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计划
二人相顾无言,沉默了片刻后,祁天临开口:“回来了。”
“嗯。”林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把杨婶子给她的药包放在门槛上,然后进屋拿出许久不用的药罐。她家没有专门熬药的火炉,以前前身的爹娘煎药都是用几块砖随便架起来。她学着前身记忆里的方法,用几块泥砖架成一个简陋的灶,然后把切好的草药加水放进瓦罐里。
林琅走进柴房里扯了几块大木柴,然后弄了点树叶塞在药罐下面。烧火她手生,这几天她自己煮东西总是搞得到处都是烟雾。想把火生好,得用蒲扇扇半天才勉强能燃起来。
“把柴禾架起来。”祁天临靠在门板上看着林琅呛了好几口烟,才出声指点。
林琅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拿着一根树枝,一张脸因为烧火技艺不过关而变成了花脸。因为祁天临发声突然,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啊了一声。
“你把柴禾架起来,中间拨空。”祁天临又重复了一遍。头疼脑热的,他有点不太想说话。
柴禾架起来?
林琅看着不停冒出浓烟的火堆沉思了片刻,她伸手抓着一截柴禾的末端想把它拿出来,却没曾想误碰到一边的火星。猛然被烫到,林琅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被烫的地方有火辣辣的灼烧感,她伸出手一看,已经起了个大泡。
她刚想起身,靠坐在门板上的祁天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起来。”到了林琅面前,祁天临伸手示意。
林琅看着祁天临就来气,她不理会祁天临的示好,别过头,自己一轱辘爬起来继续收拾瓦罐下边的柴禾。偏偏她从小就不是干这些粗活的料,她接着又折腾了一会儿,除了烟硬是没看见火。
一边的祁天临看不下去了,他蹲下身拍拍林琅的肩膀。“我来,你在边上看着。”
说完祁天临拿过林琅手上用来拨火的树枝,把柴禾挑开,然后塞了点树叶到柴禾下边。烟开始慢慢变小,隐约能看见一丝火焰在木柴上边跳动。他常年行军打仗,野外生火这种事,他手到擒来。
帮林琅生了火,祁天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这做那了。他回了之前靠坐着的地方,靠在门板上闭眼假寐。实在是太累了,他现在身上大部分地方痛得都失去了知觉,但他又不想老老实实地躺着,干脆就坐在门槛上闭一会眼睛,再盯着林琅忙碌的身姿看一会儿。
如此循环,等到林琅熬好药,他居然精神了些。
“你要在我家待几天?”林琅把药端到祁天临面前,不太友善地问。她不想再烦累杨婶子接济,这几天她得想办法弄点吃的解决一下自己的温饱问题,她家没有多余的粮食养着祁天临。
“嗯……”祁天临一口喝完了药,他沉吟了片刻,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不好说,我这还浑身的伤呢,想走也走不了不是。”回复了一点元气,祁天临就忍不住想逗逗林琅。
“那你还是死在外头吧。”林琅抢下祁天临的手里喝干净的碗,转身进了房间不再去管他。这人死乞白赖地留在她家,还真是个祸害。
林琅心想,干脆她厚着脸皮问清楚无人之境的事情,等得了消息断了祁天临的水粮,那祸害自然就知难而退了。可偏偏她脸皮薄,这种直截了当的事,对她来说难度还真的有点大。
兀自坐在床上气了一会儿之后,外头风一吹,林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晚上因为祁天临把她砍茅草修屋顶的计划给耽搁了。现在一吹风,整个屋子里凉飕飕的。她捡了棉被裹在身上,又想起躺柴房什么都没的盖的祁天临。
她现在睡的算是整个屋子里最好的房间,除了墙体破了个洞,屋顶少了点茅草之外,还能勉强住个人。祁天临躺得柴房屋顶上除了几块木头块,几乎没几根茅草铺在上面。幸好现在停了雨,要是雨一直下,那柴房估计得积水。
算了算了,要真的淋死祁天临,要是她以后再误打误撞进了那个无人之境,就没人告诉她出来的方法了。
林琅认命般地摇摇头,她起身出门去了柴房。祁天临还是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坐在门槛上靠在门板上假寐。听见声音,他便立马睁开了眼睛往林琅这边看了过来。
