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松巴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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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松巴上师

  

    雅隆镇外地势开阔,西临雅隆河,南面缓坡,牧草丰美,背倚雅拉香波神山,并且在山四周的茂密森林中有许多令人惊异的奇石异洞和历代很多著名苯教大师留居过的修行洞。圣泉旁,悬崖边,巨树上,尤其是神山前缓坡的岩石上,显现着大小不一,造型有异有同的万字苯符。传说在修建寺院的过程中,出现了许多奇异的现象,昼长夜短,建寺的民众不觉劳累,常有一曲优美的乐声徐徐飘然而至,良辰吉日,鲜艳的彩虹呈万字苯符,挂在建寺的山坡上等。杨麦二人边走边听天宝讲这些传说,颇为自得。

    正说笑间,远远来了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策马扬鞭,直冲三人疾驰而来。次仁派来的人一看便道:

    “是西部经院的人,跑在最前面的是东巴大师最小的弟子松巴。”

    天宝无所谓的道:

    “东巴大师最小的弟子也是三颗穗,今年十五岁,很多人都拿我们作比较。”

    楮野一听就明白了,他也是个不怕惹事的货,看着那马快踏到他们身上了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直接就是一拳抡出去。次仁派来的几人心里想,这下完了,马跑起来这么大的冲击力胳膊还不折了?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得一声闷哼,马翻了几个跟头,滚了出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楮野却好好的站在一边。松巴倒是反应挺快,一个翻身稳住了身形,并没有随马滚出去。随即愤怒的骂声传了过来:

    “混账东西,找死。”

    边骂边扬起了马鞭,冲几人而来。次仁派来的人见楮野惹了东巴大师最小的弟子,吓的不轻。这个松巴不但继承了东巴大师一身的本事,也继承了他的坏脾气,再加上东巴大师以护短出名,所以整个鹞龙寺没几个人敢惹他。以前也有上部经院的人看不惯他们太嚣张,教训了松巴几句,结果让东巴大师告到了仁真大师那里,仁真大师罚他们念了一年的因明。从此,就没人再去惹松巴了,见了他都是绕着走。松巴自己也确实有本事,十五岁就得到了三颗穗,这让东巴特别长脸,因此更宠爱。松巴仗着东巴的宠爱,越加骄狂,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很多人拿天宝跟他比较,说他们是苯教双骄。他很不以为然,说如果没有仁真,天宝早就让他教训的服服贴贴了,让他牵马就牵马,让他拽镫就拽镫,神气什么呀。虽然心里对天宝不岔,但他不是个蠢人,天宝的名字他永远不会忘,能得到三颗穗有多大的难度他很清楚,虽然很多人都说他天赋过人,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付出了多大努力,对这个比自己小七岁就得到三颗穗的孩子,他嘴上不以为然,说是沾了他阿爸的光,其实他很清楚,就算他父亲是国王,那些老古董也不会给一点面子,他们只看你的修行。考自己的时候,考了整整一天,差点折在里面,没通过。而这小子进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据说所有的老古董,就连对仁真有看法的那几位,都同意他得三颗穗。所以,他心里也有些佩服这个小毛孩子,但是,就像师父说的,这是他最大的对手,对他的威胁最大,是他一生的敌人。

    今天,他其实早就看见了是天宝,心里憋着一股气打马冲了过来,倒没想着伤人,毕竟那是仁真大师唯一的儿子,他师父也知道他的心思,屡屡叮嘱,叫他不要惹天宝,不要惹仁真,他只是想吓吓天宝,出出气。可没想到那个胖子一拳就把他最心爱的马打飞了,这神力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天宝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位高手,怎么没消息传来?心里又惊又怒,不由怒骂了一声,手势起,呤诵声接着传了出来。

    自从那次大意之下吃了亏以后,楮野便对诵经声特别腻歪,总想再找法师练练,这回总算让他给碰上了,看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出手就没留余地。在松巴起手势,吟诵还没开始的时候飞起一脚,直冲松巴面部而去,这时候跟松巴一起的人刚好赶了上来,看情形不对,飞奔过来架起双手,准备替松巴格开这一脚。楮野去势不变,一脚踏在双手上,重越千斤,那人一声不吭飞了出去,楮野借势一个转身,背腿又向着松巴飞了过去,松巴闪躲不及,被砸了个正着,这一下受伤更重,倒地不起。

    十几个西部经院跟着松巴的人几时吃过这种亏,纷纷围了上来,准备找回场子。杨麦迎上去:

