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本将军在!”我听到声音努力睁开眼,却见眼前是陆如松而不是苏欧阳。
我把自己的手从陆如松的手里抽出来,身子好乏,脸在床上都快压变形了,刚想翻个身,却觉得背后火辣辣得疼,疼得我龇牙咧嘴。
“你别动!”陆如松一把把我又按回床上。
“陆如松,想要……要我死,你就直说!”
我几乎使劲浑身的力气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一拉一扯之间,我感觉背后又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本将军不是故意的。”
陆如松退后了几步,局促得两只手无处安放。
“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我看着他,真的是一点不会照顾人。
“水!”
他赶紧了倒一杯水端过来,步履匆匆,撒了不少,杯子到了我手里,半杯水都不到。
我有点无语,端着半杯水仰头就准备喝了,却再次扯住伤口,以至于陆如松又重新拿了第二个杯子,倒了第二杯水,小心翼翼得端过来,生怕洒出一点,虽是一杯满水我却不敢再喝了。
“怎么?”陆如松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
“……怕……怕疼。”我感觉战神陆如松怎么像个白痴二傻子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门口站了一排人,这样的将军还真是难得一见啊。
“乔朝,你去喊钰大夫,乔夕,你去喊狗蛋儿来。”
陆如松一挥手两人退下,他又来到床前。“你可还感到哪里不舒服?”
“疼。”
哪里不舒服?一看见他,我全身都不舒服,抿了几口水才恢复些元气,至少声音不像刚才那么沙哑。
“钱龙,你过来看看他可有异样?”
来人穿着士兵服,仔细端详着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将军,已无大恙,只需将小人准备的符纸压于枕下,便可以驱魔降妖了。”
“你是巫师?”
我从本音转变成少年音问道,因为没有哑音的掩饰,我本来的声音是很容易暴露身份,我看着眼前的人,没想到陆如松的军营里还养着这么一号人,名字起得够阔气啊。
“小人只是在家乡曾学过一些术法,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那人不知是自谦,还是隐藏实力,或者说是不着痕迹得展现自己的实力,不过他确实把握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你救了我?”我也上下打量着他。
“是他救了你,钱龙,你下去领赏吧。”
说话间陆如松已经将符纸折叠成一个方形,塞在我的枕下。
“小人并非为黄白之物,只想戎马关山,矢志报国,跟随将军!”
那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副你不同意我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既是有志之士,初战你若能得十个人头,我便封你做守备!”
“谢将军,小人告退!”
“你只是得到你应得之物,本将军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是,将军英明!”钱龙出去了,高伯仲和杨玥两人也随后出了营帐,帐内安静得有些尴尬。
“我想问——”
“本将军——”
我们俩都努力想打破尴尬,一起出声却更加尴尬。
“你先说——”
“你先说——”
今天简直是撞了鬼了,我率先打破沉默问道:“我想问‘应得之物’指什么?是他救了我?符纸又是怎么回事儿?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盯着陆如松。
“昨晚?你已经昏迷四天了,钰大夫说你若是三日不醒,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将军就找了那个神神叨叨的钱龙给我‘喊魂’或者‘跳大神’吗?”
“‘喊魂’?钱龙不过是掲了本将军的‘英雄帖’而已。”
“英雄帖是——”
我的话还没问完就被人打断,我想门口望去,看见了狗哥。
“小二,你终于醒了!”
“狗哥,你怎么成大熊猫了?”
我看着眼圈黑黑的狗哥,头发湿漉漉得,衣服上也有水珠滑下来,狗哥挠着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开心得看着我说了好几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你狗哥为了照顾你四天没睡,本将军刚让人打晕他,让他回去休息,可巧你就醒了。”
“哥!”
我居然还傻傻以为是陆如松一直照顾我,原来是移花接木,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想着狗哥照顾我四天三夜,我眼泪毫无预兆得就流下来,非亲非故,异地他乡,还有人牵挂着我。
我又想起病床前的苏欧阳,眼泪流的更凶了,哭着哭着背部的伤口更疼了,上气不接下气,刚刚就很渴,陆如松又不是伺候人的料,现在更是又饿又渴。
“哥,我好渴。”
“哥给你端水,醒了就好。”
“我喝不进去。”
“哥知道你怕疼,给你从火头营带了这个。”
狗哥重新提了一壶茶,端过来后,我发现在水杯里插着一根麦秸秆。
“你好聪明啊!”
狗哥被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发红。天然的麦秸秆如同现代的吸管一般,喝水的时候自带一股麦香味,他是用心了,背部的伤,端着水杯着实喝不进去,这个小细节他都能想得到,暖暖的,很贴心。
“钰大夫说你不能吃刺激的东西,这就几天你就喝白开水,茶水就不要喝了,我还在火头营给你熬了粥。”
“嗯,都听哥的,哥一会儿就我接回去吧?”
