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有什么不敢的。”元晔嗤笑。
“你再不吃就真的凉了。”陆琰不愿跟他纠缠理不理的话题，所以转移话题。
“不吃了。”元晔负气的将猪蹄仍在一边，瞪着陆琰，两相无言，陆琰以为元晔要生气，谁知他竟双手撑在椅榻上身体放松的后仰，咧嘴一笑，神情带着几分戏谑，“我要吃你。”
“我有些累。”面上亦是无波无澜。
元晔恼怒地起身拉过陆琰，强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揽住，命令的口吻，“今晚陪我睡。”
“殿下您昨日刚大婚，理应去太子妃那。”陆琰提醒。
“我就要你。”元晔语气阴沉，脸上已不再有斯文的伪装，陆琰知道那是元晔的耐心快要耗尽的征兆，周旋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陆琰叹口气，回以淡笑，“好。”
事实上也容不得他说一个“不”字，元晔不达目的怎会罢休，而他从来不懂如何拒绝元晔的要求，别说是元晔要求的，即便是元晔没要求的，只要他觉得这件事元晔会喜欢，他都会去做。
夏日的夜闷热燥郁，这紫明殿中的画石床确实清凉舒爽，只是这屋内四处悬挂着还未摘去的红绸异常扎眼，像是把染血的尖刀，直直刺进陆琰的眼里，一路扎进心底。
元晔还像小时候一样的睡姿，枕着陆琰的胳膊，手脚夹缠在陆琰身上，蜷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安静沉睡。
千古同月落下的清辉从窗口倾泻进屋内，所到之处全都朦朦胧胧泛着冷光，昏暗中，陆琰睁着眼睛，褐色瞳孔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像他现在的心，矛盾，纠结，他默默地想，不知元晔跟别人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缠在别人身上。
陆琰又是一阵苦笑，自嘲想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何用，愈思量，愈清晰，愈清晰，愈徒增烦恼。
他和元晔注定只能是这见不得人的关系，他一个男人要跟元晔谈论感情，必然登不了大雅之堂，何况元晔还是当朝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他的存在只会使元晔让天下人耻笑。
而元晔心怀天下也绝不会只专情于他，止情于他。
在元晔身上，他永远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陆琰愈发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疯，他突然觉得或许跟徐贤回南篱国，离开北荣，离开元晔，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明月高悬，月色皎皎，一勾残照，半帘絮飞。陆琰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元晔安静沉睡的脸，终究还是舍不得离开的吧。
也许哪天他会自己先行离开，又也许哪天元晔腻了会让他离开，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都想趁现在将这张早已刻入心底的脸再记得牢一点，深一点。
默默贪看不知多久，陆琰抵挡不过睡意也阖上眼沉沉睡去。
破旧不堪的废弃寺庙，四处结着灰白的蛛网，东倒西歪的佛像杂物，一片狼藉，粉尘遍地。
年幼丧母四处流浪的陆琰的栖身之所，寺庙虽破，至少这里能够遮风避雨。
午夜时分，熟睡在角落，裹着一床捡来的破被的陆琰，被大门撞开的声音惊醒，借着月光，一个女人身穿淡黄色薄纱长裙鲜血浸染，带着一个跟陆琰差不多大的孩子闯了进来，惊慌恐惧全都写在脸上，男孩脸上倒是不符年龄的镇定。
陆琰身型很小，面对不速之客，本能的害怕，他悄悄躲在墙角的杂物后面，借着黑暗的阴影，不易被察觉，默默注视这对母子，像极了他再小一些的时候，他的母亲也是这般带他东躲西藏，晃晃不得中日。
女人紧张的护着男孩，还未及喘上几口气，便跟着闯入一名手执长剑的黑衣男子。
“还想往哪躲？”男人嗤笑，眼里囊中之物的自信，以及对这对母子的不屑。
“到底是谁想置我母子于死地？”女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弱，想必一路奔波逃跑已经精疲力竭。
“想不透就去阴曹地府慢慢想。”男人眸光一闪，冷冽异常，剑已挥起，女人紧紧抱着男孩绝望的闭上眼睛，男孩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瞪着那把将夺取他们母子性命的剑。
陆琰震撼于一个孩子竟会有如此悍不畏死的眼睛，他未经思考，死命甩出母亲留给他的护身匕首。
力量很弱，扔的也不准，连男人的衣袖都没有碰到，匕首重重落在男孩脚边发出金属撞击地面的“叮当”声响。
男人回过头，仅是一眼，陆琰便感受到那冰冷到用眸光就能掐住他喉咙的窒息感。
男人瞬间的停滞，足以决定成败，男孩眼疾手快捡起匕首，跳起来，狠狠刺入男人胸口，又毫不犹豫地狠狠拔出。想要再刺，男人一挥手将男孩重重甩退好远。
看来这一刀是中了男人的要害，男人随即狼狈逃走。
女人伤势很重，但还未到无力回天的地步，男孩跪在她身边冷静的抱着女人的头，不哭不闹。
女人抓住男孩的手，帮助他牢牢握紧匕首，虚弱道：“我死了，皇上定会彻查此案，这样才能扳倒二皇子，助你登上太子之位。”
“不。”男孩摇着头瞳孔放大，似乎预感到什么，神情里终于显露出慌乱。
女人握住男孩的手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好好活下去。”
“娘。”悲戚的吼声划破夜空，惊起破庙周围的乌鸦一阵扑腾。
女人在男孩怀中死去，男孩黑夜中沾染仇恨充满悲切的复杂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男孩至始至终没掉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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