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4
“来，笑。诶——笑得开心点啊。”摄像师在摄影机后面指挥陈舒文。
陈舒文坐在高架凳上，觉得自己脸都已经要笑僵了，摄像师还是不满意。
陈舒文给了个抱歉的手势，收起笑容，放下手里的马克杯。
区文诗看见了，急忙凑上去和摄影师打招呼。
“不好意思，我们休息一下好吗？”区文诗眸光流转，笑意盈盈，没有人会拒绝她的。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很奇妙。
区文诗从小到大都没有照顾过别人脸色的，却偏偏很在意陈舒文的心情。
区文诗走到陈舒文身后，捏着她的肩膀，试图帮她放松。
“别气别气，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胡乱帮你答应了别人。”区文诗赔着笑，“但是你想啊，这是他人生道路上很重要的一步啊。万一他红了，不管走到哪里，回头一看，都能看见这里这一刻的这个你啊！这么想一想，是不是很浪漫？”
区文诗是双鱼座，浪漫主义，巧舌如簧。
陈舒文真的被她打动了，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区文诗感觉到她的肩膀不再那么僵硬，绕到她身前看她，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
陈舒文是一个没什么精力的人。
但是今天她一大早就起来化妆，在最塞车的时段绕过大半个城市来录制这个加油视频。
交通不仅是这个城市的阵痛，也给陈舒文带来了阵痛。
最近市里有全球性的交流会议，于是她莫名其妙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
坦白说，这座城市是美好的。
这里的语言很动听，市民也很友善，美食种类繁多，文化包容开放，而且冬天格外短暂。
唯独这里的交通令陈舒文久久不能释怀。
尤其是上下班高峰期。
如果要坐地铁，就不得不接受人山人海的洗礼。
如果打车，那么就会在车流中被死死地堵住。
这种插翅难飞的窒息感令陈舒文觉得自己渺小又无助。
陈舒文的妆容就是她上班的时候用的妆容。
她的眉眼比较清淡，人看起来没什么棱角，所以喜欢画锋利的眉型和扫很重的修容，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利落和更强势。
但是来到以后摄影师说她的妆容不够柔和，让她卸了，找了化妆师帮她重新化了一个。
“你现在看起来甜甜的，像要出道的小姐姐。”区文诗评价道。
“你怎么过来了？”陈舒文想起来关心她了。
“林阿姨打电话叫我来的，还有好几个朋友应该也会过来。”区文诗上前揽住陈舒文的肩膀，“毕竟纪叔叔是大股东嘛，卓鸣风的出道阵仗一定少不了的，不仅仅是为了他星途顺利，也要考虑纪叔叔的面子。”
视频录制的地点就是林君馨和纪中恒的郊外别墅。
不过陈舒文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林君馨本人。
但是区文诗是被林君馨邀请的，而自己是被工作人员邀请的。陈舒文突然品味出其中的亲疏关系来。
她望着桌面的马克杯出神了。
这一段关系在自己心中占了大半的角落，在别人眼里却是这么微不足道。
“有什么人会来啊？”陈舒文笑了笑，找了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其实好多人都在国外，可能会另外找人去拍他们。林阿姨说也找了我哥啊，不过他没放假，所以就没飞回来。”
陈舒文点点头。
“姐姐！”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陈舒文愣了一下，回过头。
没人？
“哇，你来啦——”区文诗一声惊喜的呼叫，蹲下去把小朋友抱了起来。
是卓鸣风的弟弟。
陈舒文在脑海里极力搜寻，好像叫纪鸣希来着？
小朋友不喜欢区文诗抱，朝陈舒文伸出双手，半个身子都扭了出去。“姐姐……姐姐抱——”
陈舒文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小朋友。
因为小朋友非常不会看人脸色，天真烂漫，见人就会开口说话，完全不害怕失礼。
陈舒文觉得自己一定惊恐得瞳孔都放大了。
她犹豫了半秒，伸出双臂，把纪鸣希接了过来。
小朋友一下子搂住她的脖颈，咯咯地笑了起来。
区文诗十分不满意，但是也没有办法，撑着腰佯装发脾气。
小朋友软乎乎地粘着陈舒文，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
