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进入内室,小二道:“您稍等。”
不久,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进来,俯身作揖,“臣徐贤拜见六殿下。”
“免礼,我不是什么六殿下,叫我陆琰就好了。”陆琰抬了一下手,语气平淡,打量了一下徐贤一身掌柜装扮,倒也像模像样,“让你堂堂一个士大夫在这里卖包子,真是难为你了。”
“工种不分贵贱,何况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徐贤顿了顿试探道,“六殿下亲自来找微臣,可是想通了?”
大约一年前,陆琰奉元晔命盗取苏府霸地贪腐大案账本时,被害怕事情败露连累自己的庆国公派人追杀,不得不绕道南篱国,再从两国交界的临江城绕回北荣,以避人耳目。
途中巧遇微服出巡的南篱皇帝岑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协助他躲避了追杀,而后交谈甚欢一见如故。
岑炟道:“人生得一知己不易,我萧某闲来无事,阁下若不介意,我送你到临江城,这一路我也好再跟陆兄聊聊天下之道。”
岑炟微服出巡,化名萧清玄。
陆琰没有拒绝,与岑炟同行可让他避人耳目,何况他也看出岑炟必出身名门望族,自身从容自信器宇不凡,身边几个侍从全是高手中的高手,利用一下,未尝不可,便道:“恭敬不如从命。”
奈何天公不作美,荒郊野岭,阴风阵阵,马车出了故障,不得已夜宿野外,众人找了些干树枝生火,陆琰用随身匕首割了些枯黄的藤蔓做火引子,岑炟一眼便认出那把匕首,惊喜又迫切的抓起陆琰的手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他手中的匕首,“这匕首陆兄从何而来?”
“我母亲的遗物。”陆琰对岑炟的反应茫然不解。
联想到他姓陆,岑炟颤着声音问道:“你母亲可是陆慕婉?”
陆琰掠过一阵诧异,“萧兄竟识得我母亲,可是我母亲故人。”
“皇天不负苦心人,十一年了,十一年了,总算让我找到你了,我的儿啊。”岑炟双手扶着陆琰的肩膀,眼中水光漫野,竟喜极而泣。
陆琰脸上始终只有一片茫然。
原来母亲陆慕婉是南篱丞相陆霄之女,后嫁入宫中封为贵妃,岑炟对陆慕婉宠爱有加,不久便诞下六皇子岑琰,岑炟更是欢喜,日日朝事过后来这婉清宫陪着陆贵妃。
这后宫之中多的是闲言碎语,多的是明争暗斗,多的是因妒生恨,岑炟犯了独宠一人的大忌,恰恰将整个后宫的矛头都指向陆慕婉。
陆慕婉生性善良信奉佛教,每年开春必亲自去灵净寺住上几日吃斋念佛为天下祈福,陆琰四岁这年,陆慕婉带着陆琰去灵净寺祈福,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归来。
皇后派人暗中除掉陆慕婉,只是恰巧这次陆琰也跟母亲一同出行而一起遭劫,母子二人幸得身旁忠心的公公拼死相互才顺利逃脱,而后一路躲避追杀,机缘巧合流落北荣国。
岑炟得知此事大怒处理了一干人等,下令寻找陆慕婉和陆琰,结果,整整十一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一别便是十一年。
陆琰无感,他不记得四岁之前的事情,只记得与母亲一路流亡相依为命的三年,只记得七岁跟了元晔,认定元晔就是他的主子。
至于岑炟,在他的心里并无半分父子情义,他也无心贪图六皇子的虚名,何况他还有放不下的元晔,故婉言拒绝,不愿随其回南篱,岑炟也不强求,只说会给他时间慢慢接受,之后便派了徐贤常驻北荣,专门游说陆琰回南篱做回六皇子。
对上徐贤殷切的眼神,陆琰有些不忍心,却还是坚持道:“北荣国皇帝病重,估计撑不了多少时日,当朝太子对我有恩,现如今朝局动荡,秦王元恪镇守渊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此紧要关头我岂能弃太子于不顾。”
“那殿下的意思是?”徐贤见这话锋不对,顿时捏了一把汗,这六殿下要是死活不回南篱,南篱国皇帝估计得让他在这卖一辈子包子。
陆琰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沉声道:“我没有半点关于南篱国的记忆,对这六殿下的虚名也没兴趣,你还是回南篱吧,在这里卖包子实在是委屈了你。你回去告诉我父亲,说孩儿不孝,就当我死了,别再找我了。”
“六殿下.....”徐贤还要说什么。
陆琰打断他,“我心意已决。”
徐贤也不多劝,只道:“臣奉命说服六殿下回南篱,就定会达成使命,若达不成,臣甘愿在此卖一辈子包子。”
“该说的我都说了,回不回随你。”陆琰向来不擅长跟人在言语上周旋。
“臣会在这等六殿下回心转意。”徐贤坚持道。
“哎,你这又是何必。”陆琰叹息。
包子铺出来,陆琰在街上随意逛了逛,热闹非凡的街市也未能拯救他空落落的心。
陆琰在长史潘玉下榻的府邸前踌躇片刻,摇摇头,没有可能的事,就不该给人会有希望的错觉。
最终没有进去,转身直奔翠华楼而去。
回到宫城已是傍晚时分,怀里还揣着元晔点名要的猪蹄。
“殿下,您的猪蹄,已经有些凉了,要不要让膳房给您热一下?”
“不用了。”元晔接过猪蹄,拉他过来,拍拍自己宽大的椅榻,“来,坐,一起吃。”
“我已经吃过晚饭。”陆琰站在原地纹丝未动拒绝道。
元晔的脸色渐冷,墨黑的瞳孔染上一丝怒意,“最近你都在疏远我。”
“属下不敢。”
元晔被他这四个字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陆琰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要说抗拒,他仍旧跟以前一般百依百顺,让他向东他绝不向西,但元晔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种抓不着摸不透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爽也很不安,却又分不清那情绪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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