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的脸上已看不出半点悲伤的情绪，空洞麻木，若不是那双黑夜中夹杂复杂情绪的眼睛出卖了男孩，陆琰都要怀疑，死去的不过是个不打紧的路人而已。
陆琰不敢上前，双手抱膝，坐在不远处墙角的阴影里，静静看着他们母子，想起自己也有个这样温柔善良的母亲死于非命，至今他都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他也不理解面前的女人能活着，为什么非要丢下自己的儿子寻死。
整夜，废庙诡异的安静，男孩安静的抱着他母亲的尸首，陆琰安静地坐在墙角的阴影里看着男孩。
天色微亮，庙外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陆琰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以为昨夜的危险男人搬来救兵，去而复返。
男孩镇定的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见庙外的动静。
一队身着戎装的官兵破门而入。
领头的人冲进来单膝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请四殿下恕罪。”
陆琰愣了愣，他是皇子。
男孩抬起头，开口，稚嫩的声音有着不合年纪的沉闷，“我母亲遭奸人所害，抬回宫交由父皇定夺。”
“是。”领头的男人应声后指挥手下抬来担架，盖上白布。
男孩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未出一语，只在白布盖上脸之前深深看了一眼，嘴上默默说了一句什么，陆琰听不清。
男孩捡起地上血已干涸一片暗红的匕首，稳步走过来，从高处冷冷睥睨着坐在地上蜷成一团全身脏兮兮像乞丐的陆琰，声音骄傲而不容抗拒，“你叫什么名字。”
陆琰被男孩的气场镇住，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抬头对上男孩黑色的眸子，好看的让他微微地失神，“陆......陆琰。”
“陆琰，有些秘密不是谁都能窥探的，你救过我，所以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带着秘密去死，或是从今以后跟在我身边。”
“跟在你身边？”陆琰重复疑问。
男孩点点头，目光笃定，唇边竟勾起一抹不合时宜的诡异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你愿意吗？”
男孩漆黑的眼睛如庙外灿烂星辰般闪着点点星光，像摄魂大法般有魔力，蛊惑着陆琰，看得陆琰移不开眼睛，他呐呐点头，“愿意。”
陆琰的眼底倒映出男孩坚定的面孔，“我叫元晔，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
“元晔。”陆琰默默重复了一次男孩的名字。
夏日清晨，窗外鸟啼纷乱，陆琰睁开眼睛便对上元晔的一双黑眸，近距离盯着他一转不转，长长的睫毛盖在上面，僚得陆琰心跳如鼓，难以自持，害怕被看穿的陆琰，下意识垂下眼皮躲避那灼人的视线。
“你做梦了。”元晔没理会他的躲避，手环在陆琰腰上，头埋进陆琰的胸口，找了一个舒服地姿势依偎在陆琰怀里，陆琰的体温高，他自小就喜欢抱着陆琰温热的身体，觉着特别安心。
“嗯。”陆琰顺势搂过元晔搭在他胸口的脑袋轻轻摩挲。
“梦见我了？”元晔继续问。
被看透心思的陆琰哑然，没有接话。
“你方才梦里叫我的名字了。”迟迟没等到回应，元晔提醒。
“哦。”陆琰的目光投向远处，散去焦点。
不知怎的昨夜竟梦见初识元晔的场景。
元晔撑起身体，居高临下的盯着陆琰，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微妙变化的表情，“小琰，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陆琰否认。
“可我总觉得你最近心不在焉。”元晔不依不饶追问，想不透他的陆琰到底是怎么了。
“大概是在外头奔波了几个月，有些累了吧。”陆琰搪塞，他要怎么说他是不愿看见元晔身边围着那些莺莺燕燕，他没资格过问，也没人有资格过问。
“那等忙完这两天，我带你去屏山的行宫避暑，休息上几天。”
“好。”
清和宫内。
秦王府长史潘玉奉秦王命，携边关军情面圣。
“臣，秦王府长史潘玉，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皇帝斜躺在软榻上挥了挥手。
元晔意会道：“潘玉进谏，所谓何事？”
“秦王派臣进京例行呈上边关军报，但臣还有另一事要报。臣，要告发秦王私自招兵买马，打造武器，密谋造反。”潘玉口齿清晰，字字掷地有声。
“大胆，你可知秦王年年镇守边关对我北荣立有战功，岂容你在此污蔑诽谤。”早知此事的元晔，装模作样大声呵斥。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臣所言句句属实。”
“咳咳。”皇上疲惫的咳嗽，“你且说说秦王要如何造反。”
“秦王私募卫军，在城郊挖地下室，召集工匠秘密打造兵器，恐打造武器声音过大惊动四邻，故在地下室上设养鸡场，明里贴补军用，实则密谋造反。请皇上明察。”
“孽子。”皇上愤怒地将手中的青瓷茶杯摔了出去。
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响，惊的宫女太监慌忙惶恐跪下。
“父皇请息怒。”元晔立刻跪下劝解。
皇上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潘玉你先出去。”
“是。”潘玉拱手退下。
“元晔。”
“儿臣在。”
“朕知道朕时日不多，你是太子，这江山迟早要交到你手里，秦王造反早有端倪，朕早有察觉。兄弟反目，起兵造反，纵观古今俯拾皆是，元恪镇守边关骁勇善战屡建战功，难免心高气傲自视甚高。如今朕想管此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秦王造反之事朕由你全权处理，但他毕竟是朕的儿子，朕只有一个要求，饶元恪不死。”
“儿臣遵旨。”元晔清楚父皇说了这么多，就为了最后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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