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三十一章
“啪嗒”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涂山杳声音有些不满：“陌玄，你弄掉我筷子干嘛？”
顾卿修心头一松，石头方才落了地。他本想看一眼涂山杳，却无意对上了一双毫无暖意的眸子。
陌玄面上笑着，可那双眼睛直直地看向顾卿修，如寒星般的目光让顾卿修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压迫感。片刻，陌玄才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孤不是故意的，吓着你们了。”
“师妹！你快吃长寿面啊！会长命百岁的！”阑芨本能的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忙打着圆场。
苈祺笑眯眯地说：“差点忘了！”这可是师父亲手煮的长寿面！可甫一低头，就眼眶一酸，师父已有心仪之人，她日后不能再喜欢喜欢师父了！
顾卿修看着低头吃面的少女：长命百岁，何其讽刺……
“陌玄！你赔我筷子！”涂山杳拉了拉陌玄的衣袖，小声嘟哝着。陌玄面色一缓，幻出一双象牙白的玉筷递给她。
涂山杳心满意足地接过，夹了块虾球放入口中，鲜香弹牙，吃的她十分满足。她看了眼顾卿修，微微把身子向陌玄边上凑了凑，小声地说：“陌玄，你觉不觉得顾卿修很奇怪啊？他为什么拦着我吃啊？”
陌玄看着她一脸疑惑，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有些无语：小命都要没了，还想着吃？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小狐狸太过单纯善良，头一次有了想改造她的念头。
“他可能觉得菜有些烫，想提醒你。”陌玄淡淡地说，他不想让杳杳知道自己帮过的人，费尽心思想杀了她……
涂山杳闻言，抬头冲顾卿修一笑，顾卿修一懵，就见涂山杳不再看他，像只小松鼠似的，不停的往陌玄碗里夹菜。
酒过三巡，一晃儿已是深夜，几人面上都透着几分红晕，唯独苈祺醉的厉害。她只要一想到师父已有心仪的女子，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整颗心一丝一丝的抽痛着，疼得她直想哭：以后我便是偷偷看师父练剑也不能了！师父喜欢的人一定是极好的，我不能让她觉得不痛快……
我再抱师父一次，就一次！你不要介意好不好？抱完这次我就忘了他，不会再喜欢他！苈祺醉晕晕地想着，往顾卿修怀里一倒，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卿修听着她的哭声，觉得心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块儿，他轻轻地摸了摸苈祺的头，柔声哄道：“祺儿怎么了？哭什么？”他一边慌乱地替她擦眼泪，一边稳住她的身体，怕她摔下去。
“没事儿！有人给祺儿过生辰，祺儿高兴的！”苈祺笑着说，她想让人看到她开心的样子，可越笑越觉得心里空空的，怎么填都填不满。她舍不得从师父的怀里出来，她又蹭了一会，咬着牙要起身。可没想到师父纹丝不动地揽着她，并未放手。
顾卿修心里一叹：不应该再瞒着她了！
顾卿修把苈祺的脑袋瓜儿从怀里捞出来，让她看着自己，他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说：“祺儿，你可知我心悦之人就是你？”
“诶？”苈祺脸色微醺，灵动的大眼睛迷离地看着他，反应不过来师父刚刚说了什么。
“我也喜欢你！”
这下苈祺反应过来了，慌里慌张地从顾卿修怀里逃出来，转身就想跑：假的假的！一定是我喝多了！
顾卿修：……
一声未吭的白策突然伸手拉住苈祺，往顾卿修怀里一扔，只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助攻！
被这一番动作折腾的更晕的苈祺，眼睛都直了。涂山杳憋不住笑，捻了个诀，给苈祺醒了酒。
“师父！我……我不是故意往你……往你怀里倒的……”苈祺看见自己倒在顾卿修怀里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站起来解释，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跟蚊子似的。
“祺儿，你师父刚刚说他喜欢你呢！”涂山杳坐在一旁看热闹，心里很是为她高兴。