“咳咳——”
陆如松假意咳嗽了几声,我们俩兄弟在他这腻歪了几天,估计他该看不下去了,反正我也不想在这儿待。
“我代舍弟谢过将军,只是还要打搅几日。”
“哥——”我看着狗哥,居然还让我在这儿受罪,再待几天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回去了。
“小二是本将军的救命恩人,何来打搅一说?”陆如松不耐得说,看着我脸上的愁容。
又接着说道:“这么着急回去,你不疼了?”
我总觉得陆如松的话里充满了嘲讽,我是不能跟他比,上阵杀敌,硕果累累,这一刀下去,他可能都不会皱一下眉,这一刀就应该砍在他身上,心里想着,手上一用力,再次牵拉到我的伤口。
“疼——”
“将军,钰大夫到了。”
乔朝回来复命,身侧有些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到底是练过功夫的,不像狗哥刚刚进来似落汤鸡一般,自是听得我醒了,马不停蹄得赶来,连雨伞也顾不得拿上一把。
“钰大夫,您看看他的伤势,一早醒来就直嚷嚷着疼。”陆如松捂着耳朵说道。
我见那来人不说话,向陆如松欠了欠身,将自己的药箱打开,只看了一眼陆如松。颔首低眉,薄唇微启,秋波流转,似笑非笑,刹那之间我脑海中闪过徐志摩的一首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烦请乔护卫再去抓一把草木灰来。”
来人的声音极是温润,一身月白长衫趁得他玉树临风,面如冠玉,我只当随军作战的钰大夫应当是个五六十岁的老爷爷,就是胡子很长,背个药箱,腰背佝偻的那种人。
没想到面前这个男子,十七八岁的模样,背着药盒,身长七尺,通身透着清冷,仿佛天下下凡的仙人一般。
“我路熟,我去取。”
我一眨眼,狗哥就不见了身影,我想他定是怕乔朝将草木灰打湿了,只是以乔朝脚下的功夫,又如何会湿呢,只道是关心则乱。
“将军,我要行诊了。”
“你们都出去吧。”人群鱼贯而出,乔朝,乔夕也不例外。
“也请将军移步帐外。”
“……若有需要,钰大夫您尽管吩咐,本将军在外面守候。”
我难得看到陆如松吃瘪的样子,陆如松欠了欠身体,无奈,也只得走出去。
“哎!陆如松!乔——”
我喊着他们,帐内再次空空如也,只有我和一个陌生人,一个很帅的陌生人。
“躺好。”
淡淡的两个字,却不容人置喙,想来能让陆如松礼遇有加的人,定非等闲之辈。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见他衣裳干净,不见一丝雨露,自当是刚刚乔朝将伞都撑给他了,想到那个画面,我又忍不住浮想联翩。
竟笑出了声,他将目光由伤口处移到我脸上,眸中闪过一丝狐疑,我正了正身子,不再发笑。
“……我的衣服可是先生撕破的?”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是原来那套,只是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还裹了新的白绸,我就不淡定了,但又不能露出马脚,发现刚才大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我倒也放心了,至少面前这个男人没有暴露我的身份。
“……是。”
“麻烦先生了。”
“职责所在。”
我想着他若想拆穿我的身份,也不必等到现在,既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心下便放宽了一些,这个男人不只是生得美,心肠也是极好的。
这人怎么跟挤牙膏一样,问一句答一句,医生不应该关怀理解病人吗?
“咬住。”
“啊?”我刚张开嘴,一块帕子便塞进我口中。
“别动。”我正准备拿开,却被他喊住。
“嘶——”
我强忍着疼痛,帕子有个屁用啊!我感觉到他温凉的手指,不时从我的后背划过,伴着绷带一层层拆开,他的手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看着我夹杂着草木灰和血液结合的泥泞的伤口,想来应当是很丑吧?
“草木灰。”他的声调不高,却中气十足。
“钰大夫,草木灰已取来。”
“出去!”
陆如松送来草木灰,脚步定在那里,眼睛盯着我的后背,却被钰大夫训斥出去,真解气啊,能让陆如松黑脸的男人,真爷们儿!
“我不要用锅炉灰治病!”
“你可知那人喂你喝了一碗。”
“那人?”
“符水。”
“先生您是指钱龙?”他没否认也没回应,只忙着手上的活计。
“‘符水’是什么?”
“将符纸烧成草木灰,将草木灰溶于血液,给失魂之人喝下。”
“您……您是说我喝了一碗血?”我见他摇摇头,才略略放心一些,却又听他说。
“三碗。”
“呕呕——这个王八蛋,我看他就心术不正,居然喂我喝灰,还喝血,哎?先生,您怎么不帮我拦着啊?”
我用手抠着喉咙,想想就觉得异常恶心,也不知道是黑狗血,还是活驴子的血。
“死马当作活马医。”
“……那我现在算活马吗?”
“勉强。”我一口白开水喷出来,把面前吐出的帕子都喷湿了。
“先生您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呢!”
“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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