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寒星下的别离
狂风停了，雷电消退了，唯有那轮血月悬挂在寒空中，静静地散发着一种暗淡的红色光辉。
在血月的照耀下，万物似乎被某种红色恐怖笼罩着，死气沉沉，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只留下压抑的寂静、以及无尽的绝望……
继承仪式的现场，每一寸土地，无不被鲜血染得通红，上面铺满了支离破碎的尸块，在低洼之处，鲜血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湖泊，腥臭得很，到处一幅凄惨的画面，到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
露娜站在血泊中，凝望着遍地的碎尸，像是在看一块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样，右手所握的月光剑，还滴着尚未凝固的鲜血……
全，都死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露娜赤红的瞳孔猛然一缩，突然狞笑了起来，非常兴奋地笑着，杀人的快感让她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无法自拔。
此时此刻，她的样子已经不像是人类。
简直就是恶魔！
一个嗜血成性、杀戮成瘾，将绝望与恐惧带到人间的恶魔！
时间渐渐放慢了脚步，好像停止了一样，永远停留在这个充满罪恶的夜晚。
黎明将永远不会到来！
光明将永远不会到来！
希望将永远不会到来！
噩梦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这片暗红将这世界彻彻底底地吞噬掉！完完全全地毁灭掉！
“哈哈哈……”
可怕的笑声在空气中荡漾着，与深夜的寂静显得格格不入。
沙沙沙——
身后响起了脚踩沙子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有人在缓慢地朝着自己靠近。
又来了一个送死的猎物？
露娜的嘴唇勾起一抹噬血的冷笑，将注意力转向了身后。然而，当她看到来者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跟结了霜似的，没有任何的表情。
不管世界变成什么颜色，那一抹熟悉的深蓝色，她还是能一眼辨认出来。
深爱的、日思夜寐的、不能忘却的也无法忘却的……
兄长。
露娜呆呆地望着突然到来的兄长，彼此间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四目对视，良久、良久、良久……就这样对峙了大约五分钟之后，露娜的右手猛地一甩，手中的月光剑红光闪烁，剑刃指地，杀意凛冽。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眼前？
一股极度的悲愤瞬间冲入了脑海，刺痛了神经！曾经的深情皆化为乌有，只剩下了深深的恨意。
再也不想见到你，哥哥！
露娜赤红着双眼，再一次举起手中的长剑……
……
月亮的颜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一如既往的皎洁、冷清，几点寒星，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闪烁着清冽的微光，偷偷地窥视着大地。
“娜娜……”凯因低头注视着怀里昏迷中的露娜，轻声呼唤。
怀中的人儿睡得很沉，很香，像一只偎依在主人怀里睡着的小猫。
凯因神色凝重，伸出右手，指向露娜的额头，默默念诵了几句咒文，很快，一个白色的小光芒球，渐渐浮现在右手的指尖之上。
当光芒球靠近露娜的额头，露娜的眉头微微一蹙，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好像有点难受的样子……直到光芒球完全消散后，露娜的神情才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凯因松了一口气，将昏睡的露娜安置好，瞥了一眼地上血迹斑斑的月光剑，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满地狼藉，仰天哀叹了一声，心痛、懊悔、悲伤......百感交集，悲痛万分。
如果当初自己不选择逃避，或者早点赶过来的话，也许这场悲剧就不会……
砰砰砰——！
凯因的心跳在急剧加速，神志也开始变得模糊了。
看来，时间不多了……
凯因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吃力地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了前方的一片狼藉…..
