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3 小默之痛
芮联耿来电：“瓯江集团的项目合同给哪一家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同祖立国联系多次，均回复说要等董事长批复，叫他出来聚一聚也挺难的了会不会……”
我告诉他：“江行长前几天同瓯江集团董事长吃过饭了，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
同时我要他隔几天再请祖立国吃饭啊玩玩啊什么的，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地约，必须要花些小钱。
下午同小默约在恒升半岛国际酒店咖啡厅。
咖啡色针织镂空圆领长袖宽松连衣裙，FQX黑色牛皮防脱滑弹力封腰，黑色亮漆皮金属防狼铆钉包头细高跟鞋，棕色油蜡牛皮翻盖装饰复古手提包。
这家咖啡厅装修还挺别致，更重要的是人少安静，能够谈些事情。我早些到了，小默晚了五分钟。
为她要了杯淡淡的美式咖啡，我自己点了卡布基诺，回味浓些。
一坐下小默就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同家里闹翻了，明天端午节也不想回去了。”
虽然没有明说，我也猜到了几分，但我仍然问：“什么事闹得这么大？有话不会好好说嘛。”
她没吭声，眼睛却立马红了，映出了点点泪花，我急忙递上一张餐巾纸：“没关系，不说就不说。”
“不是的，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的，说不定讲出来会好受些。”小默低下头，冷静了片刻然后说：“我心里好乱好乱，真的不想回家，我已经没有那个家了。”
这几年小默的父母一直在催促她相亲，她也去了几回，但终究对男人提不起兴趣来，到后来小默索性回答说：“我已经有朋友了。”
今年春节，小默与自己的同性朋友梅子一起回家探亲，并告诉说父母自己同梅子是结拜姐妹。母亲撞见过小默与梅子搂抱着接吻，心里有了疑问，又有一天半夜，母亲听见楼上有响动，疑心有贼进屋便去查看，顿时看见小默与梅子赤身裸体拥着睡在一个被窝。
面对着母亲的责问，小默坦白了自己不喜欢男人，随之而来的暴风骤雨般的吵闹，终于使女儿决心同父母亲分道扬镳。
眼见端午节休假来临，一方面有些对父母亲的思念，一方面又有些怨言，小默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惆怅。
同性恋在我们国家尚处于不太公开的地下工作状态，大城市相对来说比小地方要开明些，社会舆论虽说开始有些许宽容，但真要拿上桌面来谈还是会受到各方面的非议和歧视，更不要说和谐了。这同CD、TS的情况差不多，偏见多于理解，刁难多于体谅，我自己是深有体会的。
小默之痛，等同于己以往之痛，然世道如此我亦无法，我该如何慰？
“你是P吧？”我小声地问。
“嗯。”
Lesbian在国内被称为拉拉，其身份在圈中一般分为T、P和H。
T是指在女同性恋中扮演男性角色的一方，其在穿着打扮上已是男性化，比如留短发，着休闲装，抽烟，穿男性皮鞋等。
P是指在女同性恋中扮演女性角色的一方，其在穿着打扮上仍然很女性化，比如留长发，着女装，爱化妆等。
H是指女同性恋者界于P和T之间，外表表露并不那么明显，可以长发飘飘，也可能是个板寸头，扮演的角色或T或P因对象而定。
小默说：“我父母是平头百姓，我住的那个镇子虽然离城市很近，但那个时候镇长依旧是个八面威风权势极大的人物，读小学的时候经常被镇长的儿子欺负，只要我告诉老师，等着的是更惨的遭遇，而受伤的部位绝不会在脸上手上。四年级时我被迫转学到了自己姑夫那儿的学校，想不到等我上中学后，竟然——”小默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滴落到地上。
我怕引起周围顾客的注意，忙劝说道：“不哭，不哭，喝口水安静一下。”
小默擦了擦眼睛说：“我把你当作大姐，有个人可以倾诉就好，说出来似乎解脱了不少，压抑在心头实在是自己搬移不了的磐石。”
“好呀，你就叫我姐儿吧。”
她把座位往我这边拉了拉，将头倚在我的肩上；“我好久没有这样倾诉过了。”
我拍拍她的手说：“这样好受些了么？”
她抬起头望着我：“你还想听下去吗？”
我点点头：“只要你愿意。”
“那天我做完功课去偏屋拿柴火，想不到姑夫就等在那个黑咕隆咚的角落里，趁我不在意之际冲出来一把将我扑倒在地上，然后强行撕我的衣服。我拼命呼叫救命，幸好姑妈出来收衣服听见了，赶紧跑过来扇了姑夫一个巴掌才使我免遭不测。”
她一口气喝掉半杯咖啡说：“姑妈是个善良的女人，她恳求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然后把我送到她在南京的父母家中继续读书。虽然以后一切都显得正常起来，但是心里有了极大的阴影，我对男性产生了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开始抵触男性、害怕接近男性，哪怕是最优秀的。进了大学，我一个人从不与男同学或者男老师讲话，连座位都不会排在一起，如果去大教室听课边上挤来一个男生，我会立刻借故离去。我有一种严重幻觉，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恶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侵害你，所以还是远而避之为好。我变得孤独惆怅，变得离群索居，变得让外人看起来是那么奇怪的一个女人，直到我遇见了梅子。
“梅子比我小一届，和她相遇是个偶然，她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我在看台上复习英语，她跑了将近两个小时，我在看台上坐了两个小时，她觉得奇怪，双休日大家都散去了，为什么我还在苦读书。看见她过来时我本能地准备走开，以为是个男同学前来搭讪，不料她远远一开口我听出了是个女声，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就这样，仿佛立刻就有了心灵的感应，又也许是老天爷派她来拯救我的孤僻和失落，我俩相识相恋直到相爱。”
小默没有再说下去，她沉浸在回忆之中，脸上露出了一点点愉悦。
我没有打扰她。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或欢乐，或悲哀，不能希望每个故事都有阳光和鲜花，但我希望每个故事都有美好的结局。
良久，她的秀发又靠在我的身上，她的遭遇委婉悲凉，但故事的下半段会是怎样的，我不敢妄猜。
与小默告别时我说：“我愿意做你最好的朋友，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聊聊。至于你父母那边可以暂时避开主要矛盾，在生活诸方面多多关心他们，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因为父母太爱你、又不了解你才会产生相互之间的沟壑，只有慢慢让他们知道你的生活一样能够得到幸福，他们会理解你的。”
天啊，这样的话我自己都清楚是多么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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