区文诗凑过来捏小朋友软嘟嘟的脸。
“啊——”区文诗忍不住地叫唤，“你好可爱啊！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不是！”小朋友的话说得不利索，语气倒是有些激动。
“我不是？”区文诗纳闷了，“我不是什么？”
小朋友的小脑袋往陈舒文怀里一靠，“你才是姐姐……”语气软糯，粘人得不行。
天啊。陈舒文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摄影师开始催了。
陈舒文想把纪鸣希放下，没想到他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
林君馨过来了，看见这场面也是哭笑不得。
“不如舒文就抱着小希录吧，来来来，大家笑得灿烂点。”林君馨连连拍着手鼓励他们。
视频拍完已经下午快一点了，林君馨差人招呼工作人员去饭店吃饭。
“阿姨，那我们先走了？”陈舒文和林君馨打招呼。
纪鸣希抱住她的小腿不给她走。
区文诗在旁边羡慕得都要眼红了。
“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林君馨笑着说。
陈舒文第一反应就是婉拒。
但是她感觉到纪鸣希不断摇晃着她的小腿。
她低头，小朋友黑葡萄似的眼珠专注地看着她。
天啊，怎么有这么粘人的小孩。
“好。”陈舒文应承下来。
“他要你抱他呢。”区文诗扁扁嘴。
陈舒文弯下腰把小朋友抱起来。
他的眼睛和卓鸣风的眼睛一模一样。
陈舒文怀疑自己天生不能拒绝这一双眼睛。
虽然是很简单的一顿家常菜，不过是林君馨亲自下厨。
陈舒文差点要吃出眼泪。
很久没有吃过别人特地为自己做的饭了。
午饭过后，林君馨差司机送陈舒文和区文诗离开，她抱着困倦的纪鸣希上楼午休。
“两位准备去哪里呢？区小姐回府上吗？”司机看起来不是第一次见区文诗。
“你回学校吗？”区文诗问陈舒文，见她点头，便嘱咐司机，“送我们回E大吧，麻烦你了陈伯伯。”
陈舒文挑了挑眉，原来这个司机也姓陈啊。
上午还阳光明媚，转眼天色就变了。
几十秒之内乌云聚拢，路上的行人也纷纷加快了脚步。
雨又猝不及防地下了起来。
这种天气，堵车更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车流最初还能缓慢流动，最后还是堵在了天桥下。
陈舒文尤自望着窗外出神。
路边的行人道上，有不少行人正拖着大件行李往前赶，神色焦灼。
陈舒文往前望过去，几十米外就是火车站。
陈舒文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就是从这个火车站出来的。
那天，她自己拖着一个行李箱，穿着一双四十五块钱买的白色帆布鞋。
陈舒文当时觉得那对鞋子挺好看的，后来才知道是仿匡威的。
那天的天气比今天好一些，起码没有下雨。
就算是那样，地铁的人流还是给了陈舒文一个下马威。
陈舒文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现在穿着的那双匡威上。
以前她根本不敢想象那种拿出几百块钱来买一双帆布鞋的感觉，连四十五块钱都觉得很贵。
陈舒文像是自嘲似地扯了扯嘴角，心里忍不住地泛酸。呵，她现在算不算是再世为人了。
不知道陈光荣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陈舒文看着前排那位正握着方向盘的司机。
他也姓陈，听口音应该也不是本地人。
鬓角有些灰白，身上穿着一套七成新的黑色中山服，得体，也朴实。
陈光荣应该还比他年轻一些，不过现在早已华服傍身。
车又缓慢地移动了几十米，此刻陈舒文右边的窗外正是火车站广场。
大雨淋漓，人们避无可避。
路边的绿荫树下站着几个躲雨的人，狼狈不堪，手边还拖着推行李的托运架。
陈舒文想起了那个替阮阮拉行李的老人。
他在不在外面？
陈舒文记得那个老人说一天只能赚几十块钱，过年也舍不得回家，因为回去一次要花掉两千多块。
两千多块钱。
不就是买一对球鞋的钱。
不就是半个月的生活费。
不就是……
陈舒文已经不能想下去了。
雨天的雾气氲湿了她的眼眶。
形形色色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来到了同样一座城市谋生，经历着一样的阴晴雨雪。
最后有的人成为了这样的人，有的人成为了那样的人。
不对，这座城市从不下雪。
看，命运从来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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