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草原社会·金童
我幸灾乐祸地笑着,青梅一脸莫名地看着我。
“笑什么?”
“笑元老院啊!”我转而哈哈大笑,青梅赶紧伸过手来捂住我的嘴。
“别乱说!”
白露对我的态度似乎毫不在意,她调皮地笑了:“金童,我看好你哦,你会一直向前的吧?”
“当然!”我信誓旦旦。
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发现了白露的与众不同。且不说她经常冒出一些奇怪的地理名词,她与其他的居民比起来,多了一份无畏,但那不是我这种热血的莽撞,她仿佛站在很高的角度,俯视着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世界。她不惧怕元老院,不过分轻视,也毫不掩盖她的鄙夷。
想到这里,我无法控制自己对白露突然萌生的好感。
“现在怎么办?”
“睡觉!”白露干脆地躺倒在地,10度纬线非常接近她的头部,她却毫不避讳。我耸耸肩,躺到一旁,不久,青梅也安顿下来了。
因为过度疲劳,我几乎马上就坠入了混沌的梦乡。半夜的时候开始下小雨,细密的雨丝滴落在脸上,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青梅依然熟睡着,她在深度睡眠中不断地收紧身体,尽力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我起身寻找避雨的树洞,又返回原地将青梅抱进树洞,然后我意识到,白露不见了……
随着雨越下越大,像母亲的手安抚你入睡的白噪声也越来越厚重。我无法抵挡如大雨般席卷而来的困倦感,于是倒进湿漉漉的树洞,又睡着了。
意识逐渐清晰,耳边回旋着清脆的鸟鸣。
“金童,金童。”白露在摇晃我。
“你昨晚去哪里了?”我翻身而起,感觉白露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随即我意识到那是她身上的衣服不一样了,白露换了一身衣服。
可能吗?我们随身没有携带任何东西。
白露又去叫醒青梅。昨晚惊慌的白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从前那个自信甚至可以说自大自傲的白露。
“走吧。”
“去哪儿?”
“我们去季雨林社会。”
“啊?!”我和青梅互相交换着目光。白露啊,怎么总是不走寻常路……
我立刻反对,穿越相邻十度社会之间的屏障是不可能的,可白露却不是一般的笃定自己的选择。反正世界已经混乱了,我抱着破罐破摔的态度决心试一试。如此,我将是第二次明目张胆地违反M世界的规则,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进入不属于我的地方。
我们开始向东行走,没过多久,我们就处于草原社会与季雨林社会的分界线了。
“怎么样?敢不敢?说不定一脚踏进去就是死亡了哦。”白露回头笑笑,明艳靓丽,十岁的她眼底却抹了一点悲凉。
“当然敢!”我豪气冲天地大喊一声,青梅紧紧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汗津津的,冰凉凉并且不断发抖,我安慰地对她笑笑。
“倒数了哦,三、二、一!”
我们穿过去了。
一切无恙,树林明显变高变粗,草木旺盛,分界线已经处于另一个方向,我们成功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十度社会!
季雨林社会的地理环境与雨林社会非常相似,我们很快发现了选择进入季雨林社会的伙伴们露营留下的痕迹。我们循着这些痕迹行进,最终,我们找到了伙伴们。
第一个看见的是波塞冬,他明显与往常不同。我心中突然激起一阵悲悯,他不过看到了M世界部分的真相,付出的代价却是失去理智,这是不公平的,作为T大陆居民的他有权利知道世界的真相,不光是他,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可有些人在元老院的威压之下早已失去天真的好奇心与求本溯源的勇气,而那些想知道的人也在元老院的强权统治下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的悲哀,他们正在变成第一种人……
波塞冬不说疯话了,他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很少与外界交流,变得沉默寡言。
当波塞冬看见我们三个时,没有过于惊讶,他淡淡地点头冲我们打着招呼,接着自动带我们走向他们的营地。我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子,往常我们见面时肯定不会如此友好,现在他这样,真是不习惯。
伙伴们见到我们都惊呼出声,我又一次在他们的眼中见到了对我半含钦佩半含恐惧的神色。我们就像敢于向暴君挥剑的勇士凯旋而归般,自然地接受了他们的目光。
分别从两个十度社会来的伙伴见面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架飞机就凭空出现在季雨林上空,一条棕绳从飞机底部悬挂下来,飞机里的人准备速降。
不用说,元老院派人来了,来接我们去接受惩罚。
我沉重地叹息,围在身边的伙伴纷纷胆小地从我们周围退去,我看见波塞冬白色的面孔高挺的鼻梁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手中多了什么东西……
没有人注意到,我赶紧把手中的东西塞进内襟,飞机上的人已经降落到地面,他把手伸到青梅脖子后面,青梅眨眨眼,突然倒地。白露也是一样,我在被弄昏的前一刻还不忘动动我聪明的小脑瓜做了推测——这个人应该是唐人,点穴的手法很高明。
眼前一黑,我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在草原社会的聚落里了,我被单独安置在一个空荡荡的大房间内。我抓住头发竭力地回想,想抓住脑海里正在一丝丝抽离消失的残破的记忆——少了什么,这中间一定少了什么。
直到我三十二岁时我才重新拥有这段丢失的记忆,想起那段记忆的瞬间,我痛不欲生……
而此时对于刚刚进入聚落的十岁的我,无暇顾及失落的它们。独自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幻境,我有些慌乱,不过留给我焦躁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一个人进来了——
“我是金童,金童90度。”
他佝偻着脊背,灰色与白色的胡须乱糟糟垂至胸前,眼角的皱纹毫不留情地将眼皮拉低,黑眼珠里却映射出异样的光彩。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大喊。
这老头骗人!我是金童8度,安妮66度今年42岁,这样计算的话,真正的金童90度应该是个活了18年的年轻人!
