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准自梳
在姑姑的示意下,美意将杯中的烧酒轻轻地洒在地上,又重新满上。
“冰言,自梳仪式,本来是要有众位姐妹在场,还要有一些其它的准备,但你来的突然,这些就只能免了。”姑姑手里拿着一把木梳,动作温柔地散开孟冰言的头发。
“我知道,姑姑,谢谢你。”
散开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一路直奔孟冰言的腰间。黑发白裙,愈发衬得她明眸皓齿,清灵如山涧的百灵。
“做了自梳女后,就要吃斋茹素了,这可要记住啊。冰言,你这身白衣裳,干净,一尘不染的,倒与我们自梳女坚持的清白做人不谋而合啊。”
“嗯,姑姑,等仪式结束,我回家收拾收拾,就去找份工来做。娘亲要是在天有灵,看到我这么快就能独立,一定很高兴。”孟冰言内心充满无限的力量。
“不急,不急。美意,帮我拿点水来,我要湿一下这把梳子。冰言的头发长,我要帮她好好梳理。”
姑姑生怕弄疼了孟冰言,每梳一下,左手都轻轻地按住她的头皮,生怕拉疼了她。
“一梳福,二梳寿,三梳静心,四梳平安,五梳自在,六梳金兰姐妹相爱,七梳大吉大利,八梳无难无灾。”姑姑一边梳一边唱道。
“姑姑,我做自梳女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这样唱?”美意听着觉好玩,半是开心半是吃醋地问题。
“嗨,你这丫头啊,就几句诚心暖心的话,你也要争?”姑姑佯装生气,解释道:“这些话啊,是小宝去世后,我才想到的。我们自梳女,不但要好好做工,养活自己。也要学会心平气和,这样,福寿自然来。”
“梳头的时候,这样念一念,是对我们自己的祝福呢。”
“姑姑你真聪明。那以后,我给自己梳头的时候,也要这样唱一唱。”美意笑逐颜开,眼睛弯弯的。
孟冰言端坐在凳子上,头发长过腰部,丝丝分明,闪着健康的光泽。姑姑赞叹不已:“冰言,你的头发可真好啊。可惜世间男子薄情,不配拥有你。”
说完,将孟冰言的头发全部归拢到手中,准备编辫子。
“不准你给她盘头发!”
突然,两匹快马急驰而来,不待收住缰绳,马上两个人已经跳了下来。
“不准你给她盘头发,本将军不准她做自梳女!”上前说话的人一身红袍,正是新郎官燕庆山。
孟冰言起身,奇怪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的事?我要不要自梳,与你何干?”
问得那燕庆山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姑姑对来人也是一脸地不屑,鼻子轻轻地哼了一下。
“你这个不阴不阳的老太婆,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对燕将军如此无礼?”那个随从“哗”一下拔刀而出。
旁边的小美意一听这人是燕将军,气愤不已地说:“姑姑,就是这个人害得小宝姐姐上吊的吗?”
姑姑拉了一下美意,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孟冰言听得清楚,心里升上一团迷雾:怎么?曾小宝的死,竟与这个燕将军有关?
“凌锋,退下。”燕庆山轻喝一声。
“是,将军。”
“什么小宝大宝的,本将军不认识。”燕庆山高傲地说:“你,不准做自梳女。”
“哦,真是好笑了,我与你素不相识,凭什么要听你的?”孟冰言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如今天下太平,你们这些女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不嫁人,不为婆家传宗接代,却跑来做什么自梳女,真是好笑至极。女人,手无敷鸡之力,也妄想学男人,抛头露面,出去做工。”
“女人为什么不能做工?”孟冰言毫不相让。
“自古以来,男人主外,女人主内,你们这样,是逆天而行。”燕庆山嘴上说着严厉的话,语气却一点儿也不硬,似乎对于和孟冰言的斗嘴,乐在其中。
看得一旁的凌锋,掩嘴而笑,这样多话的将军,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看来,将军对这个女人,不是一般地喜欢啊。
“凌锋,从现在开始,你一步也不准离开她。搞清楚她是谁,我要娶她。”
“啊,将军,这……这……这……”凌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什么这,听不懂啊?我要娶她为妻,从现在开始,她是我的人。明白了吗?”
“可是,家里……家里……沈……沈小姐……”
“沈小姐,她愿意呆在将军府就呆在将军府,不愿意,就让她回娘家去。”
孟冰言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燕将军: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全世界都要围绕他的意志而转动吗?真是太搞笑了。
还有,这主仆二人简直是一对活宝,在那里一问一答,说着孟冰言的终身大事,却似乎完全不关她的事同,无需征求她的同意似的。
天下还有这样的事?
“喂,你们两个,乱说什么呢?我,孟冰言,从现在开始,就是一名自梳女。我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
“孟冰言,这名字好听。”燕庆山嘴角向上一扬,邪气地笑着:“冰言,冰言,冰一样的语言。我看也不是啊,一开口,就火气冲天,一块冰都能让你烧着了。”
“神经病!姑姑,美意,我们不要理他。姑姑,你帮我把头发编起来吧。”孟冰言懒得与他啰嗦。
姑姑迟疑地举起手。
“我说了不准自梳,就不准自梳,我看谁敢不听从我的命令。”
这时,“姐妹榕”下,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群众。
“自梳是我的事,就算不要姑姑给我盘头发,在我心里,我已经是一名自梳女了。请问,你能拿我怎样?”孟冰言缓缓地站起身来,掷地有声地说。
“好,我的确不能拿你的心怎样。不过,你给本将军听好了,还有你们——”燕庆山指了指看热闹的群众,大声说:“你们都听清楚了,所有的自梳女,都要出来做工,养活自己。我倒想看看,整个番禺城,谁敢聘用我燕庆山的女人做工?”
“哼,真好笑!”孟冰言轻轻地皱一下鼻子:“燕将军,我就不相信你能只手遮天。”
“将军——”凌锋也在一旁扯了扯燕庆山的衣角:“将军,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我要定了。”燕庆山毫不理会手下的劝解,反而更加语气坚定:“我刚才说的话,你给我一字不漏地记好了。跟紧她,看谁敢用她?”
“是。”
燕庆山围着孟冰言转了一圈,冷笑一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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