    “还不快去救治伤者,时间长了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那些人才反应过来,先给松巴治伤要紧,跑过去抬着松巴走了。

    跟着杨麦他们的一个家人神色焦急的朝天宝道:

    “少爷,这下遭了,受伤的可是东巴大师最疼爱的小弟子。”

    东宝人虽小,却很有担当,斥道:

    “怕什么,有我呢。”

    楮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没事,有我呢。”这人,国王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是一个大师的弟子了。

    家人看着二人没事人一样,还想到处去转,他可却牢牢记得次仁的交待,只好向杨麦求救。没想到杨麦也是一句:

    “没事,有我们。”

    说完,三人继续朝前走去,惊的几个家人呆住了。看三人快要走远,才由一人赶紧回去向次仁报告,其他人跟了上来。

    天快黑,几人才转回镇子,天宝还在兴奋的讲着什么,次仁已经带人迎了上来,看他们没受什么伤,才放了心。

    走到大门口,天宝母亲也是一眼焦急的等在那里,看到天宝活蹦乱跳的,忙准备晚饭去了。

    次仁把三人直接引进了屋子,仁真大师微微朝杨楮二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落坐,天宝看大师今天不像平时,吐了吐舌头,知道他们惹了祸,乖乖坐在了二人身旁。

    仁真大师却道:

    “天宝,你坐这。”

    天宝看着仁真大师,不解的坐了过去。

    楮野还以为仁真大师对今天的事生气了,要惩罚天宝,忙道:

    “大师,今天的事都是我干的,跟天宝无关。”

    仁真大师回道:

    “小兄弟多虑了。”

    说着抚了抚天宝的头,又道:

    “天宝本来就应该坐在这里。”

    楮野一时没反应过来,杨麦看着那明黄的垫子,却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次仁低头不语。

    天宝知道阿爸疼自己,对自己期望很高,但平时并没有表现出来。不像阿妈一样,整天催自己念经,催自己多吃饭,他更多的是放任。小时候,阿爸看经书的时候,他好奇的凑上前去,阿爸便会不厌其烦的给他讲上古先贤的故事,讲松赞国王的丰功伟绩,讲文成公主,讲中土的风土人情。虽然自己有时候听,有时候走神,有时候听不懂,还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可阿爸却一点都不生气。慢慢的,自己对那些难懂的经书有了兴趣,直到有一天好像能透过字里行间,感受到先民们开拓的辛苦,创业的艰难,那是一幅幅充满血与泪的图画。直到苯的出现,给了人们精神上的寄托,引导人们化解各种灾难,这种局面才有了很大的改善。当他把这个发现说给阿爸听的时候,阿爸刚开始很是高兴,说仁真家后继有人了。可后来又摸着他的头,喃喃自语,苦了孩子了。从那次以后,直到今天,这是他记事以来,阿爸第二次摸自己的头,天宝感受到了这种不同寻常。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仁真大师亲自念经,次仁动手宰了一头小牛,天宝母亲整整烤了一下午,他们进门的时候才烤好,由几个家人抬了上来。仁真从烤好的小牛颈部切下两块最好的肉,分别放在杨麦和楮野的盘子里,二人忙道:

    “多谢大师。”

    仁真大师却道:

    “两位小兄弟不要客气,我老了,天宝还要拜托你们多照顾。”

    二人忙道:

    “大师德高望重,修为高深...”

    仁真大师阻止道:

    “生老病死,谁都有这一天。天宝这孩子还算有些根骨,也难得他对你们这么亲,这几天跟你们在一起,他很快乐。我这个老人谢谢你们。”

    说着端起了奶茶朝二人一躬身,二人赶忙站起来还礼。仁真大师坐了回去,肃然道:

    “你们知道今年的法会为什么格外热闹吗?”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才道:

    “听说今年是十二年一轮回的最后一年。”

    仁真大师道:

    “你们说对了,十二年一个轮回,今年是这一轮回的最后一年,就像中土的大年三十,这一年、这一天对苯教意味着很多。”

    见二人听的认真,又道:

    “苯教的很多大事都发生在这一年。很多个轮回前的这一年,十二贤人迎回了首任国王,多个轮回前的这一年,很多大师修成了大圆满,也是在某个轮回的这一年,苯教大师们帮助国王和军队越过了圣母峰,到达了当时的佛国圣地。很多大师也会在这一年选择自己的传人,在苯教历史上,这样的大事还有很多。可惜的是,苯教很多不幸也发生在这一年,还真像你们中土说的:祸福两相依。正是在某个轮回的最后一年,苯教发生了一件让人痛心疾首的事。那时候的苯教极为强盛,高手如云,大圆满大师就有十多位,可在那场内斗中,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很多不愿意参与进去的人伤心离去,有的过起了隐居的苦修生活,有的选择一地自行传教。这些人人数众多,他们才是苯教真正的底蕴,真正的根基。”

    仁真大师看着杨麦又道:

    “我听说了你在经堂上关于五部大论的言论,很感概。我们的绝大多数修行者对五部大论的理解还没有你一个外人深,如果你愿意修行的话,会达到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度,我也会马上把上部经院的大师之位传给你。”

    杨麦忙道:

    “大师说笑了!”