刚刚师父好像是说过什么喜欢之类的话来着！想到这苈祺猛然一惊，看向顾卿修，只见他正双眼含笑看向自己，居然点了点头？她却觉得自己比刚才还晕！
顾卿修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将苈祺拉到身边，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松开，面色愧疚深深地朝涂山杳做了个揖，然后便要给她跪下。
众人大吃一惊，师兄妹四人赶忙去扶，可他神色坚毅地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几人知道师父可能有他的道理，便也作罢。
倒是涂山杳吓了一跳，慌忙避开这一跪，声音有些发抖：“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是顾某自私，一时迷了心窍，我……我对不住你！”顾卿修语气充满了懊恼：“那人说如果不杀你了，他就要杀了祺儿，我……我……唉”他重重一叹，再也说不下去了。
为何要用我威胁师父杀了杳杳？苈祺一脸懵，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先起来。”陌玄声音冷硬：“你将事情说于你徒儿们听吧，他们应该知晓了。”
顾卿修点点头，起身，将幻境之事与他们说了一遍。没想到苍术他们听了之后虽有震惊，但心态极好。
“我们于幻境之中诞生自己的意识已是幸运，即便终会烟消云散也总好过一直是行尸走肉！”苍术掷地有声，其他几人皆点头赞同。只是心中都十分担心苈祺，他们没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祺儿你……”顾卿修心里忐忑不安，他怕苈祺随他而去，他想让她活着，修炼、成仙，哪怕有一日把自己忘了也好！她年纪尚小，给她些时间，她会再遇见一个对她好的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师父，师兄，如果真有那一日，我会好好活着，替你们活下去！”苈祺眼眶红红的，心被狠狠地拉扯着。
师徒相视而笑，对未知的命运有了几分坦然。
“陌玄，你为何要骗我？”涂山杳气鼓鼓地看着陌玄，她此刻若是狐狸，定要呲着牙狠狠地咬他一口！
“骗你？”陌玄一脸懵逼。
“你当初说这幻境主人不是女子，不是女子为何费尽心思地威胁顾卿修杀了我？自那日我差点被人绑走你就对我寸步不离，你早就知道这幻境是为我设的，那人的目的就是想杀了我，然后好与你双宿双飞！”涂山杳越说越激动，气的眼眶都红了，整个人委屈巴巴的：整日有人惦记我想杀我就算了，陌玄还骗我这幻境主人不是女子！姆妈！陌玄是个大坏蛋！
“孤确实没把她当成女子看啊……”那样阴狠毒辣的人怎么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应该像杳杳这样娇娇软软，甜甜的才对啊！
白策在一边幸灾乐祸，见涂山杳生陌玄的气，自己心里竟有些高兴？他一惊，赶忙摇了摇头：我喝多了！
“杳杳，你不信孤么？”陌玄面上摆出受伤的表情，眼睛带了些委屈一眨不眨地盯着涂山杳。
涂山杳顿时就心中一软，泄了气。这个是一界之主啊！在自己面前从不摆架子不说还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她无奈地举了小白旗：“那你以后不许骗我，不许跟别的女子有来往！”
“好！”陌玄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就知道，他的小狐狸定是吃醋了！
“啪”精美的镜子摔得粉身碎骨，彰显着主人的愤恨。
“尊主！”一旁伺候着的小鬼们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顾卿修！你不识抬举！”女子满面怒气，她想着镜中的画面，想到陌玄对涂山杳百般迁就宠爱就气的浑身发抖：陌玄，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臭狐狸！
好！既然你们一对对，一双双，本尊暂时对付不了那涂山杳，还对付不了顾卿修么？女子气急，捻了个诀，化身进入幻境。
“顾卿修，你还真是不怕死！”女子妩媚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朝门口看去。女子一袭红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乌黑的发高高挽起，若隐若现地缠着几缕金色流苏。睫毛浓密，连卷翘的弧度都那么妖娆，眼波流转，让人喘不过气来。
陌玄将涂山杳往后一掩，看着面前的女子皱了皱眉：还是杳杳穿红裙好看！