“还活着呢。”祁天临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林琅愤恨地瞪了一眼祁天临,她真想问问这人怎么不继续在她面前装下去。与其面对这么个油腔滑调的祸害,还不如跟祁天临之前装模作样的憨厚汉子相处。
想着林琅又叹了口气,祁天临刚刚不知是搞了什么动作,身上的伤口有些有裂开了,白色的里衣被染了一条一条的红色纹路。
“你要是能走,就去那边房间躺着。要是不能走,就自便吧。”
林琅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没过多久祁天临便慢慢悠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可能是知道林琅不太喜欢他,所以祁天临特地选了个离林琅很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看祁天临一时半会死不了,林琅便开始着手计划起以后的生活来。这城外边靠近他国边界,近来朝中内忧外患,战争频发。她有预感,过不了多久像现在这种宁静的生活可能不复存在。
前身母亲临死之前留了好些银两,她打算拿这些银两进城租一块田。不管好坏,她起码要有养活自己的能力。趁着战乱之前,她得做好随时离开这里的准备。
和林琅心想的不一样,祁天临则是想着怎么才能在自己这个恩人家里多待上几天。他遭奸人暗算,在身体尚未复原之前,如果贸然出现在那群人面前,无疑是送羊入虎口。这次征战他本来胸有成竹,却没想到奸人居然就是他最亲近之人。
想到这里祁天临眼神一暗,他不着急着回营帐,反正欠他的总归会有人还。
天一暗,村里人熄灯入睡后,林琅从床上站起来拿着柴刀又要往外边走。下午天色突变,乌云密布。虽然没下雨,风却大得很,房顶上不少茅草都被吹了去。若是不在冬天来临前把屋顶修好,那她这个冬天都会很难过。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祁天临拖着伤腿挡在林琅面前。这村庄虽然离他们上次交战之地甚远,可随着战线推进,这地方山林绵延,也不排除会有残兵躲在这些山林里头的可能。
林琅绕过祁天临,“我去哪,不用你管。”
祁天临板着一张脸看着试图绕过他继续出门的林琅,他冷笑一声道:“近日我军在西城镇半坡一战获得大胜,敌国有不少残兵可都被逼到这片山脉之中。你若是不怕那些亡命之徒,就尽管走。若是真让那敌兵擒着了,后果如何你自己想,可别怪我不提醒恩人你。”
林琅被祁天临的态度气得直咬牙,她道:“昨日若不是因为救你,我今日也不用再出门一次。”
“这话怎么说。”祁天临偏头,语气缓和了不少。
林琅轻叹一声,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退回了家。坐在地上,林琅的心情有些沮丧。不得不说,刚刚祁天临的那番话还真的吓到她了。正如祁天临说的那样,眼下战乱纷飞,她这样一个弱小女子,随便一人就能让她失了性命。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
“怎么?”祁天临拖着步子走了过来,在林琅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林琅不出声,他也没再追问。
借着微弱的光,祁天临仔细打量起抱膝靠在墙角的林琅。对于这个对自己有强烈敌意的恩人,他一直都没什么机会好好看看。这会林琅突然安静下来,他倒是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这个不过十七八岁年龄的普通女人,却给他一种诡异的沧桑感。一身邋里邋遢乱糟糟的打扮,模样却看得过去。细眉大眼,肤白唇红。这种样貌比起那些员外家的小姐妇人,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祁天临笑笑,要不是这女人脸上糊了一层黑泥,遮了原本的模样。就这破破烂烂的地方,那算得上是个安身之所,还能让她在这乱世活个安稳。
两人沉默了许久,祁天临才开口道:“若是你想修葺屋顶,等我伤愈,我帮你便是。”
林琅不为所动,之前让她伤脑筋的也许是修好屋顶。可现在,她更担心别的。重生于此,即便祁天临帮她修好一个屋顶又怎样,她现在这样又能熬过几个冬天。远了不说,眼下就是温饱她也没有能力解决。
计划好了又怎样,人人都是上天操控的棋子,生局和死局早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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