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猎 1
秋高气爽,皇家围猎场,一声哨响,众多健壮的马匹踏足飞驰,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间。围猎场中央,汉白玉搭建的高台之上,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束手而立,看着远去的背影,爽朗大笑:“好啊,不愧是我萧家的儿郎,且看看他们今日谁能在这秋猎场中拔得头筹。”台下的众臣纷纷附和,变着法儿的想吉祥漂亮的话儿说。
太子的嫡子叶明站在皇帝身旁,身量还不及他腰部,仰着头道:“孙儿觉得是归仁姐姐。”皇帝躬下身子,眉目慈祥,笑问道:“为什么?她又许你什么好东西了?”叶明抿着唇,眼睛四处观看,一副被人拆穿真相的窘迫样,转而,又讨好地说:“什么都逃不过皇祖父的眼睛,归仁姐姐答应请我吃烤兔肉的。”皇帝哈哈一笑,欣慰道:“你的这个归仁姐姐可是全京城的官宦小姐中最特别的了。她许你什么,总能做到。”
森林深处,照不到阳光的地方,地上的树叶总是湿的,腐烂的枝叶已经失了原来的面貌,堆积在一处,粘腻得很,斑驳的光影投映在这上面,添了几分光。一匹枣红色的汗血马在上面哒哒而过,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淡绿色骑装的少女,少女斜挎着一个水囊,水囊是用上等的牛皮制的,外面还缝了上等的丝绸,绣着菡萏和荷叶;左腰间还系着一块玉佩,垂下的穗条一晃一晃,异常愉悦。
萧墨拉住缰绳,跃下马,将踏雪系在了不远处的树旁,寻着香味往前走了几步,微微弯下腰,对上叶启砚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启砚哥哥,好香啊!”说着又把藏在身后的两只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兔子往前一递,“再帮墨儿烤两只?”叶启砚将手中的树枝翻了一圈,低头示意萧墨将兔肉放在铺好的干树叶上,又冲萧墨伸出手,萧墨心领神会的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拇指在瓶身上蹭了蹭,一脸心疼的递出去:“这瓶调味粉可是我从醉霄楼厨子的手里高价买来的,有市无价,你……省着点用啊。”
叶启砚收回手,笑了一声,又很快收住,板着脸吓唬她,“不想破财还敢答应给瑞王烤野味?”萧墨哭丧着脸把瓶子塞到他手中,做到叶启砚身旁的空地上,头一歪,靠在叶启砚肩头,语气悲痛得如丧考妣,“那不是叶明非缠着我吗?我不答应他,还能怎么着?”叶启砚拿匕首的手一顿,又再度划了起来,割下一块肉送到萧墨嘴边,道:“墨儿,那是瑞王,父皇钦封的爵位。虽说你论年岁能算得上他的姐姐,可是往后还是不要直呼名讳的好,以免让人拿了话柄。”
萧墨张嘴嚼着嘴里的肉,身子往前倾,盯着叶启砚的眼睛看,水润润的眼睛里是慢慢的信任和倾慕。萧墨狠狠点了两下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叶启砚和她对视片刻,桃花眸眨了眨,微微侧开视线,扶着萧墨的肩让她坐正,将切好的肉装在木块做成的“碗”里,放在萧墨身侧。萧墨将嘴里的肉吞下,喟叹道:“启砚哥哥你可真聪明,只是看我烤了两次就能学得这样好。”叶启砚点点头接下了她的夸赞,低头摆弄着萧墨带来的两只兔子。
三两下将“碗”里的肉解决掉,萧墨站起来转了两圈,又凑上前看叶启砚摆弄那两只兔子。叶启砚又重新架了一个木架子,准备两只一起烤。萧墨坐在干树叶堆上,一边帮他捆木架,一边问道:“你刚才说,我算得上是瑞王的姐姐,可你确是瑞王的亲叔叔。叔叔和姐姐有婚约。你说,瑞王心里该是个什么想法?”叶启砚头都没抬,语气淡淡的将自己之前说的话推翻,道:“我说错了,论辈分该是小姨,不能叫姐姐。”萧墨拉长了声调,道:“哦~小姨啊!也是,我也是钦封的郡主嘛!归仁郡主,是吗?”等了一会,见叶启砚没回答,又低了低头,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被叶启砚躲开了。萧墨摆好木架,盯着叶启砚笑,兀自笑了一会,道:“不过,就算我不是什么郡主,我们没有婚约,我也应该还是会很喜欢启砚哥哥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听了这么直白的告白,叶启砚一点也不惊讶于她的露骨,他将架子架好,又加了一把柴,转头看她,“是吗?那你会喜欢什么?”
萧墨想都没想就答道:“喜欢你练功骑马,喜欢你写字作画,喜欢你看书论战,也喜欢你……看墨儿的样子。”
叶启砚稍稍拨弄了一下火堆,又问道:“那墨儿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谨王每次秋猎能猎到鹿,却只扔一只兔子。不喜欢谨王在很多人面前装愚钝的样子。不喜欢谨王每次发病却强忍着的样子。还不喜欢……”萧墨停了一下,没再继续说,只是将头扭向一边。叶启砚将兔子翻了个面,轻笑一声,“原来这么多不喜欢啊,那可晚了。我们的婚约可是先帝和萧老将军亲自定下来的,他们订婚约的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呢,你倒苦水都没地方了。”
萧墨将身子转过来,帮着他翻转兔子,解释道:“我没有,只是、只是替你委屈。父亲说这世上每一个有才华的人都应该让自己在人群中大放异彩。更何况你是皇子,身份何等尊贵,这种事情应该比普通人更容易做到,却还得,这样委屈自己。”
“墨儿,我的母妃因为谋害皇子被削了妃位,打入冷宫。我母妃的娘家所有官员皆因为一件贪污大案而被斩首,剩下的家奴尽数流放。我堂堂一个亲王,王府的占地和规格还比不上商贾大家的府邸。父皇赐我‘谨’字,告诫我谨言慎行,让我管好自己,管好自己的各种枝节。这样的境况,我又怎么敢在这京城中出任何风头,只有安分,才能保全自己。”叶启砚在已经变成焦黄色的兔肉上撒了一点调味粉,向萧墨娓娓道明。尽管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萧墨知道,他只是不愿意把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揭示出来,能说这么多,已经是很放开自己了,萧墨侧目看他,只觉得心疼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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