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蔺世子的郁闷 一
蔺大世子近来，很是郁闷！
这郁闷，一来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效忠”了多年的“主公”，竟然是个色令智昏的主。
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哄美人高兴，居然脑子一热，就抛下了他们费尽心力才打下的基业。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贺兰天琼是美滋滋的陪着美人潇洒快活去了，但他们这些被留下的“旧党”，可就过的……不那么舒服了！
虽说……重掌大权的摄政王，非但没有对他蔺慕勤这个“前朝余孽”进行清缴，还甚是大度的对他委以了重任，隐隐……还有将他引为心腹的打算。
可越是这样，蔺慕勤就越是郁闷啊！
正所谓，好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侍二主……
啊呸，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过是——如今的摄政王和记忆中那个手腕强硬，叱咤风云的摄政王极不一样，令他一时无法习惯罢了！
蔺慕勤至今还清楚记得，贺兰天琼离开第二日，摄政王贺兰擎召见他时的情形。
那日的贺兰擎，似乎不再是元国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而只是……一个颓废的父亲。
见了他，贺兰擎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慕勤，本王这个父亲，是不是做的很失败？”
蔺慕勤当时就呆了呆，这种问题，要他如何回答？
说是？那他岂不是嫌命太长了！
说不是？摄政王只怕也不肯信的！
好在，摄政王大抵也并不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自己盯着虚空看了会，又叹道：“罢了！你不说，本王也是知道的。本王做父亲，确实很失败！眼睁睁瞧着儿子们互相残杀，却无动于衷。”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最优秀的儿子，本王从来没有了解过，最小的儿子，本王也不甚关心。父子情从来……少的可怜！临了，临了，竟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
贺兰擎的声音，听起来是那般沧桑。让蔺慕勤有一瞬觉得，这个人，其实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失意父亲。
“王爷，您……您别这么说。小公子聪慧，将来必能承继家业。”蔺慕勤开口，却只能这般无力的安慰道。
贺兰擎嘲弄一笑：“聪慧？本王最聪慧的儿子，可是半点都不稀罕这所谓的家业。”
“那是……”蔺慕勤咬了咬牙，飞快道，“他……他目光太浅！”
“人各有志罢了！”贺兰擎却云淡风轻的这般叹道。
蔺慕勤愣了愣，若非亲耳听见，他绝不会相信，这话是打摄政王口中说出来的。
不但没有骂贺兰天琼没有出息，而且还将他抛下大权，随女人远走的行为，说成了……人各有志！
楞了好一会，蔺慕勤才附和道：“是，人各有志。天琼一生所求，不过是同所爱之人，相携相伴。”
贺兰擎闻此，不由一笑。
“他是随他娘吧！”
恍惚里，蔺慕勤似是听到贺兰擎如此感慨道。
“王爷，您……”他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想问，却又无从问起。
贺兰擎淡淡瞧向他，轻道：“今日没有摄政王，你可以只当我是伯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有很多关于……天琼的话想说，可却又无人可诉说。
唯有与蔺慕勤，这个天琼最好的朋友，能勉强聊上一二。
“您怎么会……”蔺慕勤迟疑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道，“会同意天琼离开呢？”
打从贺兰天琼告诉他，已和摄政王说好，还权于摄政王，自己则陪同梅疏影去游历四方……他就在疑惑，摄政王怎么会同意？
从多年前，摄政王将大权交到贺兰天琼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是选定了他为继承人，为元国的守护者。如今又怎么肯，肯在后继无人的情况下，放贺兰天琼离开？
这个问题，他多次问过贺兰天琼，可惜……贺兰天琼都没有回答他。
此时，见摄政王这般惆怅，显然是……不舍得贺兰天琼这个优秀的儿子，这个最佳的继承人。
所以，他不免更加疑惑。
“孤家寡人，只我一个就够了！他既不愿，又何必强求他！”贺兰擎自嘲地说道。
为何会同意天琼离开？
那日他带着太医去昭王府，本只是想确认梅疏影是不是如传闻里说的那样——再无法生育。可后来……
不知怎的，就发展成了——贺兰天琼要还权给他。
“父王，权势地位，真有那么重要吗？您一辈子，大权在握，可儿子想问问您，您快乐吗？到了这个年纪，可有哪个人真心与您相伴？我娘也好，王妃也好，那些侧妃、妾室也罢，有哪一个人是您真放到过心上的吗？便是我们这些子女，若不言血脉传承，您又同我们有几分父子之情？”
那日，贺兰天琼一句一句的质问之词，就如同锥子，一下一下狠狠钉在他心上，令他心上血肉模糊，偏偏……连流出的血都是冰冷，而没有温度的。
万千过往，齐齐朝脑海中涌来，到最后，他却颓然发现，他能记住的唯有那些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权谋，算计……
“儿子胸无大志，只想守着一人终老。等到老来，不至于虽坐拥高位，却是个可怜的孤家寡人。”
而偏偏，贺兰天琼在那个时候，又说出了这么几句话。
可怜的孤家寡人，多么的贴切的形容啊！
他坐拥元国大权，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可怜的孤家寡人罢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本王就成全你。把一切都交接好，本王不希望元国因你之故，发生动乱。”
那日的最后，他脑子晕晕乎乎，就这般答应了贺兰天琼的还权。
“王爷，您有儿有女，有那么多忠于您的人，又怎么会是孤家寡人呢？”
此时此刻，从他耳中听到“孤家寡人”四字的蔺慕勤震撼不已，只能硬着头皮劝慰道。
贺兰擎自嘲的笑笑：“是不是孤家寡人，本王最清楚不过。”
“好了！”贺兰擎站起身来，拍了拍蔺慕勤的肩膀，“不聊这个了，你的能力本王看在眼中，往后，一切如旧，你不必多想。也告诉其他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天琼既信任他们，本王便也信任他们。”
闻听此言，蔺慕勤赶忙躬身：“是，多谢王爷。”
虽说天琼走前，已将所有人安置妥当。
但能得摄政王如此承诺，他们的心，也能放的更宽些。
“你父王，比本王幸运！”
恍惚里听得这一句，蔺慕勤忙诧异的抬头，瞧见的……却只是摄政王萧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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