    仁真大师道:

    “这个我早想到了,你不可能答应,你有自己的使命,不可能留在这片土地。可惜我们苯教十几万众,却没有一个像小兄弟一样的人才。仁真家族的第一代大师就是最早迎回首任国王的十二贤人之一,后来的传人在那场内斗中带领弟子族人来到此地,建立了鹞龙寺。过去了这么多年,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可人们的心却越来越浮躁,没有人能真正静下心来修行、行善,却热衷于和贵族打成一片,热衷于争权夺利,勾结起来压榨百姓。”

    说到这里大师憾见的有些激动,楮野忙递过去一杯茶。大师朝楮野点点头,接着道:

    “上部经院在我眼皮底下,还好些,可其他四院就不值一提了。苯教在这些人的手里能有出路吗?王国让这些人控制了能有百姓的好吗?更可怕的是,不光是鹞龙寺的很多人这么想,其他寺院情况也差不多,看来他们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更让人担心的是,他们和中土之人搅在了一起。”

    听仁真大师终于说到了这个,二人也坦白相告:

    “我们也发现有中土之人跟苯教中人勾结在一起,就是追踪他们而来。”

    仁真大师颔首:

    “这个我知道,那些人极为谨慎,发现有人追踪,便悄悄绕进鹞龙寺,藏匿了行踪。直到今天,才有确切消息,他们秘密去了逻些。”

    楮野急道:

    “我们就是追踪他们而来,多谢大师告知他们的行踪。”

    大师道:

    “小兄弟不必客气,这件事事关苯教,事关本寺,就是我份内之事。”

    楮野急着要告辞大师,连夜去逻些。杨麦看仁真大师还有未尽之言,便没有说话。

    果然,仁真大师又道:

    “小兄弟先不要着急,听我说完。据我调查,这次不光是苯教中有很多人跟中土之人有牵连,就连有些贵族和军队在苯教中人的作用下,和中土之人也有关系,他们牵连在一起,所谋者甚大。”

    杨麦看了楮野一眼,道:

    “我们原来以为中土人利用苯教,只是针对某个人或某几个人而来,如果真如大师所说,他们不光和苯教中人有联系,还跟贵族、官员和军队联系了起来,那目的的确让人费解。”

    大师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知道小兄弟听说过苯教的一个古老传说没有?在天之中央,大地之中心,世界之心脏,雪山围绕,一切河流之源头,山高土洁,地域美好...”

    顿了一下又道:

    “这个传说在苯教流传了很久,没有人当真,可最近听说有人知道怎么找到这个地方...”

    楮野问道:

    “难道他们勾结起来就是要找到这个地方?”

    大师道:“小兄弟可能不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在苯教的古老传说中,这个地方就相当于中土人心中的仙境,是所有修行者毕生追求的目标,但这个地方也是王国的圣地,不容亵渎。按照苯教的教规,所有修行者都要自觉守护圣地,可现在竟然有人打起了它的主意,如果真给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找到,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引发什么样的灾难。”

    仁真大师突然正色道:

    “当初我留下二位小兄弟,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希望你们在追踪那些人的时候,能尽量不让圣地暴露在世人面前,还是让它只出现在传说中比较好,这也算是一个老人的请求了,还望二位小兄弟成全。”

    虽知事情比较棘手,但面对这样一位老人的请求,二人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答应,只好应了下来。

    大师又道:

    “后天就是正会的日子,有法会,还有五院辩经,以前的辩经我都没让天宝参加。”

    说到这里,转头对天宝:

    “今年,你准备一下,代表上部经院参加。法会过后,经院我会交给你。以后,你就代表仁真家族,代表上部经院,代表鹞龙寺。从今天开始,便跟着我学苯教密法,这是每个大师必须要会的。也要有思想准备,以后会面对很多困难和危险。”

    天宝从来没见阿爸这么郑重的对他说过话,忙点头答应,一旁的天宝母亲和次仁却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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