“哼,随你信不信,反正我是金童90度。”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哦,你是金童8度,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是个唐人。欢迎欢迎,你来到草原社会的聚落可不容易是吧,惹了很多乱子不是?”
“比如?”我喜欢这个老头说话的腔调,他的交流方式告诉我,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他插科打诨。
“比如,弄疯了一个欧罗巴人。”
“不是我干的。”
“不遵守规则跑去季雨林社会。”
“哼哼,不算什么大事。”
“让系统混乱,世界重置。”
“什么鬼!”
“白露呢?”我打算换一个话题。
“那个鬼灵精怪聪明的要上天的小女孩儿?”
“对,就是她。”
“她啊——”金童90度摸摸胡须,“她在零点山上。”
“她要被注射死亡?!”我感觉自己蹦高了三尺有余。
“别急,我们先谈谈你的问题。”金童90度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淡定一下,他推着我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到对面。
“我是你在草原社会十年的老师。”
“呵,刚来就被老师单独谈话了,唉我也是很佩服自己啊!”
“会错意了,我只教你一个人。”金童90度摆摆手,皱纹在嘴角勾勒出深深的弧度,他狡黠地笑着。
“为什么!”
“嘿嘿,我这是好心想救你脱离苦海,况且这也是元老院的特殊待遇。”
我咒骂了一声该死的元老院,抬头看金童90度,却没有像往常的似的在对方的眼睛中找到又敬又怕的神色,他居然饶有兴味地盯着我。
“青梅怎么样?”
“你选择草原社会的伙伴都已到达聚落,一周后学校开课。她很好,不用担心。”
“白露呐?”
“嘿,咱俩见面以来你已经是第二次问到她了,你再问我会以为你喜欢上她了,她在零点山上,不会被注射死亡的。”我的双颊蓦地涨得通红,如同喝了整整一罐竹马酿的二锅头。
“言归正传,我没有什么具体的课程安排,就一随心所欲,我们会主要聊聊哲学。”
“那是什么玩意儿?”
“让你看破红尘,还原世界真相的一门艺术,听起来很适合你这种问题多多总是好奇的孩子是吧。”
我不得不点头。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可以随时给你解答。”在我看来,这个与我同名的老头是个老顽童,举手投足都潇洒自如。他让我觉得不用和他讲什么尊老爱幼尊师重道之类的条条框框。
“给我讲讲南半球吧。”
“南半球?你是指你们出了石林的遭遇吧,答案很简单,系统混乱了。”他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我听不懂,什么叫系统混乱了?”
“假如M世界是一场游戏,那么游戏的编程出问题了。”
“谁在玩游戏?”
“你就当元老院玩的吧。”
“他们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吧,真正的玩家另有其人。”
“小子很聪明啊。”
我得意地笑了。
M世界不属于我们,它是一场属于别人的游戏。
无边无际的忧伤从心底漫开,我忽然想哭。难道我活了十年的世界竟只是别人的玩物?
金童90度应该是看到了从我的嘴角泛开的苦笑,他也报以虚浮的笑容。
“走吧,我先带你去你的临时住所,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我颓丧地站起,恼怒地看着窗户上纵横的水痕——讨厌的对流雨。
“啊,你的东西掉了。”金童90度从地上捡起一团纸塞进我手里,然后挡在我身后,推着我向门口走去。
我自然而然地接过纸团,任由其被我的手掌蹂躏。
不对,这个纸团——
是昏迷前波塞冬留给我的!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