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八岁的生日
二零零零年八月的十六日的早晨，北京。天气晴朗，空气清新，虽然微风轻轻地吹拂着，树叶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但是火辣辣的太阳还是几乎直直地照在街道上，路上的行人很多都打着太阳伞。一辆奥迪A6停在一座居民楼前。里面坐着一位男士，他正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他擦了擦眼镜，又把眼镜戴上，看了看车窗外，又看了看倒车镜，然后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他已经在这儿等候一个多小时了。可是并不见他着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多了，快到中午了。
此刻，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子正面带着微笑，轻快地走在大街上。她的名字叫林菀，家住北京城区。街上行人很多，但她还是显得那么出众。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应该说，她确实是一个回头率很高的女孩。她身材高挑，不做任何修饰的披肩发整齐地垂在腰系，肌肤白嫩，眼睛乌黑，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一笑起来嘴巴像个弯弯的月亮，很可爱。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看上去很朴素。只是右边外眼角下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小的黑痣。奶奶总说这孩子容易有伤心事。自从十三岁那年她的爸爸去世后，她总是一个人伤心，但她从不让眼泪掉出来。她的同学都管她叫“白雪公主”。也有人叫她“雪孩子”。上初中的时候，一个剧组上她们学校挑小演员时还看中了她。可是妈妈不让她去，怕耽误她学习。因为妈妈要让她成为一名钢琴家。她不但钢琴弹得好，而且还拉得一手好小提琴。
当她走到自家楼下时，看到了那辆奥迪车。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稳重而有气质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拿着一束鲜花下了车，这名男子叫郑熠，曾是林菀的小提琴老师。他左手拿着一束鲜花微笑着绕到车的右侧，为她打开了车门，然后扬了扬手中的鲜花，叫道：“菀菀，上车。”然后笑眯眯地把花递给了林菀：“林菀同学，祝你生日快乐。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给你一个惊喜。”
林菀捧住鲜花笑着上了车。车子慢慢启动了。“等很久了吧。”林菀一边闻着花香一边说。“对呀，是等半天了。”郑熠一边专注地握着方向盘一边回答。
“干吗不打我的手机呀？”
“因为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他笑了笑。
“谢谢郑老师，我们去哪儿？”林菀笑了。今天确实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出身于音乐世家的她，自幼跟随名师学弹钢琴。妈妈对她的要求极为严格，她在家的大部分时间就是练琴、练琴！她十岁就考过了钢琴十级，而且在全国少年组的各种钢琴比赛中拿过不少奖。
她的妈妈于哲妃在交响乐团拉大提琴。她的父亲林培本来和她的母亲在一个乐团，是个很好的小提琴手。可是他在林菀十三岁时就去世了。这对林菀来说一直是一块抹不去的伤痕。她永远也忘不了爸爸宽厚的笑容和他临终前的话：“菀菀，好好练琴。你一定会成为一名非常好的钢琴家。”
爸爸的去世给她和妈妈的打击太大了。直到那时她才知道什么是永远的离别。还好，同样在她十三岁的时候，生命中出现了另一个男人——那就是眼前的这个郑熠。他曾和于哲妃在一个交响乐团拉小提琴，后来成了林家的常客。林菀本来小时候和爸爸学小提琴，爸爸去世后，她就一直跟郑熠学小提琴，可是林菀最喜欢的还是弹钢琴。
她叫郑熠叔叔，也叫他老师。她经常想，这么有才华、又这么温文尔雅的他竟然一直是单身。林菀总能从他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本来郑熠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但是十五岁时就得病早逝了，这使郑熠和他的父母都很伤心。
郑熠的父母也在几年前移民到德国去了，在那里开了一家饭店，现在已经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店了。可他却一直坚持留在中国。听说他在二十多岁时曾经有过一个深爱的女朋友，可是却出国嫁给了别人。
郑熠在音乐方面确实很有造诣，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从商，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琴行。林菀喜欢他，也尊重他。有时郑熠会出神地望着她笑着说：“菀菀，如果我们配合表演小提琴或钢琴协奏曲最好不过了。”
今天就是林菀十八岁的生日。郑熠呢，今年三十六岁。林菀的生日是八月十六号，音乐学院的通知书正好在这些日子下来了。今天于哲妃正随团在国外演出。林菀早早地出去，想自己在街上闲逛一下，没想到回到家门口，看见了郑熠。
郑熠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已经给你选好地方过生日了。”林菀奇怪地问：“在哪儿？”“在酒店。同时庆贺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来到酒店，两个人上了旋转餐厅，找到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了下来。这时马上来了一个英俊的男生，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他在林菀和郑熠旁边站好，然后轻轻地拉起小提琴来。他虽然拉的是一首轻轻地慢慢的曲子，但是林菀听出来他拉得很专业，她不由得歪过头认真地看了这个男孩子一眼。林菀做梦也没想到，今后的十几年，她的生命里那么多的悲与喜终将与面前的这两个为她拉琴与教她拉琴的男人息息相关，扯不断，剪还乱。
郑熠要了两杯红酒。一个笑意浓浓的服务员在悠扬的小提琴声中推过来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一根大蜡烛和几根小蜡烛。服务员点着了蜡烛，然后离开了。
