至此,也不知道自己这恩人能否全身而退。
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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