“顾某不是贪生怕死之徒！”顾卿修唤出佩剑，心中已做好与她同归于尽的准备。
女子并不急，反正都是她的猎物，看着他挣扎也有趣的很！她往陌玄跟前迈了一步，毫不掩饰地看着这个她想了几万年的人。她目光突然转向陌玄身后的涂山杳，轻笑一声：“涂山家的公主躲在男人后面，也不嫌害臊？”
涂山杳护食，霸道得很，当即刺了回去：“陌玄喜欢我才护着我，你问问看，他想不想护着你？”
陌玄听这话，心花怒放的，无视了女子气急败坏的脸色：“娆姌，趁着孤心情好赶紧滚！”
“我若不呢？”她忍着被心上人无视的痛，面色悲悯地问。
“那就别怪孤不念往日的情份！”陌玄收了脸上笑意，警告地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娆姌突然厉声大笑，整个人癫狂不已：“陌玄，我爱了你几万年，你为了心上人也就算了，你居然为了这几个幻境中的行尸走肉就要断了与我的情份？陌玄，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孤没求你喜欢。”陌玄面色冷淡。
娆姌面色一僵，随后好看的眸子闪过一丝阴狠，手中捻了个极为复杂的诀。她朱唇轻启，缓缓道了声：“破！”深深地看了眼陌玄，就消失在了幻境中。霎时间天旋地转，身边的景象渐渐模糊，仿佛要消散一般。
陌玄白策连忙护住涂山杳，狂风阵阵，卷着风沙三人皆转头躲避。
“师父！师兄！”苈祺的哭声传来，她看着眼前就要消失的人，慌乱地摸摸这个，还想拉住那个，可手却轻飘飘的穿过他们的身体，什么都抓不住：“师父师兄，你们别走！祺儿怕，祺儿真的怕！你们再陪陪我……陪陪我……”她哭的稀里哗啦，泪水蒙住了她的眼睛，她赶忙伸手擦了擦，她知道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想再看看他们，她怕……怕将来有一日会连他们的长相都忘了……
“祺儿，活下去！”顾卿修看着面前在狂风中勉强支撑身子的少女，心疼不已，他眨了眨泪湿的眼睛，两行清泪滑过，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师父，你说什么，祺儿听不见……师父！”眼前的身影渐渐消散，突然一阵风吹过，带着仅剩的一点影子，烟消云散。
“师父，师兄，你们回来！回来啊……”苈祺追着那缕风，哭得心碎：“你把师父师兄还给我……还给我……”苈祺眼睛通红，小小的身子追着风，风不停，她不歇……
“苈祺！苈祺！”涂山杳红着眼睛拦住她，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她，只得抱着她，安抚着她发抖的身体。
“杳杳，师父今天还说喜欢我了呢……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苈祺趴在涂山杳怀里放声痛哭：“我还有好多事想跟师父一起做，还要跟师兄们去吃豆花，我……我做错了什么？杳杳，我想师父，想师兄……”
“你没做错，是她错了！”涂山杳面色阴沉，恨那女子恨到了骨子里：想杀我大大方方来啊！使这些手段有何用？
不知过了多久，天蒙蒙亮了起来，苈祺面如死灰的松开涂山杳：“如今幻境已毁，杳杳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你呢？留在这？”涂山杳看她这副样子，担心的不得了。
“嗯！我答应师父师兄好好活着，替他们活着！”她擦了擦脸上冰冷的泪水，绽开了一抹笑：“杳杳，我会努力修炼，早日成仙，这也是师父的愿望！”
“你不能留在这！万一她回来报复怎么办？”涂山杳摇摇头，不同意她的做法：“你跟我回涂山吧，我给你辟出来一片山，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你就在那修炼，想回来了我就回来陪你看看，好不好？涂山仙气盛，你也可早日完成你师父的愿望……”
苈祺本想拒绝，可听到后面沉默了，成仙是师父毕生所想，她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她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涂山杳看着原本活泼的小姑娘消沉至此，心里难过的厉害。想安慰却觉得所有语言都无力苍白得很，便什么都没说，扶着她瘫软的身体，四人往涂山去了。
已空荡荡的荒地突然有一道红光闪过，裹着一缕银色微光：祺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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