郑熠笑着对林菀说：“许个愿吧。”“好。”林菀把手肘支在桌上，握住双手闭上双目，心想；让我和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快乐幸福。林菀是属狗的，喜欢“史努比”，家里有一个大玻璃柜子，里面有很多不同形态的“史努比”，小的时候都是爸爸送给她的。其他的就都是郑熠送的了。她十三岁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他都送她一个不同形态的“史努比”。这次郑熠又送给她一个“史努比”，她高兴地拿在手里摆弄着说：“谢谢叔叔。”
他却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说：“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叔叔’了。”她笑着望着他，纳闷儿他为什么这样说。
“知道我想让你叫我什么吗？”他的声音很低，“郑熠”。他的眼睛看着她手中的史努比，低沉而又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叫我郑熠。”“您怕老呀？”林菀喝了一口饮料说，“那你岂不是要称我妈妈‘阿姨’了？”。
郑熠顿了顿，自嘲笑了笑，没答话。他又拿出一个小盒子，让她打开。哇，里面是一条白金项链。项链坠非常精致，一颗大心右边挎着一颗小心，这颗大心还可以打开，里面装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她和他曾经照过的合影。他认真地说：“希望我们的心能永远在一起。知道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觉得我要等这个小女孩，等你长大，做我的女朋友。”
林菀愣了，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她拿着那条项链瞪着大眼睛，一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爱情吗？她不敢相信，更何况他曾经是她妈妈的同事，只比她的妈妈小几岁。她张口结舌，嗫嚅了半天：“可是，我二十岁之前还不想……”
郑熠认真地说：“我知道。就连你妈妈也不会同意你交男朋友，何况是我这样的大朋友。”他深吸了口气，又说：“没关系，我只是想成为你的朋友。二十岁左右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只是想先说出来，别让其他的男孩子捷足先登。至于项链，你就先戴着吧。我们至少是好朋友吧。我会继续等你的。小朋友，祝你生日快乐！”说着，他举起了酒杯。林菀也举起了酒杯认真地说：“祝所有人都快乐！”两个人都喝了一大口酒，却都各怀心事。
郑熠夹起一块蛋糕放到林菀的盘子里，然后给自己也夹了一块蛋糕。林菀微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望着郑熠，小心翼翼地说：“我真的希望你幸福，但是我是敬重您的，我可以不再叫您‘叔叔’了，可是还是让我叫您郑老师吧。”她吃了一小口蛋糕，又开玩笑似的说：“您可千万别为了我耽误了终生大事。”
林菀专心地吃着蛋糕，可心里却在打鼓，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她还是觉得自己真的像在童话世界里。这事儿她想先憋在心里，不告诉妈妈。
一餐要结束了。郑熠示意那个拉小提琴的男孩子停下来。他冲那个男孩子点了点头说：“小伙子，你拉得很棒。你叫什么名字？”那个穿着制服的小提琴手答道：“我叫刘奉霖。奉命的奉，因为是下雨天生的，所以是雨字头的霖。”
“能把小提琴借我拉一下吗？”郑熠又说。刘奉霖把小提琴递过去，又鞠了一躬，说：“当然可以。”“谢谢。”郑熠接过小提琴来，站起来说：“林菀，我为你来一首‘祝你生日快乐变奏曲’。”然后，一首快乐的‘祝你生日快乐变奏曲’在旋转餐厅响起来。林菀度过了她难忘的十八岁生日。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林菀和郑熠来到了机场。因为她的妈妈从法国演出回来了。林菀在机场出口张望了半天。突然她眼前一亮，对面走出一群人。啊，是妈妈。她踮起脚尖，马上冲妈妈摇了摇手中的红丝巾。于哲妃左右环顾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林菀。她拉着旅行箱背着她的大提琴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她比林菀还要高点儿，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谁都说林菀的眼睛长得最像她。她化着淡妆，看上去很有气质。林菀迎上去，高兴地挽住于哲妃说：“妈，我帮您拉行李吧。你们这次演出很成功吧。我好想你呦。”“我们演出很成功，等你大了，也来参加我们的乐队吧。”“好哇。”林菀拉长了声音。
一旁的郑熠笑着望着母女俩，然后冲着于哲妃开口说：“欢迎你回来。今天晚上替你接风。我们去饭店吃一顿。”
晚上，于哲妃和林菀回到家中。母亲把手搭在女儿的肩上，笑着说：“祝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也祝你生日快乐。都怪妈妈太忙，所以祝福来迟了点儿。”她从包里拿出一排包装精致的小瓶香水。林菀接过香水，嗅了嗅说：“我知道妈妈很忙，谢谢妈妈。”
这一排小香水一共六个，颜色都不一样。有的是粉色，有的是天蓝色。还有的是黄色……每种都装在圆圆的小瓶里，很漂亮。林菀举起一瓶黄色的香水，拧开盖儿拿到鼻字底下闻了闻，然后歪过头对妈妈说：“我最喜欢这瓶茉莉香型的了。”于哲妃搂过女儿亲昵地的说：“那好，我以后就给你买茉莉香型的。”
“好啊”，林菀搂住住妈妈的腰撒着娇：“妈，今天晚上我想和您一起睡。这几天都是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空房子，除了练琴就是练琴，好无聊呀。今天我想和你一起睡。”“没问题”，于哲妃站了起来，“那先让我洗个澡吧。”“好的。”
在一张又大又温暖的床上，母女俩并排躺在一起。于哲妃讲着她在法国的见闻。林菀侧过身子冲着妈妈说：“妈，我什么时候也能去法国呀？”“你不是去过德国了吗？只要你好好学习、好好练琴，在国际钢琴比赛中得大奖，毕业后哪个国家你都可以去。”
林菀瞥了撇嘴角：“啊，那还要好几年呢。”“放心，时间一眨眼就会过去的。”林菀轻声地唱着：“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不知不觉地，母女俩都各自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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