……
“咳咳咳——”
也不知过了多久，露娜终于睁开了双眼，头晕沉沉的，一阵阵刺鼻的浓烟扑鼻而来，呛得她直咳嗽。
失火了吗？
露娜用手捂着鼻口，抬眼望去，瞬间惊呆了。只见远远近近，竟有好几处火光，那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在不断地蔓延，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周边的一切。巨大的火焰回旋在空中，照亮了整个黑夜。
而空气中带有一股烧焦的烤肉味，地上遗留的残尸骸骨还明显可见。
家，大家……都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露娜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过来，开始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奇怪的是，记忆像断了片一样，只隐约记得今天是继承大典和成年礼，还有，自己一直在等兄长回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时，一个身着铠甲、拖着长剑，双眼放射着蓝光的人影，从火海中缓缓走出，一步一步地朝露娜靠近。
魔铠……兄长……
这是露娜第二次见到兄长处于魔铠的形态，第一次是在当年她被杀手们劫持的时候，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后来兄长召唤出魔铠，跟发了疯似的，一下子将杀手们全部削成了肉泥……当时那血腥的场面相当骇人，露娜至今还记忆如新。
魔铠是一种杀伤力极强的上古神器，威力骇人，不易掌控，属于不祥之物。这些，露娜都是知道的。
所以，现在眼前的这幅惨状，该不会是……
露娜有些不安。
凯因走到露娜的面前，停下了脚步，默默地注视着她，周身的气息如同冰刃般锐利。
“哥哥，你回来了？”露娜小心翼翼地跟兄长打着招呼，也不知道面目全非的他是否还能听懂她的话。
凯因还是保持冰冷的沉默，提起长剑，将剑锋指向露娜的脖子。
“那些……都是你干？”露娜望着剑身上的血迹斑斑，问。
“没错，都是我干的！是我放的火，是我杀的人！”凯因供认不讳。
“那父亲、母亲、其他的家人……”
“都死了。”
都，都死了……
一时之间，露娜只感到天昏地暗，脑中一片混沌，泥塑木雕般跪在地上，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一样。
惊愕了半晌，露娜悲痛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哥哥，如果你想成为继承人，我可以让给你……”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继承人！”凯因冷冷地打断露娜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下如此狠手？都是一家人，哥哥怎么忍心……”露娜难过极了，不再讲下去。
“娜娜，记得吗?你十一岁时，闯入村庄的杀手挟持了你，我将他们全部杀光的事?”凯因转移了话题。
“是的，我记得……”
“……当时杀人的快感，痛快淋漓，我很享受，也很留恋……从此之后，我就迷恋上了杀戮，尤其是与强者决斗时，杀戮就变得更刺激、更有意思。”
魔道能赋予人力量，也能让人疯狂。露娜意识到，她的哥哥，已无法控制自己，变成了一个残酷无情的杀人狂魔。
“娜娜，你越来越强了，强到我越来越想找你对决，然后再将你杀掉！”凯因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半点感情。
“……”
那把月光剑静静地躺在地上，干净无瑕，寒光闪闪。
“拿剑，跟我决斗！”
露娜没有伸手去碰地上的月光剑，缓缓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兄长，低喃道：“哥哥……”
“为什么还不开始?我要杀你了，你还在迟疑?”
“那时候，是哥哥你救了我，你有恩于我……一直以来，我对哥哥充满了敬仰，也充满了爱慕，我想成为像你这样的强者……我无法忘记哥哥对我的好，就像无法忽视月光。”
“说废话干嘛！那些小事，我统统忘了。捡起你的剑，起来决斗！”凯因厉声斥道。
露娜依然无动于衷，还在呆望着他。
“还愣着干嘛？！别忘了，我可是杀了你全家的仇人，再也不是之前那什么善良的兄长……你不是很想成为强者吗？如果你连对仇人都没办法出手，还有什么资格当强者！起来啊！起来报仇啊！来打败我啊……”凯因不停地挑衅着。
终于，露娜有所反应了，俯下身子，伸手摸向了月光剑……
很好。
看到露娜做出的动作，凯因似乎有些满意。
不过，露娜拾起了月光剑之后，并没有丝毫起来决斗的意思，而是颔首低眉，双手捧剑，说：“但我不会忘记……这把剑，还给你。哥哥，杀了我吧，我愿意把生命还给你。”
哐当——！
耳边响起了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露娜慌忙抬头，发现月光剑已经断成了两截，一闪一闪的金属碎片，正在快速地下落，宣示着它被完结的命运。
“娜娜，你太让我失望了！跟不反抗的人决斗，真没意思。”凯因非常不悦，收起了手中的剑，转身准备离去。
“哥哥，终有一天我会变强的，到时候，我一定会找你做个了断！”背后传来了露娜的声音。
“随便你。”
其实，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娜娜，永别了。
凯因内心一阵苦涩，又加快了步伐，匆匆消失在黑夜之中。
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露娜擦干了最后的眼泪，弯腰拾起了断掉的月光剑，不遗漏任何一片碎片。
天空中，寒星好像怕冷一样，渐渐闭上疲倦欲睡的眼睛，在云层中退隐消失。一片一片的小雪花，像鹅毛，像棉絮，像蒲公英的种子，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悄悄地落在了露娜的头顶，和她的银发融为一体……
呐，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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